第3章

  宴雪然没有撤热搜,也没有去压那些猜测,甚至没有去警局认领尸体。
  助理开车送他回家,期间大气也不敢喘一下,他总觉得宴雪然实在太镇定了。
  明明在场的其他人都对这件事很惊讶,甚至在新闻播报这样最后一颗稻草确认下来时,好几人都失了态反复询问情况,可老板却好似不以为意,反倒云淡风轻地吩咐他记得准备好下午的会议纪要。
  ——他连会议也不愿取消,是不打算去了吗?
  但是尸体要如何处理?警方和他说沈先生的死因,盖因失血过多,凶器应该是匕首这样的锋利刀具,只不过下手的人似乎对此不太熟练,刀子进去的时候先是被骨头梗住了,直到凶手反手剜了一下方向,刀子才顺利地扎进去。
  不提沈朝之前做的那些事,这个年纪去世,担得起一句英年早逝。
  助理很是伤感,沈朝之前对他一直都很客气,他也不曾见过对方为难其他人,性格并不似传言中那样心机莫测。
  况且一条年轻生命的去世,还是身边人,让他心里也不由升起些对死亡的恐惧。
  车里开了暖气,宴雪然上了车后便闭目养神,也不像往常那样看起报表数据,气氛静悄悄的。
  前几天下了好大一场雪,纷纷扬扬落了好几天,这两天路上的冰倒是全化了,人群又熙攘攒动在街边,嬉笑着同同伴说闹。
  白瑜年给助理发信息,问尸体什么时候火化,他可不可以参加。
  如若说在得知沈先生死讯谁情绪最为激动,那便是这位白先生,在此之前助理偶然见到的对方,脸上几乎都是盈盈笑意,脾气看起来好得惊人。
  但就在那时对方的情|态,助理回想起来仍觉得有些心悸。
  他趁红绿灯的间隙给对方回信息,又心惊胆跳地从后视镜瞄宴雪然的脸色。
  沈朝是没有什么亲属关系在的,某种意义上他可以称得上是孤家寡人,唯一的社会联系或许只有宴雪然,他名义上的未婚夫。
  不过沈朝已经顶着宴雪然未婚夫的名号好些年,旁人都猜测宴雪然是不想给沈朝名分的,毕竟这位真正属意的另有其人。
  黄灯亮完最后三秒时间,车流又动起来。
  宴雪然忽然出声,惊了助理一跳:“许助,沈朝不知道放假新闻犯法就算了,你也不知道吗?”
  “老板,沈先生他是真死了。”助理咽了一下口水,心里都快要被吓傻了,原来老板是不肯相信沈先生已经死了啊,他还以为老板竟无情到那个地步。
  身后又传来淡淡的嗤笑,语气也很不屑,宴雪然道:“他这次倒是豁得出去,真生气了?”
  “老板,”助理又叫了一声,“沈先生没有联合我骗您,他真的遭遇了不测,白先生已经去警局看了,我们真的不去吗?”
  “好了,你怎么也入戏了?”
  宴雪然按下车窗,并不在意他的话,只自顾自说了下去:“你去告诉沈朝,别玩这些小把戏了,没意思,又何必呢?”
  助理不说话了,他已经分不清宴雪然到底是真不愿相信、还是对此不屑一顾地在开死人的玩笑,只好沉默地继续驶着剩下的路。
  只是都要临到目的地,身后的宴总却难得恼怒发起火要换个地方,他不要去沈朝住过的房子。
  送完宴总到另一套别墅,助理又回了公司处理事务,下午三点整,男人又准时出现在了公司开会。
  他看起来毫无变化,穿着昂贵笔挺的大衣,里面的西装服帖,风度自然也差不了,同往日并无差别。
  公司里的人已经听说了沈朝的死讯,本以为两人再如何关系糟糕,宴雪然也应该去料理对方身后事的,却不想会议并不延迟,人还准时出了席。
  一时之间众人面色各异,互相交汇着眼神情绪,不明白要怎样开口宽慰。
  他们理应劝一句节哀,可又看不出他们这位宴总身上的悲伤情绪,只能斟酌劝了一两句。
  “你们倒是一个个这样在意...”宴雪然捏着文件,不紧不慢的喝了口咖啡,“他这么骗...算了。”
  竟是一副提也不愿提的样子,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宴雪然不愿去陪沈朝“闹”,参与什么所谓的后事,助理没办法,只好全权处理沈朝的身后事,只不过期间白瑜年也参与进来,几乎包揽了整个流程。
  尸体在发现的第三天进行了火化,助理在殡仪馆内见到了白瑜年,昔日精致貌美的青年此时已经带了浓浓疲惫神色,一双眼睛更是泛红,看起来是哭了很久。
  助理兀自想起沈朝与白瑜年之前的事情,不过他并不多么清楚,只大致知道他们两人似乎是自幼就一起长大的,两人携伴相处的时间也远比后来出现的宴总要长得多。
  但后面三人之间似乎是发生了龃龉,白瑜年远走国外,沈先生虽然留在了宴总的身边,但二人矛盾巨大,关系并不和谐。
  他断断续续地想着那三人之间的纠葛,又想到沈先生死后,以那些人的态度,是断然不会上供烧纸钱的,沈先生怕不是会成为孤魂野鬼。
  唉,他正叹气,“吱呀”一声,火葬炉室的门被推开,工作人员抱着个小小的骨灰盒走出来,目光在四周转了一下,递给脸色苍白的白瑜年:“家属还请节哀。”
  白瑜年似乎啜泣了一下,盯着手上的骨灰盒,连身形都要站不稳了,助理连忙去扶他,却听到身侧青年极怨毒地骂:“宴雪然你个贱人!”
  那声音并不大,助理却听得真真切切,其中的恶意不似作假,以至于他开始疑心自己听错了。
  但白瑜年扭头看他,眼底都似乎蕴着冰刃,眼神像割人的刀子,助理听到他一字一句问:
  “宴雪然那个晦气鬼,他竟胆小到连哥哥的葬礼都不肯来参加了么?”
  第3章 葬礼上的闹剧
  纯黑的棺木,暗的要将周遭所有的光线给吸进去一般。
  凶杀案这样的非自然死亡,加上死者同社会联系浅淡,葬礼现场人并不多。
  白瑜年抱着骨灰盒回到灵堂,青年眼圈都肿了,泛着粉珍珠一样的薄红。
  往日与宴雪然关系尚可的朋友来了几位,那天在现场亲耳听见沈朝死讯的秦朔也来了,穿着一袭黑大衣,沉默地站在一旁。
  灵堂正中间的案桌上,是沈朝的黑白照。
  秦朔盯着那张照片死死地看,眼珠一动不动,照片似乎是沈朝更年轻时所拍摄的,那时候沈朝远没有后来那样可恶,表情还有些点青涩,正对着镜头露出一点羞涩的、温柔的笑。
  好可爱的笑,年轻男人陷入缄默,低头去看脚尖,眼神虚虚地落到地面,但过一会又忍不住去看那遗照。
  他思绪溢出去,想起与沈朝的初见,青年那时就在宴雪然身边,很安静地听他们说话,对上他视线时,便会对他露出一个温和的笑。
  但后来他们一群人明里暗里对沈朝极尽嘲讽,青年也收敛了表情,不再对他们有任何一丝多余的笑意。
  沈朝讨厌他们,他忽然意识到这样事实,心脏更是难忍地抽疼了起来。
  为什么不去讨厌宴雪然呢,反而要对这样的人极尽关切?
  秦朔陷入空落的神思中,在心中默默埋怨:为什么要去喜欢宴雪然,那样义无反顾地待在这样一个冷情冷性的人身边,最后落得了这样下场,会不会后悔?
  如果那时候…
  他身形微微晃动,红了点眼角,不敢再去设想当年。
  身旁的白瑜年犹在紧紧抱着骨灰盒出神,不愿将骨灰盒交由工作人员,办事的人劝道:“时候不早了,我们该让沈先生下葬了。”
  墓园早已定好,是京市有名的风水地段,据说托葬在此处,下辈子可以投一个好胎。
  到墓园的时候已经临近傍晚,血红的夕阳横在天边,远远望过去,似乎是一滴血红的泪。
  死者的未婚夫还没有来。
  快要起棺下葬了,白瑜年终于将怀里的骨灰盒放下,只是目光眷念地盯着那小小的盒子瞧。
  青年喃喃自语:“哥哥,你会回来看我吗?”
  秦朔目光钉在那小小的盒子,沉闷的颜色,上面花纹并不多,甚至是称得上简朴。
  他心里总觉得,沈朝会不喜欢这样的颜色,青年虽然是性格无趣的人,但不应该躺在这样落寞的木盒中永眠。
  好简陋的骨灰盒,沈朝就在这样小这样狭窄的盒子里吗,秦朔不太能想象这样的场景,觉得眼睛都刺痛了起来。
  办事的人上前催促,说天不早了,再拖下去就要到黑夜。
  吊唁的人群走近,静静地看仪式的进行,土坑已经挖好,神父在一旁低低的祝祷,随着最后一句“安息吧,让我们最后再看看你…”后,便是棺木入|穴。
  骨灰盒已经放进了棺材里,里面还摆着一些其他的东西,什么常用的画板、死者当年的学生证,还有一些衣物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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