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所以呢?没有和处女做过么。”
  她燎他。
  “你非要这样和我说话?好。是。我没有。我——”
  “我不是说过了,你不必有负担。我没有任何要你负责的意思。大家都是成年人,你情我愿,自己为自己负责就好。虽说我是第一次,但你应该很明白呀。”
  她又燎他。
  危从安觉得自己已经在爆发的边缘了。
  他咬着牙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但我从来不玩一夜情。”
  贺美娜一愣,抿了抿嘴,道:“况且我和戚具宁虽然没有做到最后一步——”
  “不要说了我不想听。”
  “——也就差最后一步。”
  她在剐他的心。
  她一住进来,就开始用火烧,用刀剐,一点也不珍惜。
  “美娜!我只是个普通的男人,我没有那么大度。我也会吃醋,会嫉妒。所以请你不要再说了!”
  她看着他,他也看着她,眼睛都是通红的;最后还是她低下头去,叹了口气。
  “危从安。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勾引你。除了昨天晚上。昨天晚上是真的有意勾引你。”
  她淡淡地说:“你不一直以为我勾引你么。好了。我做了。现在我们之间不拖不欠了。”
  不拖不欠?
  他轻轻地“呵”了一声,轻轻地重复着那四个字,仿佛在嘴里嚼着一张艰涩难懂的字条:“不拖不欠。”
  “不然你还要怎么样?”
  “我要怎么样。”
  他怎么好像鹦鹉学舌一般;她紧紧地抿着嘴,没有说话。
  “我也受尽了折磨啊,美娜。”他突然就累极了,不由得闭上了眼睛,“你不是问我为什么放弃麻省市场么。因为我爱上了一个住在波士顿的女孩子,而她是我最好朋友的女朋友。”
  贺美娜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这是他第一次正面地,不加任何掩饰地说了出来。而她除了震惊,大脑一片空白。
  他垂着眼帘,梦呓一般地说着:“她要我去爱她疼她,但是仅限于她男朋友不能陪她的空隙。你说我该怎么做。我除了离开波士顿,离开纽约,离开美国,我还能怎么办。”
  他睁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
  “美娜,你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办。”
  她越听心跳得越快,直到砰砰砰地几乎要从胸腔蹦出来,一路朝他奔去。
  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在睡梦中。
  但这是现实啊,这不是做梦,不是一觉醒来就可以当做若无其事。
  她慌张极了,也委屈极了,下意识地拒绝相信:“……没有办法相信你的话。你从一开始就在骗我,骗我说你是如假包换的戚具宁,骗我说喜欢我才欺负我……”
  危从安心中百味杂陈,只能深深地盯着她,一字一句:“那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玩笑。”
  “可是美娜——我不是想为自己开脱——我当时毕竟只有十四岁。如果我知道这个玩笑会产生这么严重的后果——”
  “你现在总是个成年人了吧?然后你相信我会背着我的男朋友,叫你来爱我疼我!”
  “我不是相信你会说这样的话——”
  “可是你信了!”
  “美娜!”他亦提高了声音;听上去又痛苦又挣扎,“只要和你有关,我怎么做都错。为什么会这样,你真的要一直装不知道?”
  “我宁愿你喜欢处处留情,也不希望你不理我!”
  他绝望地说:“因为只有那样,我们才有可能。”
  贺美娜心内大大地一震;良久,她叹息出声:“和你有关,我也都做错了……”
  他怔怔地看着她,突然转过脸去,涩声道:“昨天晚上对你而言也是个错误么。”
  她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道:“昨天晚上你顺从了本心,对不对。”
  这是他用过的词,说过的话,就像他这个人一样,理智又绝情。
  他说出来的那一刻,就应该知道某一天会变成她的剑,刺向自己。
  这一剑刺得很疼,疼到他只能发出一个音节。
  “对。”
  “我也是。所以没什么可后悔,也不用怪谁。”她毫不费劲地大获全胜,收剑入鞘,生硬地宣布,“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
  丢下这么一句话,贺美娜逃也似地冲进卧室,又拐进浴室,将门大力一关。
  她将水龙头开到最大,掬了好几捧水狠狠地拍在脸上,总算清醒了一点。
  她呆呆地抬起头看着镜中的自己,满头满脸甚至于外套上都是水。水滴随着发梢往下掉;水渍在衣襟上晕开。
  可是她的心更加狼狈。不是水浸后的泥泞,而是摧枯拉朽的海啸,疯狂过境后的废墟。
  她从来没有这样迷茫错乱过,也从来没有在感情里这样被动过。
  从懂事到现在,她感知的爱,理解的爱,是慈悲的,纯真的,温柔的,无私的,是长流的溪水,是平静的湖泊。
  从懂事到现在,没有一个人给过她这样的爱,澎湃又激烈,缠绵又挣扎,就像危险的漩涡,令人晕眩,令人沉沦。
  她满脑子只剩下一个念头:我要离开这里。我要赶快离开这里。
  不然……不然会怎样,她也不知道。
  但那一定不是她能控制的。
  而她不喜欢失控的感觉。
  外套湿得厉害;她机械地拉下拉链,脱下外套;没关系,就这样回去吧,脖子上的印记她再去想办法——不对,哪里怪怪的。
  她直觉有什么忘记了;一直以来她总是执拗地相信自己的直觉;但那也就是个直觉,于事无补的灵光一闪,除了让她更加心乱如麻之外,什么用处也没有。
  没有,应该没有什么忘记了。这只是一个错觉,她安慰自己,你只是又陷入了一种虚妄的偏执里。
  她怔怔地摸着脖子,突然一个激灵——项链呢?
  她赶紧拿起浴巾兔子;明明挂在了兔子身上,怎么不见了?
  她甚至将兔子和大象的浴巾都拆开了,也没有看到。
  她疑惑地滑开浴室的门,一抬头就看见危从安双手插袋,一动不动地站在窗边,似乎在望着远方的风景。
  看到他如同雕像一般的背影时,她的心狠狠地颤抖了一下。
  可她不得不开口问他。
  “危从安。”
  他的背影很明显地停滞了一秒,侧过身来,木然地看着她。
  “……你过来一下。”
  他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去,继续看着窗外。
  贺美娜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脚步虚浮地走了过去,
  “危从安,你看到我的项链没有。我问你,你看到我的项链没有。水波纹的金项链,有个倒挂着的蝙蝠吊坠。”
  他看了她一眼,又将视线投向远方:“看到了。”
  “在哪里。”
  “兔子身上。”
  “……没有。不在了。”
  “所以呢。”
  “……拿出来啊。这个房间就我们两人,不是你还能有谁?”
  他点点头。
  “有道理。”
  见他回答了和没有回答一样,贺美娜有点发急地扯住了他的衣袖:“那是我爷爷送给我的!”
  他看了一眼被她扯着的衣袖,攥住了她的手腕,顿了一下,终是一把拿开:“既然那么重要,你就应该收好。”
  她立刻被激怒,索性伸手去他外套口袋里掏。
  两只口袋都翻了个底朝天,只有手机和房卡,没有项链。
  他看也不看她,慢慢地把她掏出来的口袋给塞了回去,整了整衣服下摆。
  “你搜啊。继续搜。”
  是的,他还有裤子口袋。但是——
  “要我脱下来给你搜么。”
  贺美娜一咬牙,伸手到他裤子口袋里一阵掏摸,只有个皮夹。
  还是他在自由之路上用的那个皮夹;她打开皮夹,把里面的东西统统倒在放着安全套的床头柜上。
  人民币,美钞,驾照,银行卡数张,购物小票一张——安全套这么贵的吗——没有项链。
  “搜完了?确定不搜搜别的地方?”
  她跌坐在地毯上,脑中一团混沌。
  他慢慢地走过来,手臂越过她的肩膀,一把捞起床头柜上的零散物件,一一地收起来。
  过了一会儿,他把一个没开封的安全套重新扔回了床头柜上。
  好吧,她放弃地想,去别的地方再找找。
  她起身,他却拦在了她面前。
  她向左,他也向左;她向右,他也向右。
  她又生气又委屈,抬头看着他:“让开。”
  他坦然地看着她:“让开也可以。你回答我——什么叫睡了我才值得。”
  她恨恨地看着他,脱口而出:“听说你技术很好,我要试试!”
  危从安勃然变色:“你说什么?”
  贺美娜一说出来就后悔了。
  如果女性绝对不想听到的话,那也不应该对男性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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