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她这二十多年的人生,一步步爬着最高的山,一步步渡着最宽的河,有一多半的原因都是他。
南山自言高,只与北山齐。女儿自言好,故入郎君怀。
她在他脸上也看到了一丝紧张。知道他也同样期待,令她顿时共鸣起来。
过去所有的重要,现在都变成了不重要。现在所有的不确定,未来都会变成确定。
“不合脚也没关系。我会偷偷把脚后跟削掉——开玩笑。”她说,“所以我那双高跟鞋——是你偷偷拿走了,对不对。”
戚具宁顿时松了一口气,嘴角上挑,俊脸染上笑意。
“我现在还给你一双最好的。以后还有更好的。”他伸手挽了挽她的头发,指腹滑过她光洁的左眼角,“希望在我身边,再也不会发生让你过敏的事情。”
他将她拥入怀中。
贺宇给贺美娜买的第一个美娜娃娃是位公主。
“i am may-na(我是美娜). i ama princess(我是一名公主). i will meet a prince(我将遇到一名王子). and we will be happy ever after(我们从此会幸福快乐生活一辈子).”她还小,但已经知道一些简单词汇的意思,“prince是王子,princess是公主。什么是happy ever after。”
胡苹说:“读书就会变成公主。读书就会遇到王子。没有为什么。不要问为什么。”
后来贺美娜的额头磕破了,贺宇又心疼又生气。
“小崽子害得我们家辉辉破了相,要负责!要负责!”
没想到多年以后,他真的负责了。
窦雄接过贺美娜的行李,放入后备箱;贺美娜也坐进了后车厢内,戚具宁绕到另外一边上车。
一道宽扶手将两人分隔开。
所以贺美娜的happy ever after是从第一次坐有中央控制台的豪车后座开始。
“喜欢吗。”
“嗯?”
“你说光污染让你很难再看见星星。所以我请窦叔开这台车过来。”戚具宁指了指车顶。数以千计的光纤线所营造出的车顶星空原来就是他的披风,灿烂夺目。
“好漂亮。”
他摸了摸她的头。
“希望你不要嫌弃我失业。我刚辞去了万象的所有职务。”戚具宁宽她的心,“和你没任何关系。是我想放个大假。”
“我现在可是一分钱都没有了。车也是刷人情卡借来的。”
踩着水晶鞋的灰姑娘很有志气地说:“没事。我养你。”
“我养你”三个字掷地有声;她说了这么有趣的话,窦雄的背影纹丝不动,仿佛没有听见一般。
戚具宁错愕地看着贺美娜。在看到刚刚发出豪言壮语的她有些担心地偷瞄着这台显然不是自己能够负担得起的豪车时,他突然笑了。
“有条件吗。比如说,我得全听你的。”
“没有。”她说,“养你就是养你,要什么条件。但是恐怕这车不能用得太频繁。”
开着车的窦雄终于忍不住哈地一声笑出来,但立刻恢复沉默;戚具宁左手握拳,拢在嘴前,咳嗽了一声。
他说:“我保证从此以后适量饮酒,不让你担心。”
“不过我有个条件。”他伸出右手食指,画了个叉:“把钱力达从honey里删掉。”
“你怎么知道——为什么?为什么我要删掉钱力达。你会从honey里删掉危从安吗。”
戚具宁皱眉看着她:“这有什么可比较?你不觉得那样很不合适吗。好,我自己动手。”
贺美娜突然明白过来,赶紧阻止他抢她的手机:“等等。”
她从钱力达的icircle找到一张她和盛赞的合影:“你说她?”
戚具宁一手支颌,一手拿过贺美娜的手机,扫了一眼,淡淡评论:“一张让人闹心的脸。”
“钱力达是右边那个。”
他又重新看了一眼,然后笑起来,将手机还给贺美娜的同时,自然地覆上了她的手背。
“没问题了?”
戚具宁将贺美娜的手翻过来,十指相扣。
“坦白讲,我现在更有成就感。”
贺美娜嗔了他一眼;随即两人相视而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台车正驶向哪里并不重要,将来养这台车需要多少花费也不重要,车厢里的气氛虽然沉默却并不尴尬,舒缓的音乐声在星空下流淌,贺美娜身边坐着她这一生最大的梦想;如果说有美中不足的话,就是她的装束。
早知道这么快就会有正式场合,她就穿小礼服了。
凝视着新任女朋友的戚具宁突然轻轻冒出一句。
“现在天使和魔鬼会怎么说。”
贺美娜没有听清:“什么?”
“没什么。”戚具宁掩饰地一笑,随即朗声,“窦叔,先去海伦街。我要给夫人买几件衣服。”
他的手指拂过她的发丝。
“再换个造型。”
第18章 再生的涡虫 01
贺美娜把整理好的零钱交给胡苹,回到自己房间;不一会儿她换了一条连衣裙,拎书包出来告别:“阿姨们慢慢玩。”
阿姨们打趣道:“这孩子,看上去真像还没毕业呢。”
她走出楼道还没有五十米,胡苹追上来问她去哪里。她说去图书馆:“还要去办点事情。妈,你去打牌,不用管我。”
“又来了一个人,不用我凑数。中午回来吃饭吗?我去买点小菜。你要吃什么?”
“中午我在外面吃。晚上可以做凉拌莴苣丝还有肉末蒸蛋吗。”
“当然了。再加一条鱼,怎么样。”
“好。明天晚上不是贺浚祎请客吗?”贺美娜略一踌躇,“你和爸爸就别去了,我给你们打包带回来。”
“为什么。”
“我怕你们在那会吃不下。”
她说的是实话,她要赴的是鸿门宴,而胡苹和贺宇没办法处理。从小到大,他们都没有办法解决女儿的问题。她总是自己想办法。
“为什么他知道你回来了?”
“我那天在学校看到天乐了。”
她那天去学校探望导师,出来时经过图书馆,正巧有一班来参观的小学生在阶梯下排队集合。还是贺天乐先看到了拿着咖啡,越走越远的姑姑,于是冲出队列,一边追赶一边大喊:“姑姑!姑姑!”
贺美娜闻言转身,看见戴着棒球帽的侄子像一颗小炮弹般弹射过来,赶紧弯腰将他一把抱住,滚烫的咖啡洒了满手。
她甩了甩手,用责备的语气说:“天乐,你怎么能乱跑呢?万一被车撞到怎么办。”
贺天乐的小胸膛里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姑姑,姑姑,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为什么猫头鹰的两只耳朵一上一下。”
贺美娜能详细生动地回答这个问题。但堂兄贺浚祎等着她的那个问题却没办法回答。
“为什么和戚具宁分手。”
这两年贺浚祎虽然还在做销售,产品却从保健药物变成了高档酒类。他成立了一家贸易公司,专门代理产自波多黎各的葡萄酒,客源稳定,利润丰厚,仿佛一夕之间,房子,车子相继买好,貌似要安定下来,性格却还狷介得很。袁晓苓的母亲为了弥补小两口之间的裂痕,主动表示要亲自送外孙贺天乐回格陵,他却不肯报销来回机票,气得前丈母娘逢人就骂他白眼狼:“不就是找了个有钱的堂妹夫吗,还抖起来了!有本事自己闯去呀!”
这话传到贺浚祎耳里,不怒反笑:“她有本事就自己找个有钱女婿,何必吃回头草。”
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贺美娜和戚具宁分手了!
他一得到消息就急急赶往贺宇家中,贺美娜不在,他一屁股坐在客厅沙发上,将宝马车匙往旁一扔,长吁短叹。
“美娜怎么能和具宁分手呢?”他痛心疾首,“她是怎么回事?读了两年洋书真以为自己是科学家可以餐风饮露?人家具宁对她不好吗?两年啊,整整两年把事业都放一边,陪着她在国外呆了那么久——她但凡有点感恩的心思,就不该这么轻易分手。你们做父母的,难道事前一点风声都没有吗?你们要劝她呀!好好的生活说不要就不要了!真是!”
贺宇也正忧心忡忡,怒道:“贺浚祎,怎么说我们也是你的长辈,你这是什么口吻和我们说话。”
“小伯,我也是为你们考虑。当初出国的时候那么高调,全格陵都知道贺美娜跟戚具宁在国外同居了两年,你觉得分手后她还能找到比戚具宁更好的物件吗?拍电视剧啊?女的有点才貌就多得是男人抢?我实话告诉你,谈恋爱很容易,但是找个稍微象样一点的结婚就难了!”
这句话戳中了胡苹的心事。她不想和亲戚们说这事,就是因为不想面对爱嚼舌根的他们。但是叫她劝女儿回到戚具宁身边,自尊也不允许她这样做。暗自发愁的她在超市领免费鸡蛋时偶然结识了一名中年妇女,高高瘦瘦,满脸知识分子的模样。两人交谈了几次,她就将自己不便告诉熟人的烦恼都向陌生人倾述了,说到动情处还掉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