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什么时候病的?什么细菌这么严重?心动过速?是感冒引起的心肌炎吗?心梗三项查了吗?你在哪家医院?”
  “上周末开始不舒服,现在好点了。不是心梗,指标正常。不用来看我,医生说我不用住院,在家门口的社区医院打打针就行。”
  贺美娜沉默了一会儿。
  “以录音录像形式立的遗嘱,应当有两个以上见证人在场见证。而且大伯大伯妈也是你遗产的第一顺序继承人,你不能只说一句儿子不孝,然后把所有财产留给未成年的天乐。这样后续会有纷争。”
  “……还有这事儿?”
  “你也不能指定我做天乐的监护人,毕竟晓苓姐还在。总之你立了一份无效遗嘱。不过你要真的不在了,我会在晓苓姐允许的情况下帮忙照顾天乐。这一点你不用写在遗嘱里我也会做。”
  “谢谢你,小妹。”
  “你好好休息。”
  “嗯。你爸妈回来没。”
  “周末回。怎么,天乐要从上海回来了?什么时候?”
  “不是为了送天乐过来给你爸妈带才问的,我关心关心你。他们不在家,你吃啥喝啥?谁照顾你?”
  “你是听说什么了吗?”
  “我应该听说什么吗?”
  “没什么。我能照顾自己。你把自己的身体照顾好。”
  “唉,不病一场不知道健康才是最重要的。你吃了吗?”
  “正准备吃。你吃了吗?”
  “喝了点粥。你那边有电话打进来?”
  “嗯。”
  “谁呀?”
  “没事,我待会儿给他打过去。你还有事吗?”
  “对了,还有件事——你上次说打算将爷爷的笔记捐赠给格陵市总图书馆,叫我帮你在家族群里发个消息,我发了。没人回复。你想啊,捐赠没钱收,谁理你。”
  “知道了。”
  “哎,你说图书馆收这玩意儿干嘛。当初送给外商都不要。”
  “因为他们买格陵纺织只打算分拆卖掉,没有发展的打算。”
  “唉。你想捐就捐吧。我是长子嫡孙,我代表所有贺姓人同意了。而且按照爷爷的遗嘱,书房里的一切都由你继承……对啊,爷爷的遗嘱是公证过的。看来我也得公证遗嘱才行。你那边怎么有人说welcome(欢迎)?”
  “我在格陵大学参加一个国际论坛,食堂有双语志愿者。”
  “你在食堂吃饭呢?”
  “嗯。”
  “别只吃青菜。多吃点肉。你太瘦了。”
  “对了,你生病前是在吃晚饭么?吃了什么?”
  “烤串,啤酒。”
  “先试着晚上少吃点油腻的吧。食道和心脏共享了一些交感神经,如果食道有压力,心脏也会受到影响。”
  “行。你需要增肥,我需要减肥。”
  “还有事吗?”
  “你知道那天议亲天乐他说什么吗?他说小陈的舅舅好像舌战群儒的诸葛亮。他眼里头只有我这个杨国忠是奸人,其他都是好人。既然如此我这种人渣还结什么婚,不结了。反正我病得要死也能自己扛过去。”
  “你并没有病得很严重。别自己吓自己了。”
  “虽然不严重,但有那么一瞬间我真觉得自己会死,所以想通了很多事。”
  “唔。那挺好的。”
  “这也太敷衍了。你就一点都不关心你哥?”
  “那你想说什么呢?”
  “小陈性格其实特别好,从来不和我吵架。但是她在我这里没主见,在家里也没有。所以她舅舅和我闹起来,她立马不知道该帮谁。我本来挺纠结要不要再和她舅舅谈谈,现在我已经决定了。结婚这件事,我不推动了。”
  “你和我说这些干什么?你现在想起来给张家奇发红包,是希望他继续帮你介绍?”
  “暂时不用。小陈听说我病了,主动搬过来照顾我了。”
  贺美娜没有作声。
  “小妹,我告诉你,绝大部分的男人都是这样想的——不结婚就能享受到婚姻的一切好处,还不用管她那一家子,多好。”
  “贺浚祎。你回看了自己录的视频没有。”
  “还没。”
  “有空和你女朋友一起看看。我要吃饭了。”
  “行。那我挂了,你别忘了收钱。”
  贺美娜挂了电话,排队领了午餐,找个边台坐下来。她有些出神地想着些什么,直到手机的震动将她拉回现实。
  共享相簿“an&na”提醒她刚刚增添了一张新照片。
  她嘴角禁不住地上扬。点开相簿,原来是危从安上传了他的午餐照片。
  她微笑着评论:“你真的很喜欢吃面。而且一定要加一个煎蛋。”
  很快,他回复:“没有你做的好吃。”还配了一个流泪的表情。
  他们正处于热恋,当然有着旺盛的分享欲。周一晚上两人简简单单地吃了松茸丝瓜面之后,互相依偎着说了一会儿话,危从安突然想起了什么,拿出手机操作了几下。
  “我设置了共享相簿。以后我们的照片还有视频都放在里面。”
  “好。”她接受了他发来的邀请链接,“……有这么多吗?”
  “很多么?你手机里的也传上来。”
  “好。我来整理一下。”
  “一起整理。”
  “an&na”刚刚建立就已经有了一百多张照片和视频,这还是贺美娜挑挑拣拣之后留下来的。她记性不好,看到一张不熟悉的就要问他:“这是什么时候拍的?一点印象也没有。”
  又或者:“偷拍的吧?又偷拍我。”
  危从安记性好,耐心地回答她的问题:“你开车的时候。”
  又或者:“抓拍得不错吧。”
  五官立体的危从安确实不上相,气质温婉的贺美娜则属于越看越好看的类型。有那么几张合照真把他们给拍成了美女与野兽,笑得前仰后合的两个人边聊天,边将相片分门别类地加上标签——自由之路,月轮湖,火焰山,摩天轮,仙都陶然果园,还有各种他们一起经历的情侣活动,或者想与对方分享的单人日常。
  “这就是我当时撸的那只猫。它叫simba。”
  “猫如其名。很有气势。”
  “我之所以没有带你去看它,是因为我去那家书店买了一本书打算送给你做生日礼物。”
  “什么书?啊。我知道。”
  “这是哪天拍的摩天轮?”
  “我看看……你问我要不要做那一天。”
  “不要脸。”
  “别这么说自己。”
  “……我说你不要脸。”
  “我?我要脸就追不到你了。”
  “你拍了好多火焰山的美食照片。”
  “第一次吃omakase,所以想记录下来。”
  “为何每一张都有我的下巴。”
  “因为你的下巴也挺好吃。”
  “你说我们的明信片现在到哪里了呢。”
  “应该还在邮筒里。”
  “那天你说我脾气差,性格犟,还有什么。”
  “想听?”
  “不想。”
  “这是我们酿的葡萄酒。”
  “对呀。你看,葡萄皮慢慢浮上去了。”
  “酿酒系列你打算用什么标签?”
  “嗯……吃葡萄不吐葡萄皮。”
  “哈哈,很好。很妙。”
  “把我们小时候的照片也放进去。”
  “好。”
  从“你我”变成“我们”。
  他们一点点地用过去,现在和未来搭建这本共享相簿。
  贺美娜对准自己的午餐拍了一张照片,正要共享时,突然听见有人用英语问她:“is this spot available(请问我可以坐这里吗)?”
  那人端着餐盘,转到她面前,笑着继续询问:“or still occupied(或者依然名花有主)?”
  贺美娜抬首,立刻认出这位戴着金丝眼镜,穿着白衬衫的年青人是她在m.c. king的讲座上结识的同行,但她一时记不起对方的名字。
  不止中文有一字多义。available和occupied既可以用来问这个位置有人与否,也可以用来问一个人单身与否。考虑到这位年青人对她表示好感是在半年前,贺美娜就当没有听出她的一语双关:“please be seated(请坐)。”
  年青人坐下来,很友善地笑:“贺博士,你记得我,只是忘了名字,对吗?我是grace wong。”
  她一说,贺美娜就想起来了:“对,宾大的grace。你好。”
  “怎么?你还认识其他的grace?”
  “是的。我认识两个格蕾丝。”
  “你记得那一个,不记得我?it hurts(我很受伤)。”
  “可能我小时候额头受过伤,所以记忆时好时坏。”
  “哪里?”
  贺美娜指了指额上的伤疤:“这里。”
  “哇哦,还真是右前额叶区域。”
  两人都笑了起来。grace又道:“我后来有叫df中心的朋友帮忙打听,他们说你回国了。好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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