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美娜,穿红色斗篷的奶糖妹妹,吃了糖有没有记起我?如果记起来了,能给我也寄点糖吗?知道你是小财迷。买糖的钱和邮费我来负责。不要不开心了,好吗。”
量子美娜震惊地看着这两条消息,脑袋轰地一声炸开。
这是梦,这是梦——明知是梦她也无法接受。她是戚具宁的女朋友啊!危从安这是做什么?
不,这不是发给26岁的她,是发给16岁的贺美娜。
但是她就算再专注,再不上心,也不可能会忘记这种近似于表白的消息啊!
这是梦,这是梦——她印象中绝对没有收到过这种信息。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惊讶,眩晕,抗拒,还有愤怒。
他是昏了头吗?怎么能对未成年人说这种话?
她将对话框快速上滑,想要在一次次的对话中证明自己没有给他错误的暗示;可是越看越觉得自己好像也不是那么清白,脑中更是一直滚动播放着奶糖妹妹这四个字,令她无法思考——
而他,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犯了错,又发来了两条消息。
“对不起。不该和你说这些,是我昏了头。”
“等你18岁了我们再谈这个,好吗。不要有负担。”
量子美娜整个人都傻了。她猛地站起来,冲向门口——不,梦的出口并不在这里。那她要怎么样才能醒来?不再困于这场扭曲又奇怪的梦境?
这时床上的中学生美娜突然哭着大叫起来。
“别吵了!我不出国了!”
钱力达被她吓得一个激灵,半梦半醒间含糊地问:“怎么了……”
中学生美娜并没有醒;她呜咽了几声,转个身又睡了。
量子美娜坐在床边,伸手摸了摸中学生美娜的面颊,凉凉湿湿的。
她帮过去的自己擦干了眼泪。
十年前的事情她早就已经放下了。但对于正在经历这一切的中学生美娜来说,不应该再承受多一份烦扰和压力——量子美娜并未深想,迅速地回到书桌前,删掉了这几条消息。
刚删完她就后悔了。
这些话是对16岁的贺美娜说的,不是她。删不删,如何回应,都应该是16岁的贺美娜去做决定,她不应该越俎代庖。她这样做,和那些专制的家长有什么区别?
她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无论是6岁还是16岁的贺美娜,她们只是受限于当时的年龄和心态,说了任性的话,做了任性的事情;反而是26岁的她,自以为成熟冷静,以上帝视角审视着过去发生的一切……即使在梦里也要穿过时空缝隙去干涉过去的自己?
她就这么不相信过去的自己能处理好当下发生的事情吗?
可是明明你自己在现实生活中也做的不怎么样啊。
手机屏幕自动熄灭了;桌上的夜光闹钟发着幽幽的蓝光,显示时间是六点零五分。
贺美娜猛地睁开眼睛。她看了看周围环境,是在办公室内;而身上披着的是熟悉的白袍。她强忍着睡了一晚上硬板凳所带来的酸疼和不适,翻身坐起,伸手去拿桌上的计时器看时间。
六点零五分。
她这一天天的都是在做什么梦啊。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真的是太糟糕了。她以拳头轻轻敲着发疼的额侧,跌跌撞撞地走出办公室,去走廊尽头的卫生间洗了一把脸,总算是清醒了一点。
盥洗台前的镜子里映出一个眼圈发黑,唇色发青的女孩子;不,不是女孩子。这毛躁的头发,过敏的脸庞,活脱脱就是个女鬼。
后来呢?后来发生了什么?
后来就是戚具宁的生日到了。是个周三,她带手机去了学校。
不得不承认,她原本将那点奢望当了真,能去哈佛继续呆在他身边——既然没有了这个可能,那就大胆地说一句“生日快乐”吧。
少女情怀总是诗。她想给自己一点仪式感,来纪念那无望的,无果的暗恋。
于是她又和危从安聊了一次天,也是最后一次。
“在吗。”
他几乎是立刻就回复了。
“在。正准备出门。”
“啊?现在波士顿是晚上九点吧?晚上也有课呀?”
“具宁生日。”他说,“约了一帮朋友庆祝。”
她没想到话题一下子就转到了戚具宁生日上面;揣着一颗砰砰直跳的心,她让自己的口吻尽量显得不那么刻意:“那帮我说一句生日快乐呀。”
他做了个ok的手势。
过了半个小时,他发过来一条信息。
“帮你说了。他说谢谢。”
啊!危从安关键时刻还是很可靠的!她满心都是夙愿得偿的喜悦和惆怅:“谢谢学长!你真是大好人。等你回格陵我请你吃饭。”
“这么激动干什么。如果你想申请我们学校生科专业,还要加把劲儿。”
他平时这样说,她就敷衍地回答好的;但是今天她有点感伤,于是直接回答:“我不申请。”
“不要考虑费用问题。”
“我和外校签约就是要用4.3以上的绩点保送格陵大,做不到就是违约,要赔钱的。”
他几乎是立刻回答:“都说了不要考虑钱的问题。”
他怎么老是纠结这个。钱的问题不用考虑,那是他这种因为家庭收入高所以拿不到奖学金的人才说得出来的话吧。
“谢谢学长关心。我只是想请你帮我对戚具宁说一声生日快乐。我真的没有出国读书的想法。你们好好学习,学成归来好好建设格陵呀。”
“贺美娜。”老师其实早已发现她不时埋下头捣鼓着什么,只是想到她是全班最乖的学生,所以没有立刻揭穿;但见她对着桌屉一会微笑一会撇嘴,才忍不住喊她名字,难以置信地问,“你在……玩手机?”
贺美娜赶紧站起来:“老师,对不起。”
她羞愧地红了脸,自觉地将手机上缴至讲台。
“先放在老师这里。下课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等她下了课,去办公室听过了老师的训劝,拿到手机,就看见危从安发来几条怒气冲冲的消息。
“你不想出国?”
“你还没死心?”
“你和我聊了半年多就是为了这个?”
“我从来不说谁有病。但你是真的有病。”
当时她觉得他有点莫名其妙,于是发了个疑问的表情,发现自己被他删掉了;她想要问清楚,在好友验证框里发了一个他最喜欢的问号。
他肯定看到了她的好友请求。因为不到三秒钟的时间,他在班群里把她艾特出来:“这个人不是我们班的。”
然后她就被移出了群聊——就好像是专门要让她看到是他把她踢出群一样。
她不解地问:“为什么把我移除群聊?我做错了什么?”
他再也没有回复过她发在验证框里的消息。
难道危从安当年真的对自己有过好感?而自己一点也没有领会到?
至于那几条消息——如果收到过,她不可能不记得。而且她也不可能从梦里回到过去,删除自己的消息啊。
所以只是做梦罢了。
她将水温调到最冷,又狠狠地洗了一把脸;被冰凉的水一激,她就更加冷静了。
贺美娜,你不能因为两个奇怪的梦就胡思乱想。他可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危从安啊,从老师到同学,从陌生人到亲人,没有一个人不喜欢他,不爱护他,他怎么会喜欢上只有区区几次交集的你呢。
况且每次交集都不是那么愉快。
但是……她始终觉得哪里没有想通。
不管有没有吧,那都是十年前的事情了。谁还会一直耿耿于怀。况且是他主动把她删掉了;他后来不也是正常地学习,工作,恋爱了吗。
这样一想,贺美娜就释然了,很放松地洗了个手。擦干的时候,她高兴地发现左手上的过敏斑消除了一大半,虽然还是和右手的皮肤不太一样——
双缝干涉实验。
她脑中突然灵光一现:昨天诺奖得主给了她几个优化侧链的建议以降低9062n87对个体的毒性,但她不能确定这样会不会降低9062n87对病变细胞的识别能力以及招募免疫细胞的能力。那她是不是可以设计两条不对称的侧链和抗体,就像电子兼具波粒两种性质一样,让9062n87兼具小分子化合物和特异性抗体的特性,有双重识别特征的9062n87进入人体后,就不会结合正常细胞造成伤害,只有在遇到病变细胞这一“观测者”的时候,才会进入病灶微环境并招募免疫细胞……
她冲出卫生间,往实验室跑的同时大脑也在快速运转:与优化一条侧链相比,每增加一条侧链所需要的工作量并不是增加一倍,而是指数级别增加。如何选择侧链和优化9062n87的空间结构会需要大量的演算数据来支持,化合物与肽链之间的构象影响也要考虑在内……
跑回办公室后她第一时间从桌上拿起纸笔,唰唰唰地画出9062n87的分子式,圈出几个潜在的优化位点和结合位点,又将自己所能想到的特异性标记物全列了出来,直到写不下了为止。写毕她又重头看了一遍,确定自己没有遗漏什么,然后高兴地一弹这张写得密密麻麻的纸——原来人真的会通过梦境来突破瓶颈啊!太幸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