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张家奇和朴皮特顿时警惕起来,一起把访问稿过了一遍,尤其是有关格陵万象西城改造计划的那部分。
  两人草拟了回答,发送给危从安。
  诡异的是,无论是直接发送的,还是抄送的邮件,危从安一个字都没有回。
  邮件,短信,电话,一概未回。
  后来更是关机了。
  当然,周五晚上属于私人时间,不回复完全正常。但危从安即使人在格陵,周一到周五也要抽空看看美股大盘,所以一般来说直到北京时间周五晚十点至周六凌晨四之间,发给他的信息都会秒回。
  张家奇隐隐地觉得有点奇怪。
  不过再奇怪他也不管了。天大地大,老婆产检最大。
  只是老婆的表情看起来怎么有点——古怪?
  “媳妇儿,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去找蓝医生——”
  “没有。我没有哪里不舒服。”钱力达摇了摇头,“只是平时工作里见得狗血太多,有点影响我的判断力了。”
  她自言自语:“我要克制一下。”
  和力达通完话,贺美娜又从schat上给妈妈发了语音。胡苹有老花眼,不会拼音输入,也不耐烦手写,所以两人常常互发语音。因为有女儿的好闺蜜背书在先,胡苹不疑有他,只是问女儿起来没有,心情好点没,早餐吃了没,吃了什么。
  “我吃完啦。我吃了馄饨,还有水果,酸奶,都很好吃——”
  “陪我再吃一点。”
  突然从背后环上来的手臂和在耳边响起的声音吓得贺美娜手一松,手机滑脱;危从安眼疾手快地一把接住——原来她不是在对他说话,而是在聊schat。
  四十五分钟的快速补眠,令他头脑清醒了许多。
  什么都可以先放在一边。他深深迷恋将脸埋在她颈窝时那种仙气萦绕的感觉。她的肩膀虽然纤薄柔弱,对他而言那里就是全世界最令他安心的地方。
  当然还有另外的秘境让他感到极乐。
  但他现在不能想太多。得先洗个澡,然后吃点东西。
  他把手机还给她,温柔地在她颈侧的吻痕那里摸了一下就走开了。
  贺美娜元神归位,赶紧手忙脚乱地点开音频——贴着耳朵一听,果然录上了他的声音。
  她心乱如麻,赶紧撤回,又重新发了一遍文字。
  胡苹似乎并没有发现什么端倪,慢吞吞地打字回复说自己在打牌,先不说了。
  很过了一会儿,她又发来一条消息。
  “辉辉女儿,你中午会回来吃饭对吧?回家的路上顺便买点小菜。妈妈做你最喜欢吃的凉拌窝巨丝还有清蒸鱼好吗?其他的你想吃什么就买什么。家里没有耗油和料酒了,各买一瓶。还有天乐问你什么时候带他去买手表。”
  文化程度不高,性格疏爽的胡苹鲜少会发这么长的文字消息,虽有白字但不妨碍阅读;消息中的烟火味瞬间就把贺美娜从月轮湖拉回到了现实。
  小时候贺美娜有默不出的字,胡苹就会很得意地说:“哈哈,妈妈会写这个字——你看!”
  大概是从三年级开始,她发现稍微艰深一点的字妈妈就不认得了,偶尔还会读错写错一些常用字。她一开始还专门拿一个错字本帮妈妈改正,后来发现妈妈非常“豁达”,并不在意认得多少字。
  “两西动物也好,两栖(qi,一声)动物也好,你知道妈妈在说什么不就行了吗?有没有念错,写错有什么关系呢?只要我说出来的话,写出来的字,对方听得懂,看得明白不就行了吗。就算对方听不懂看不明白,他不会问啊?”
  这番话其实是胡苹的托词而已,她不想被女儿给看扁了;可是长大后的贺美娜越想越觉得有道理。现在科技这么发达,沟通交流的时候不会拼音可以手写;不喜欢手写可以语音。语音偶尔读了白字根据上下文也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人与人之间的交流本来就是多元文化的碰撞,而每一种文化的交流方式容错率都很高——只要不是刻意制造和纵容误会。
  而昨天晚上危从安逼问她为什么“勾引”他的时候,她因为一时意气就刻意地加剧了误会,继而度过了荒唐的一夜。
  她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但是对她来说这件事情应该到此为止了。
  她要好好地和他谈一谈,然后回家。
  第66章 青蛙的呼吸 07
  确实是太久没做过了。
  虽然一直有健身的习惯,危从安还是能感到从腰背到大腿都在隐隐发酸。
  这种程度的疲劳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很快就能恢复。他所有的感官仍然在专心而贪婪地回味肌肤相亲时,和他想象中一样的呖呖莺声,温香软玉。不得不承认,当他看到她洁白的颈侧那一枚触目惊心的吻痕时,是有一点错愕和心疼的。
  现在想来,那是占有欲驱使他在她身上留下了一点专属于他的印记。
  和他相反,她没有给他身上留下任何肉眼可见的印记。虽然最后她狠狠抓了一把他的后腰,当时也火辣辣地疼了一会儿,现在已经好了,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
  大概是因为她的指甲剪得很短的缘故。
  他明明不喜欢指甲尤其是美甲片抓在身上的那种感觉,如果因为亲吻或者抓挠留下痕迹更是会感到厌烦。但她真的没有给他留下什么吻痕抓痕了,他又有点怅然若失。
  他很仔细地刮了胡子,冲完凉换好衣服,去拿眼镜的时候发现她的蝙蝠项链还挂在兔子上。
  是粗心还是走神?
  他微笑着取下那条项链,藏于手心,出去找她。
  贺美娜站在窗边,两只手肘撑在窗台上,出神地眺望着远处的湖景。听见门滑开的声音,她转过头来。
  他戴了眼镜,刮了胡子,换了衣服。
  在灯光下和在阳光下看他的脸真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额发和鬓角微湿而清新;两颊和下颌光洁而端方;最重要的是,昨晚的动物性隐在了浅色运动服下面。
  他说的没错。真是光线问题。
  光线还带来了新的问题。隔着镜片,他的眼神似乎也不太一样了——她看不清楚也不想去分析。
  贺美娜礼貌地笑了笑,又将视线投向了餐桌:“快吃饭吧。不过好多都凉了。要不,叫他们重新送一份?”
  她笑得很疏离也很客气。
  这可不是在蜜月套间度过了“新婚之夜”的两人之间应有的气氛。
  “不用。”他看都没看那桌早餐,只是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盯着她,用一种促狭的语气来拉近彼此距离,“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忘了什么?
  “很重要。”
  贺美娜本能地思索起来。
  她忘了什么很重要?她和妈妈联系上了;工作邮件都处理了;早饭吃过了;今天要做的事情已经安排好了;他昨天戴套了,而且经验老到,整个使用过程非常规范,她不觉得自己需要吃事后药——还是保险起见,双方都为避孕尽一份力?
  他突然出声打断了她信马由缰的思路,这次语气有点无可奈何。
  “不管你在乱想什么,一定不是我的本意。”
  她一怔,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他看着她,很平静地回答:“那么漂亮灵动的眼睛突然发直发愣,就是在乱想。”
  分析海量数据然后提炼有效信息是他工作的一部分;没想到在这里也用得上。
  他问:“美娜。为什么我们说的话总会让彼此胡思乱想?”
  因为一开始就是错误的啊。
  贺美娜垂下眼帘,从桌上拿起刚喝过的半瓶矿泉水,又转过身去,望向飘着朵朵白云的天空。
  长辈爱月辉,送她象征福气的金项链;太阳也爱月辉,给她的每一根发丝都镶上金边。
  那他呢。
  他能给他的美娜什么。
  他轻轻地朝她走过去;正想取出项链,帮她戴上,就听见她清清楚楚地叹了一口气。
  他心内一咯噔——仙女厌倦了凡尘;戴上项链就会立刻飞走。
  危从安把项链放回口袋,正要抱她的时候恰巧她也转过身来——正好抱了个满怀。
  “叹什么气呢。不开心?”他抱着她,温柔地拂了拂她的发丝,“因为我没陪你吃早餐?”
  他诚实地说:“累倒没什么,没睡好真是要命。以后不会了。一定比你先起来,把所有都准备好,然后服侍我的大小姐梳妆打扮和吃早餐。”
  说完,他自然而然地俯下脸来吻住了她。
  她直觉应该拒绝;可是身体已经先她一步做出决定,自然而然地仰起脸来迎接;他只是在她嘴唇上蜻蜓点水般地一沾就别开脸——随即勾下眼镜往窗台上一搁,又来吻她。
  她没有点燃他的引信;她点燃的是他心底早已熄灭的火种。
  他的心从来没有这样充实过,盈满光芒。胸腔里暖暖的,满满的,都是爱。他终于可以把那些掏不空,掏不完的爱都捧出来,献给她。只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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