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6章

  林女士道:“谁?”
  马林雅道:“明丰新药中心的主任。姑父请我们吃饭那天他们就在隔壁,两边互敬了几杯酒。他们在我们楼上封闭,包了一整层,真是财大气粗。”
  贺美娜道:“不知道明丰的申报题目到底是什么,居然需要这么多人手。”
  马林雅道:“那天吃饭我是想打听打听来着,结果他们那边四桌人,嘴巴一个比一个严,一点风都不透,感觉是谁下了封口令似的。你要是感兴趣,不如我们私下问问尚诗韵。都是pm,我看她这几天玩得可开心了。icircle不是池畔嬉水,就是健身打卡。”
  贺美娜道:“各为其主。她不会说的。”
  她很快吃完饭,换了衣服准备去工作了:“你陪陪你妈妈吧。我先过去。”
  贺美娜走了之后,林女士道:“干净的内衣裤我放在你枕头下面了。”
  马林雅道:“知道了。”
  林女士道:“她和戚具宁分手之后又找了新男朋友没有?”
  马林雅道:“你问这干什么。”
  林女士又道:“她生理期吗?我看她床头放着卫生棉条。”
  马林雅皱眉:“妈妈,我说了不要随便翻别人的东西。”
  “我没乱翻,她的包放在床头,没拉拉链,我无意中看到的。小雅,这种东西都是有了那什么之后才可以用的。那什么都是结婚之后才能做的。知道吗。”
  马林雅无话可说,抓了抓手臂。
  林女士道:“哎呀,你的胳膊怎么过敏了?是不是这里的床上用品不干净。”
  马林雅道:“也许。”
  林女士道:“我明天给你送床单过来。”
  马林雅道:“不用。”
  林女士道:“要不我在这里陪你吧?我睡沙发就行,保证不打扰你们。你看,这里可以摆个电磁炉,每天给你炒几个爱吃的菜……”
  马林雅指了指天花板:“这里每间房间都有烟雾检测器。而且你陪我,谁提醒姑父吃药呢。”
  林女士想了想,觉得女儿说的很有道理:“那你克服一下吧,也就两个星期。你姑父对你们这个项目期望很高的。”
  马林雅忍不住道:“你到底知不知道姑父的‘期望很高’是什么意思。”
  林女士先是没说话,然后低声道:“昨天晚上马华礼来家里了。我听见他和你姑父在书房里商量,说打算找几个干那事儿的女的过来……然后举报。”
  她是良家妇女,有些词汇绝不会说出口。
  马华礼也就会这些下三路的手段了。马林雅道:“姑父怎么说。”
  “我只听到这么一句,你姑父就叫马华礼把门关上。”林女士急躁道,“你别管你姑父怎么说,真让马华礼做成了,他领了功,你怎么办?你得在他之前想个办法啊。”
  马林雅突然觉得好笑起来,道:“想什么办法?我又不像马华礼,三教九流的人都认识几个。”
  林女士一愣,道:“你想办法把这个项目的核心资料都毁掉嘛。比如你刚才说什么共享文档,如果有人一不小心全删掉了呢?或者谁冒冒失失地把水泼在电脑上——”
  马林雅愈发笑出声了。
  “你笑什么,我这是在帮你出主意。”
  “妈妈。不要拿电视剧里的那些商战情节来生搬硬套。第一,在线文档只能协作修改不能删除,即使你把里面的内容都删掉或者删除了整篇文档,我们还有云端备份,本地备份和移动硬盘备份;第二,我们每天早中晚三次存档和复盘,就是为了一旦出现任何问题能最大程度地降低损失;第三,这家酒店线上线下都有监控,凡动手必然留痕。而且维特鲁威整个申报过程的规范制度是我建立的,任何一个环节出了错,我都是第一责任人。”
  马林雅道:“出门左转三百米是市政府,右转一百五十米是派出所。你当危从安和贺美娜是傻子,还是当警察是傻子啊?”
  “小雅!你可以嘲笑妈妈给你出的主意不行,但是你姑父对你是有期望的——”林女士紧紧地握住女儿过敏的手臂,马林雅挣脱开来。林女士有些恼怒地说,“你如果什么都不做,怎么向他交代!”
  “姑父除了我还安插了别人在团队里。我知道是谁。我不会说出来。马华礼要搞仙人跳,谁上当谁活该,我不会去提醒他们。如果这还不够,我回公司去把贺美娜办公室里最后那两条鱼也杀了,好吗?”马林雅道,“我只能做到这个地步。这才是真实的商战。”
  “你今天所有的一切都是你姑父给你的,你还想不想做他的干女儿了?”
  “妈,你怎么还不明白呢?对于我这种胆小无能的人来说,唯一毁掉项目还可以全身而退的方法就是等其他人出手,然后我来坐享其成。又或者这个项目大获成功,我作为pm,从此就有了脱离万象,脱离蒋毅的本钱。”
  “无论如何,鹬蚌相争,我要做那个得利的渔翁。”
  林女士愣住了。
  她好像突然之间不认识这个女儿了。
  马林雅将手臂伸到她面前。
  “这不是床上用品不干净。这是炸虾球造成的过敏。第一次在姑父家吃这个,我就过敏了。我告诉过你,也告诉过姑父。姑父根本不听。而你呢,你害怕多于关心。你怕我对这道菜过敏以后就不能去姑父家,也得不到好处了。所以后来我告诉你我弄错了。我没过敏。”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们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从来没有反抗过。”
  “这次你和姑父一定要我从北京回来。我对自己说,这是我最后一次被你们摆布了。”
  “我知道你关心我,你爱我。但是你对我的爱就像炸虾球一样,会让我轻微过敏。不过没关系,我习惯了,这种程度的痛苦我完全可以忍耐。”马林雅道,“你到底是站在我这边,还是一定要做一个虚无缥缈的,成为蒋太太的梦,你自己想清楚。”
  送走林女士,马林雅去了会议室。
  大家都在认真地工作。jenny在扫描和归档;张家奇带着骆斌在整理附件;高工和另外两名研发人员在电子白板上检查原始数据并做好标记;贺美娜在看危从安写的支撑材料:“……我并不觉得写得多好啊。”
  高工回过头来,笑道:“我看了。是真写得好。不愧是丛静老师的儿子。”
  危从安得意地看着贺美娜:“不服气?”
  贺美娜道:“这是明晃晃的阿谀奉承。”
  危从安道:“如果这样说你会开心一点,我无所谓。你负责的那部分拿来我看看。”
  “我还没写完。你要是没事干,可以把你写的翻译成英文。”贺美娜一抬眼看到马林雅摇摇晃晃地走进来,不由得问道,“怎么了?”
  马林雅道:“别提了。脚扭了一下。”
  “严重吗?”jenny道,“我带了药箱,有云南白药。”
  “还好,没事。”
  她刚才送林女士到楼下,差点被一台疾驰而过的外卖电动车给撞倒,幸好被一个路过的年青人热心地拉了一把。更巧的是那位年青人说他住在酒店顶楼。马林雅不记得自己上周六吃饭的时候见过他没有,但是他扶她上楼的时候,确实按了顶楼的楼层,还带她去自己单独住的房间里擦了药,说是从香港带过来的一种跌打酒,再配合他的按摩手法,应该很有效的。
  马林雅擦了之后果然当时就松快了很多。
  两人聊了几句,还加了schat,说不定可以套点话出来。
  可见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危从安看了看腕表,问张家奇:“不是说有一份报告需要我和贺博士签字么。”
  “别提了。我留错了地址,寄到公司那边去了。我已经叫人送过来了。我再催一下吧。”张家奇打了个电话,“……到了吗?到大堂了?你坐电梯上来吧。二十五楼。出了电梯右转一直走到头。……对对对,快点。”
  贺美娜还在和危从安辩论到底该怎么写。
  “……向不同的人要钱,有不同的方法……对方看重的是新意,那就突出前所未有……”
  “甲方都是这样想的么?”
  “不是。甲方想的永远都是乙方能不能让我付出最小的成本,得到最大的利益。”
  “那你说什么废话。”
  “我就喜欢说废话。”
  “庄重点。”
  过一会儿危从安又发现了新大陆。
  “……你怎么连‘的得地’都分不清啊贺美娜。”
  “不是已经改成通用了吗。”
  “口语可以,书面语不可以。”
  “就不说你的博士论文了,你在明丰也写过中文报告,这个问题没人发现吗?”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而且科技论文里面一般都是用白勺的,其他两个很少用——”
  会议室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嘭”地一声一把推开,一位二十多岁的年青人气冲冲地走进来。
  所有人都放下了手里的事,抬头看向这位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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