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他的手现在画不了什么了,其他的技艺也不多,不过他一个年轻力壮的成年人,还会怕找不到工作吗?
车速越来越快,似乎是想到未来逐渐发光生辉的场景,沈朝心里渐渐轻松起来,连脸上的笑都要变得真心实意的了。
但他全然没有注意车后那辆与他拉着不远不近车距的黑车,直到临近宴雪然他们宴会的山下了,车后才陡然射|出刺眼的车灯,随着一声轰响,车身剧烈一歪,大片的白光罩住视线,沈朝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沈朝就明白他是被绑架了。
之后的记忆便有些混沌,但沈朝记得,绑匪拿他手机向宴雪然拨过去的电话总被拒接,再之后,他又被拉黑,再打不过去一通了。
他们给了沈朝七天的机会,但凡宴雪然会搭理他们一下,沈朝或许都不会死。
但并没有意外发生,七天的时间过去,沈朝冷冷清清地迎来了他的死期。
绑匪愁眉苦脸地埋怨同伙怎么弄错了人,他们本来是要绑白瑜年的,但怎么会是沈朝。
他们明明都调查好了,宴雪然购置那部车时,同助理吩咐的是要送给“那个人”。
这样含糊其辞的话,怎么会是沈朝呢?这下好了,钱要不到,他们还得手上沾血,实在是太败兴了。
真是不识趣的人,难怪宴雪然厌恶他。
沈朝勉力睁着眼,木木地听着身侧绑匪们的交谈,心里嗤笑起自己,原来连他们那些人都知道自己被宴雪然厌弃着啊。
体温渐渐流失,意识也已然涣散,迷迷蒙蒙之际,他似乎听到了有谁在他耳边说话,是极温柔的声线,在轻声细语地哄着他:“小宝,你是不是要醒了?”
他也无暇在意这是幻听还是什么,他只是在想,以后再也不要见到宴雪然了。
——他讨厌宴雪然。
第2章 宴雪然这个胆小鬼
第一个发现沈朝尸体的是个无辜的流浪汉,清晨雾霭朦胧时,他被冻醒在自己的桥洞里,索性出去觅食。
离这桥不远的地方有个废弃工厂,但里面水电还通,流浪汉有时会去那里。
天太冷了,他想着再去工厂里搜刮些什么御寒的东西。
不过他很倒霉,大清早就撞见了具鲜血淋漓的尸体,大喇喇的丢在那里,很难说这不是使人魂飞魄散的场景。
流浪汉找路人报了警,战战兢兢地等在一边。
死亡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不说是辨认尸体,光是现场的血迹清理、身后事及凶杀案对社会的影响就已经足够令人焦头烂额。
所以,在辨别出死者是谁的情况后,宴雪然那边率先接到了通知。
沈朝已经一声不吭走了一周了,在白瑜年的生日当天不见,不难猜出这是一场早有预谋的出走。
宴雪然对此未置一词,倒是有其他人来半真半假地恭喜他最近觅得清静,可以正好与白瑜年好好相处。
朋友向他举杯道喜的时候,白瑜年就在一旁微微笑着,看起来与身旁男人十足登对。
敬酒的朋友是头一个支持宴雪然和白瑜年在一起的,最好将沈朝踢出一边,剩下两人锁死。平日里带头膈应沈朝也总有他一份功劳,几天前故意发的朋友圈,也是他挑起的头。
白瑜年轻声反驳他:“秦朔,你不要这么说。”
被别人这样不识趣的反驳,饶是别人秦朔早翻了脸,但对白瑜年,他脾气仿佛一下就收住了,随即自然谈论起另一人:“沈朝真是蔫坏,不过现在倒是有自知之明,瑜年回来,他自己走了,倒也不用闹那么难看。”
被祝贺的主角倒是反应寡淡,鸦翅般的睫毛垂下,看不清眼里的情绪,只稍稍晃了一下手里的酒杯,并不出声。
秦朔深知他是在意体面的人,不能当众说出那样落人口舌的话,拍拍他的肩,又忍不住笑:“总之,哥你不用再被挟恩图报了,是好事。”
这话不假,宴雪然终于“嗯”了一声,浓密睫毛下的眼安静落上身侧人脸上,眼神在对方堪称美丽的脸上转了一圈,微微别过了脸。
白瑜年把袖口衣物抚平,微笑回望过去:“你是做什么了吗,哥哥不要你了。”
身旁的男人不答,坐在沙发上,眼珠也不转一下。
他仅仅是坐在那里,就非常吸引眼球,不愧是有一副能将沈朝深深吸引、愿意死缠烂打于他的优越面孔,秦朔咬着烟,招手搂过他最近的情人。
怀里的情人含羞带怯地盯着对面的男人看,眼神都快要直了,他有些不高兴,宴雪然虽然皮相是要出色一点,但他也不差到多少吧,勾起怀里人下巴,秦朔佯装生气:“怎么,喜欢他?我也觉得你们挺配的。”
怀里的人听了他的后半句咯咯笑,并不害怕他,只贴在秦朔耳边小声问道:“我记得上次跟在这位宴先生身边的不是这位,那位沈先生呢?”
被小情人询问的男人半眯着眼瞄了对面的白瑜年一眼,对方外貌出色、性格极好,无论哪都要比那沈朝拿得出手,有这样珠玉在前,谁会在意那沈朝?
他心里带着点醉意想着,又看到怀中人正不怀好意地盯着宴雪然瞧,忽然福至心灵,意识到情人刚刚羞涩的或许并不是宴雪然。
难道是白瑜年?
胡思乱想之时,怀里人又问了一句,这次语气还带了几分急切意味:“沈先生怎么没有来,是身体不舒服吗?”
怀里的人问出这句话,秦朔才有种心事落地的感觉,他想不到沈朝要孤零零去哪里,会不会没有地方住,晚上睡觉的时候床暖吗?
他心里浮想万千,却始终被按在心底,连他自己也没有发现,直到小情人问出这句话,他才慢慢安心。
秦朔等待着宴雪然的回答。
但心又似乎是被针刺了一下般泛着疼,直到思绪渐渐明朗,秦朔恍然大悟:原来他怀里人惦记的不是宴雪然,而是沈朝。
瞧上的是沈朝。
这个认知让他内心稍稍有些不虞,脑子更是一炸,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涌上心头,像是生吞了枚青杏般泛着酸意。
挥散这股难言情绪,秦朔正要呛回去,对面的男人却似乎听到了小情人的话,眼神直勾勾看过来,语气像浸了冰水:“沈朝?”
怀里的人被宴雪然的眼神吓到了,正要开口狡辩,紧闭的包厢门却忽然被推开,声响巨大,一个人影仓惶闯进。
秦朔定睛一瞧,认出是宴雪然身边的许助。
这么急是要上坟?低骂一句,他随口问道:“许助你有什么急事?”
助理没看他,脸色苍白地看向卡座里的中心人物,反复张了几次口,还是没说出话。
这并不是这位助理平日里的样子,包厢安静了两秒,意识到不妙。
冷汗滑过额角,视线正中的助理颤颤巍巍地开了口:“沈先、沈先生他遇害了。”
好陌生的词句,包厢里的人都疑心听错了——沈朝那个阴魂不散的人,今天是又要上什么戏码?
包厢很安静,明亮的灯光绰绰约约地搭在每一个人脸上,像投了一层难看的假面。
没有人接助理的话。
过了半分钟,或许不止,空间里才兀自出了点声音,白瑜年站起身关切地扶上助理犹在颤着的胳膊,轻声问道:“许助,哥哥是生气了吗,同你来戏弄我们。”
漂亮青年语气微顿,扬起笑容嗔怪起来:“哥哥真是的,编这样的话来耍我们,好不吉利的。”
助理摇着头,勉强否认:“不是的,刚刚是警方联系了我,已经确认了尸体。”
握着他胳膊的手掌兀自松开,白瑜年恢复冷漠表情,玻璃珠一样剔透的眼紧紧盯住眼前的人。
助理语气里已经带上颤音,正要再说一遍,与死者息息相关的另一人终于出声,还露出极难得的笑意,有如冬日里冰雪消融,看起来神情极温柔。
宴雪然语气平静,甚至是有些似笑非笑的:“许助,他给你了什么好处,让你来骗我们。”
这话是很严厉的,几乎登时便给这事定了性,助理嘴里发苦,正要再说些什么,包厢里忽然又响起道女声,是午间新闻的声音。
就在刚刚,秦朔心绪胡乱地打开了手机刷起同城。
字正腔圆的新闻播报:【画家沈*于今日遇难,目前警方认为是...】
声音不大,但所有人都听清了。
助理连忙接上话:“老板,媒体那边已经一窝蜂地过去了,我们得尽快过去处理。”
声名狼藉的画家沈朝于今日遭绑匪撕票,这则消息很快冲上同城热搜,不怀好意的人默默将热搜位子提了几位,袒露到其他人面前。
有人去搜这位容貌清俊的青年画家事迹,对搜出来的结果咋舌,不敢相信着看上去温文尔雅的年轻人私下竟这样劣迹斑斑。
还有人扒出沈朝的感情状况,大概是什么挟恩图报死皮赖脸待在某位身居高位贵不可言的大人物身边的戏码,实在是有够心机够下贱的,不过好在据小道消息说那位大人物并不喜欢这人,反倒是厌烦极了沈朝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