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4章

  “姑姑,那你会难过吗。”
  “会啊。会很很很难过的。”
  “那你难过的时候怎么缓解情绪?”
  “我啊……我会好好工作。天乐,你也要好好学习啊。”
  姑侄挥手分别;回到宿舍,贺天乐想了想,抬起手腕,在三人小群里给危从安语音留言。
  贺天乐:安安哥哥。我好了。没事了。你不要难过了。
  贺天乐:我们永远都是好朋友。
  贺天乐:我要上交手表啦,下次再聊。
  贺美娜目送着贺天乐走进校园,直到看不见,才慢慢走回车上。
  虽然这样真的很厚脸皮——她拿起手机给危从安发了几条消息。
  危从安正在酒店里收拾行李。他离开晶颐公寓的时候非常匆忙,只带了一些随身物品,足够在酒店凑合着过渡两三天。但是现在临时要出差,那就不够了。
  其实这种程度的不便根本不足以让他恼火。毕竟只要打个电话,全套登山装备和高尔夫用具一小时内就能送到。他真正恼火的是,明明她都已经做得这么绝了,关系破坏得稀巴烂了,在因为贺天乐的哭闹深感不安时,他的第一反应仍然是寻求她的安慰,只想要她的安慰。
  此刻他无比渴望被那具柔软温热的身体紧紧贴住,被那双纤细坚定的手臂紧紧抱住;他甚至现在鼻尖就萦绕着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气,那是每次她的小脑袋搁在他的胸口上时,发间传来的丝丝馥郁……她会一边轻轻扫着他的背,一边用她那把温柔的声线安慰他:“从安,没关系的。天乐还是个小孩子,情绪来得快也去得快。我会和他好好地聊一聊。你别太难受……”
  气氛继续暧昧下去,她还会从他的胸口抬起头来,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我能做些什么让你不那么难受呢?”
  她知道。他也知道。她那双柔若无骨的小手会主动地从他的胸口滑下去,沿着小腹一直往下,从腰线与内裤边缘之间伸进去,握住——
  他的手机响了。
  贺美娜:我送天乐回学校了。他心情好了很多。
  贺美娜:小孩子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贺美娜:希望你不要有心理负担[抱抱表情]
  她本来还想问问他,她能做些什么让他不那么难受吗。但是这种话……性暗示太强烈了吧?
  也可能是她自己心里有鬼,所以没说。
  明明得到了他想要的安慰,可是站在空荡荡的酒店房间里,危从安从开始一直看到最后的抱抱表情,眉头越皱越紧,一股无名之火油然而生,立刻着手输入——
  贺美娜。你是不是连路过的蚂蚁都要捏起来在它耳边说一声“我和危从安分手了”?我说过我会处理,不到二十四小时,你已经迫不及待昭告天下!要不要把月之轮包下来循环播出?不如这样,我们在月轮湖俱乐部订间房,就是我们第一次上床还有我向你求婚时订的那间,房间大,视野好,正好可以看到月之轮,然后把所有亲朋好友都请来,一起见证,免得你一个个地通知太麻烦!
  不,这还没完。等开完派对,把所有亲朋好友都送走,他绝对要把她留下来,继续一点一滴,一丝一缕,一毫一厘地和她算账——就这么想分手?就这么迫不及待地到处说,要所有人都知道?长辈们都知道了对你我有什么好处?
  可能是有点激动,也可能是脑子里那些深入浅出的算账画面越来越低级,语无伦次的危从安甚至打错了几个字;还没改完,贺美娜的消息又跳了出来。
  贺美娜:很遗憾我们走到今天这一步。现在想想其实每件事情都应该和你一起商量出更好的解决方法。但当时的我太自负,只愿相信自己的决定就是最佳的决定,自己的办法就是最好的办法。却没想过工作上行得通的,感情里未必行得通。对不起。
  看着这条道歉消息,危从安稍微冷静了一些——这次没有顾左右而言他,没有试图用性爱来蒙混过关,她认真地,正面地承认了自己有做得不对的地方。
  这是他想要的吗。
  不是。
  从始至终,他都在全身心地渴求着她的全部身心,不是道歉。
  而且她这种好好说话的态度令他敏锐地感到了一丝……疏离?
  贺美娜:怎么不说话?我看到你在输入啊。不会是我好好说话反而让你不自在了吧。
  贺美娜:啊……没有输入了。那我继续说了喔。
  贺美娜:我本来想包下月之轮道歉,没想到就连简简单单的“an/sorry/na”都要我一个月的工资。
  贺美娜:如果是上面一百零五个字的道歉信循环播放一晚上,打完折是十八万八。真的好贵。
  贺美娜:在看我发来的消息?在数是不是一百零五个字?
  贺美娜:开玩笑啦。
  贺美娜:感觉自己在说不好笑的单口相声。
  贺美娜撤回了一条信息。
  贺美娜撤回了一条信息。
  贺美娜撤回了一条信息。
  贺美娜撤回了一条信息。
  贺美娜撤回了一条信息。
  贺美娜撤回了一条信息。
  贺美娜撤回了一条信息。
  危从安盘腿坐在地毯上,看着她一条条发过来,又一条条撤回去,最后只留下道歉。
  他下意识地将大拇指的指尖放进嘴里,轻轻咬着。
  一会儿条理清晰,一会儿胡言乱语——她到底在想什么?
  她马上就告诉他了。
  贺美娜:你觉不觉得发消息再撤回就像小时候写错了字,用橡皮擦一点点地擦干净?
  贺美娜:但是擦得再干净也会留下痕迹。不如换一页重新开始写。你说呢?
  贺美娜:要不我重新申请一个schat号从头追你?
  贺美娜:我看到你又在输入了……又停了……真的和我没话说呀?还是我说得太多?
  话都给她说完了,他还能说什么——不,至少有件事情他能做。
  恐怕她又要撤回,危从安迅速截图。
  果然。
  贺美娜撤回了一条信息。
  贺美娜撤回了一条信息。
  贺美娜撤回了一条信息。
  贺美娜撤回了一条信息。
  现在满屏都是撤回的信息,看得他有些不能思考了,满脑子只有三个字——
  凭什么。
  凭什么她想正经就正经,想撩拨就撩拨,想发送就发送,想撤回就撤回。凭什么她来兴趣了就对他言语挑逗上下其手,没兴趣了就发一些严肃认真的信息探讨人生哲理。
  他知道自己为什么一晚上都烦躁不安,动不动就想发火了。因为他企图从这些无比正经的信息里看出点什么来,好有借口顺水推舟地去找她,问她到底什么意思。答案一点也不重要,反正他只想把她抱在桌上或者压在床上,塞满那张什么都往外说的嘴……
  看,承认自己只是一个最普通不过的男人,正视心底最原始最本能的情欲,用成年男女之间最简单粗暴直接的方式来纾解情绪,缓和关系,其实一点也不难。
  贺美娜发现他那边又在输入了。
  过了一会儿,一条消息跳出来。
  危从安:明天出差。我要回来拿几件衣服。
  他要回晶颐?他要回晶颐!
  贺美娜开开心心地准备回复“我马上回来,我们家里见”时,转念一想——不对。
  约他吃饭他一点机会不给,发那么多消息都不回应,他是不是担心回来收拾行李又被她给缠上?
  她是有类似前科的。正好他又因为天乐的事情有些难受……只要她主动一点,他肯定跑不掉。
  真的吗,贺美娜?你确定?
  你还想看见那种失望与厌恶的眼神吗?
  而且就算让你得手了,问题解决了吗?
  手机自带的健康软件突然跳出来一条消息——本次生理期将于未来五天内开始。
  啊,怪不得有点脆弱又反复无常,原来是激素作祟。
  她又看了一遍他的消息。
  没错了。是提醒她回避。
  非工作场合尽量别见面。
  贺美娜贴心回复前未婚夫。
  贺美娜:你回来啊,没关系的。不用担心,我不在家,你看不到我。随便回。
  贺美娜:我今天晚上回明珠路睡。
  贺美娜:忙去啦,回聊[挥手表情]。
  她把手机往副驾上一扔,开车离开。
  太绝了。太绝了。
  他想看的乱撤回。
  他不想看的不撤回。
  危从安眼帘低垂,思忖了一会儿,起身,穿上外套——这时他的手机又响了,是丛静来电。
  “从安,你在哪里?忙吗?有时间吗。”
  “我正准备回家收拾行李,明天出差。什么事?”
  “有件事情我想你最好能向你外婆交代一下。”丛静的语气严肃低沉,“老人家今天接了个电话,现在心情不太好。”
  她的脑子里到底装了些什么!怎么能一边追他,一边道歉,一边发消息拉拉扯扯,一边把分手到处散布,真是把统筹学学到了极致:“妈。我们是和平分手,彼此都尊重这个决定。而且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情,我们都是成年人,我们能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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