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那人道:“原来你愁这个。我可以帮你女儿介绍呀。我们家老万以前在高校做人事工作,退休后开了个工作室当红娘,撮合了不少青年男女!你女儿条件是差些,但抓紧点还是找得到,你这个情况最好购买白金套餐……”
“我女儿可是海归,保送上大学呢!”
“那都没用,现在海归多了去了!现在男人找老婆看重的一是相貌,二是家庭,三是年龄,四是职业。幸好你女儿长得还算清秀,年纪也还没到警戒线,我手里有几个不错的人选……”
听了对方天花乱坠的一番吹嘘后,胡苹就一鼓作气刷了卡。
“辉辉,我送你去车站。”
路上胡苹忍不住数落:“你看看你,穿的都是几年前的衣服。为什么不买点新衣服呢?你这条裙子太素了。为什么不穿点花啊,蕾丝之类的。”
贺美娜挽着母亲的手臂:“至少说明我身材保持的还不错。而且这种基本款永远不会过时。”
“你上次回学校探望导师,他有没有提让你回学校工作的事情?其实你一个女孩子,怎么不能去高校当老师呢?又稳定又清闲。现在婚介都说高校女老师最容易找对象。一能顾家,二能教育孩子。”
“我不想去高校。我教书已经教够了。明丰很好啊,可以做我自己想做的研究。”
“不去就不去吧。当老师也赚不到多少钱就是了。”胡苹急切道,“你导师人面广,能不能给你介绍个对象?我知道你脸皮薄,我来和他说——”
“妈妈,上次去的时候导师主动说了会帮我留意。就不要再催他比较好吧?”
胡苹连忙点头:“如果你老师推荐,一定是知根知底的人,那最好不过。”
她心思简单,想到多个月老多个机会,心下愈发敞亮,于是伸手去挽一挽女儿的头发:“妈妈也找了几个。周末见一见吧?”
“过段时间再说吧。我刚入职,还在试用期,有很多事情要处理。等工作稳定下来再谈相亲的事情,好吗。”
“为什么还要拖?”胡苹有点急。
“妈妈,一天只能问五个问题。”
现在轮到她用小时候常听到的那句来敷衍母亲了,胡苹只得道:“你这孩子!”
贺美娜转了个话题:“我上次回学校,发现变化好大。妈妈,你不是喜欢喝咖啡吗?格陵大南门那家咖啡馆换了老板。味道很不错。下次我请你去喝咖啡。”
“大老远地跑到你们学校去喝咖啡,我疯了不成。”胡苹转念一想,又道,“那咖啡馆现在叫什么。”
“斯蒂尔(still的英文发音)。”贺美娜从手机上翻出照片,“这个杯子好看吗。”
照片上是一个骷髅头造型的咖啡杯。胡苹嫌弃地说:“小姑娘不要喜欢这种恐怖的东西。”
“每个人最后都会变成骷髅,怎么会恐怖呢。”
贺美娜那次走进斯蒂尔点单,见吧台后面的陈列架上陈设着各式各样的咖啡杯,以为是咖啡杯任选的经营模式,没想到点了骷髅之后店员却抱歉地说:“对不起,这两排杯子是熟客寄放在这里的。您从其他的杯子当中选吧。”
她才注意到那两排杯子前面各有一个金属价码牌的标记,大概写着客人的名字,但从她的角度看过去正好反光:“可以让我拍照吗。”
“可以。”店员笑道,“您不是第一个问这个杯子的顾客了。好多客人都非常喜欢它独特的造型,不过听说这杯子是手造的,全世界就一只。”
贺美娜面露失望之色。
“其实这只杯子的主人除了开业时来过一次外,后来再也没有出现过。两年了,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这里有他的杯子。”
贺美娜上网搜索,只找到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对咖啡杯,一只是她在斯蒂尔见到的骷髅头颅,左眼眶中生出杯柄,杯柄末端有半个撕裂的苹果;另一只是骷髅身躯,一只充当杯柄的手臂只剩三只手指和一根桡骨,朝外张开做出拉扯的姿势,一只手捂在少了一根的肋骨上。
寥寥数行英文说明这个大巧若拙的骷髅头咖啡杯是由英国一名瓷艺设计师设计并烧制。
“请问可以拿下来我看一下吗。”
店员将杯子取下来。
杯子里面果然有一根肋骨形状的咖啡匙。
站在唯一的车站前,胡苹抱怨道:“这么多年,一直只有一站车经过明珠路。每天等得人火大。不过听说九号线年底通车,就方便多了。”
车站的对面就是包罗万象,应有尽有的明珠广场。地下一层给建设中的地铁预留了一个出口——所以蒋毅最后还是认同了戚具宁的设计理念。
贺美娜站在她住了二十多年,破败低矮的家属区前面,仰望着这座原本仅存在于戚具宁设想中,漂亮精致的艺术教育购物综合体。
“你是没进去看过。一支洗发水卖五百块,才一小瓶,说是法国运来的,那也太贵了!”
胡苹的抱怨将她拉回现实。
“力达说挺好,很有人文气息。”
“反正我欣赏不来。”胡苹道,“我那些同事也都说不行。连个跳舞的场地都没有。”
恰好有电话进来,是万象金乌的楼栋管家,问她大概几点能到,楼上那对熊姓夫妇已经提前来了。
“那我先过来吧。四十三分钟之内到。”
胡苹听见电话内容,忍不住小声又恼火地说:“原来是去那里!你为什么还要回那个鬼地方去?”
“楼上的新业主要装修,不知道为什么需要楼下住户配合——”
胡苹伤心地嚷了起来:“配合?配合什么?他们家难道再找不到一个人做这件事情吗?和你有什么关系?又不是你的房子。你答应了这一件,后续还不知道会有多少麻烦事。”
“妈,你误会了。我只是在楼栋管家开门的时候,顺便进去拿我的东西而已。楼栋管家不会单独为我一个人开门。妈,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我知道。”
“我陪你去。”
“不用。我一个人没问题。”贺美娜想了想又道,“妈妈,我们家在远城区的那套房子什么时候收房。”
“合同上写的是九月份。怎么了?”
“那我们也很快要装修了啊。说不定我也可以去请教一下装修的问题。”
母女俩走向车站时,麻将桌边的四个中年妇女也在热火朝天地八卦着。
“其实呀,读书,工作,什么都比不上嫁个好老公。”
“怎么不是呢——碰!说起来戚具宁在这里住了一个多月,打牌的时候还给我倒过茶水呢。”
“吹牛吧,你敢使唤他。”
“胡子拉碴,又穿的邋遢,我没认出来嘛。再说了,谁想得到金凤凰会跑到鸡窝里来?”
“你当时搬走了,所以你不知道。别看新闻里头把他说的不堪。真正有钱人家的小孩不仅聪明,而且有教养。真不是我们这里的孩子能比。”
“他不是说拆迁没地方住,就住酒店式公寓吗。”
当时令所有人义愤填膺的话,现在成了笑谈。
“他真心觉得那是个解决方法。我们这种生活,他完全没有体会过。”
又有人酸溜溜地说。
“怎么看上贺美娜。”
“那就不晓得了。对了,现在网上说不定还看得到那段视频。来来来,我找一找。”
微商阿姨将麻将一封,在手机上用语音搜索,果然立刻跳出一个网页,她递给牌友:“看看吧。很好笑。”
另外三个人都凑过来。两年前在网络上爆红的“王子求爱灰姑娘”视频现在仍有营销号在翻来覆去地炒旧饭,旧闻当新闻。晃动的视频是从楼上录制的,被一堆攒动的人头簇拥着的脸庞模糊的男女主角。
挑剔的看客不知道前因后果,所以并不能感受到当时激动人心的氛围。
他们看到的是贺美娜坐在万向轮的行李箱上,险些仰面摔倒;戚具宁的西裤膝盖那里皱了,还沾了一块灰。
当时看上去达到了幸福的极致,却经不起录下来反复播放。
短短七十多秒的视频结束,大家默不作声地回到各自座位上。
“那台车很贵吧。”
“一千多万呢。”
于是又发出啧啧啧的声音来。
“其实没在一起也好……毕竟不是一类人。”
在她们朴实的想法中,分属不同阶层的两个人,谈恋爱很浪漫,结婚就天方夜谭了。但这种事情总归是小姑娘吃亏——他们住在一起两年啊,不是两天。
“具宁这个人不像没良心。就算分开了,也一定给了一笔不菲的分手费。不是说他召……很阔绰吗。”
“你怎么知道人家没给。老贺可是在远城区买了一套大三居。”
“那房子不算贵!”
“不贵你买一套试试。没有戚具宁,贺浚祎的红酒生意做得起来?贺宇还有几个侄子的工作也都是戚具宁在照顾呢——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