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7章

  “张总助。放假了还来公司啊。”
  “是啊。我也不想来,”张家奇揉了揉眼睛,“可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只能我来处理。”
  “辛苦辛苦。”
  “还好还好。马经理太客气了。对了。谢谢你送的婴儿服,很好穿。”
  “不客气。”马林雅笑了笑,“你捉住骆斌的时候也是这样,一点都不惊讶?”
  “我不惊讶是因为我和危总都相信,每个人都有一个价格。虽然贺博士不太认可。”
  马林雅深以为然:“她不认可很正常。她太理想化了。”
  “我和危总也相信这个世界需要一些理想化的人。”
  马林雅低着头笑了一笑,好奇地问:“张总助。你的价格是多少。”
  她说:“或许……蒋总付得出来?”
  “我的价格啊——”张家奇摸了摸下巴,笑道,“我的价格是一场乌鸫表演和五碗绿豆汤。”
  他说:“危总已经付过了。”
  包厢内,大家都在安安静静地听蒋毅讲着一件旧年趣事时,不知谁的电话突兀地响了起来。
  “抱歉。这个电话我要接。”危从安笑着接通电话,低声道,“什么事。”
  他迅速地看了贺美娜一眼。
  眼神并没有任何猜中的得意,而是怜惜与不忍。
  贺美娜明白了,脸色一变。
  是马林雅。
  其实一切有迹可循。知道她去波士顿的只有维特鲁威核心管理层的几个人,并不包括马林雅。原因很简单,马林雅是蒋毅派来的pm,所以从一开始危从安就吩咐过jenny不要给她开通一些高级权限。而今天一到办公室,马林雅就问她要不要倒时差,又问她波士顿天气如何,有没有礼物——现在看来与其说是直白的套话,不如说是委婉的暗示,暗示她其实也很挣扎。暗示她根本身不由己。
  后来马林雅又邀请她一起吃晚饭,也许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希望她能给她一个理由,阻止这一切发生。
  也许她不应该来这场饭局。
  什么只有他们都在蒋毅眼皮底下才能引蛇出洞,结果人性根本禁不起试炼。
  危从安对电话那头道:“……嗯。好。我知道了。”
  蒋毅笑道:“没事吧?”
  “公司的门窗没关紧,惹出了一点小风波。”见蒋毅脸色微微一僵,危从安将手机放回外套口袋,微笑回答,“已经处理好了。蒋叔不用担心。”
  他也宁愿自己猜错。
  这样她就不会受伤。
  他在桌底下悄悄地握住了她冰凉的手;她把手缩回去了;他又去捉——他知道自己应该给她一些空间平复心情;但是又免不了担心,多少失去了分寸——她看了他一眼。
  你从一开始就没有信任过她,对不对。
  商场上没有永远的朋友或者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两人之间的情绪拉扯被蒋毅尽收眼底。
  马林雅做得到固然好。做不到也没关系。
  反正利用她,他已经在这场接风宴上看到了自己想看的一场好戏;反正舍弃她,还有马华礼。他手上总有两三个卒子可用。
  这些年轻人哪,总是自以为能和他玩心眼。
  结果呢?感情和人性一样,经不起试炼。
  戚具宁没说错。他们根本翻不出他的五指山。
  蒋毅笑着把酒杯放在桌上,正要说什么时,新点的两道菜上来了。他一边招呼大家品尝新菜,一边亲切地问危从安:“从安哪,难道我上次介绍的那位堪舆大师不好吗?”
  危从安眼角瞥见戚具宁又靠过来和贺美娜说悄悄话了,结果两边都没听清:“什么?”
  蒋毅笑着示意服务员给危从安倒酒:“上次你说维特鲁威运势不太好,pm不是病就是疯。我叫ada给了你一个堪舆大师的联系方式。你请他去公司看过了没有?怎么感觉没什么用呢?”
  他说:“9062n87项目都邪门成这样了,克走了一个又一个项目经理。”
  “没关系。我来做。”危从安笑了笑,“我命硬。”
  说着他一仰脖把酒都干了,空酒杯往桌上一顿,停了两秒,起身走到戚具宁背后。
  后者正在开开心心地吃着贺美娜刚卷的黑松露帝王蟹。
  “起来。”
  戚具迩:“怎么了。”
  贺美娜:“什么事。”
  一左一右坐在戚具宁身边的两个女人同时出声,带着疑问的视线齐齐落在危从安身上。
  “和你没关系。”
  “和你没关系。”
  一坐一站的两个男人同时出声,只不过一个是让戚具迩别管,一个是对贺美娜解释。
  戚具宁好整以暇地把剩下的卷饼塞进嘴里,又用餐巾擦了擦手:“我还没吃饱,不想离席。”
  危从安立刻拿了一个干净的珐琅金碗,抓起公筷,给他夹了两三张饼皮,几根蟹腿,几块和牛,又浇了一勺佛跳墙在上面。
  然后他一手端着那碗折箩,一手钳住了戚具宁的右手腕。
  “跟我出来。”
  “哎哎哎——行吧行吧。”
  戚具宁微笑着对包括眼神玩味的蒋毅在内的其他宾客说了一声“慢用”,就起身跟着危从安出去了。
  他们一离开,蒋毅就对杜海笑了笑,附耳说了一句什么;杜海垂下眼帘,脸色有些难看。
  危从安和戚具宁两人在亲王府的游廊还有花园里拐来转去,最后找了个四面漏风的湖心亭坐下。
  危从安把那碗菜重重地塞在戚具宁手里。
  “吃吧。吃完了再回去。”
  “太恶心了。危从安你自己看看恶不恶心。”
  “吃下去就不恶心了。吃慢点。”
  “筷子都没有,怎么吃。”
  “用手抓着吃。”
  “都冷了。我不想吃冷的。”
  “戚具宁你没完没了了是吧?那就别吃了!”
  戚具宁笑了起来,慢条斯理地把那碗折箩放在一边,擦了擦手指。
  “危从安,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我不坐她身边,不和她正常说话才是心里有鬼啊。”
  “哦?原来你这么坦荡,倒显得我小人之心了。”
  “也不是。我心里没鬼,但是有人啊。”
  岸边的灯光倒映在黑黢黢的湖面上,被凛冽的风推动着,怂恿着,朝湖心亭中的两人逼近。
  “戚具宁,一个人不能什么都要。我可以帮你坐上那个位置。其他的,你想都别想。”
  “危从安,一个人不能什么都管。当初我也没有要求你想都别想呀。还记不记得你来波士顿探望我们所发生的一切?她给你准备你最爱吃的食物,无微不至地照顾喝醉了的你,你们还一起去了自由之路……”
  “这个问题我们谈过很多次了。如果你忆往昔是为了激起我的愧疚之心好叫我继续容忍你的越界,还是省省吧。在你们交往期间,她从未背叛过你。我也一点都不愧疚。我唯一后悔的,只有当初收到你冒充她发的消息时,没有立刻返回波士顿。”
  “哈!你当然不会愧疚。我也不需要你愧疚。愧疚是最没用的情绪。我只需要你好好想想——她现在也没有背叛你。但是她来了波士顿,给我准备营养餐,无微不至地照顾生病的我,我们还一起去看了画展……嫉妒吗?愤怒吗?危从安,记住这种感觉。因为我也曾经如此痛苦过!”戚具宁猛地抬起眼帘,眼神锐利到好像要将这位二十年的老友钉在当地,“亲兄弟也要明算账,这些我要求你还回来,不过分吧?”
  第163章 智人的选择 27
  危从安站在一团幽暗的阴影里,一动也不动。低垂的眼帘掩去了凌厉的眸色;但是紧绷的双颊可以看得出来他正恶狠狠地咬着牙关,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须臾,他平静下来。
  “现在我和你扯平了?”
  “因为嫉妒和愤怒,我做了这辈子最卑鄙的事情,冒充她给你发消息;因为嫉妒和愤怒,你宁愿让蒋毅看笑话都要把我拽出来——是的,现在我们扯平了阿……嚏!”
  这句话本来应该很有震撼力,但是戚具宁突然滑稽地打了个喷嚏,然后又打了一个。
  室内暖和,入席前大家都脱了大衣。他们两个出来得急,现在才觉得心里和身上都冷飕飕的。
  “我要感冒了。我不能感冒。把你的衣服脱下来给我。”
  危从安看着苍白虚弱的戚具宁,半晌才道:“不。”
  “她送的?不,她送不起。她选的?”
  危从安没理他,似乎陷入了某种深沉的,可怖的沉思当中。
  “在想什么。”
  “我在想……这真是你这辈子做过最卑鄙的事情吗。”
  戚具宁垂下眼帘,揉了揉鼻子,无声地笑了起来。
  他原本就生得极其精致,现在整张脸更是瘦得只有巴掌大小,白净透明,仿佛在黑暗中莹莹生光;双颊和鼻尖冻得微红,愈发惹人怜爱。
  真的很难拒绝这张俊美脸庞提出来的任何要求:“与其想些有的没的,不如想想如果她在这里,会不会要你脱下来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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