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可是他就是有不得不听话的理由。”程度微微一笑,“真不好意思。”
后半句,他是朝着薛简说的。
“图温公馆是我留给山明的婚房,不是什么人都能…算了。”
程度话说出一半,又咽了回去,摇头道:“家长越是要阻拦,一个两个的就越是觉得遇到了什么旷世爱情,我倒也懒得做什么恶人。”
“就是,呵,珍珠鱼目辨不清,随便捡来什么东西都当块宝…”
程度的笑声还留在房间里,人已经出了门,最后几个字薛简没听清,貌似是可笑之类。
三个人就这么沉默了许久。
薛简最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默默的上了楼。
他把自己摔到床上,勾了勾唇角,开始鄙夷自己幻想过的地久天长。
娱乐圈太小,小到谁和谁都能相遇。
娱乐圈太大,大到他们之间的相交点,过不完一个夏天,就匆匆背离。
薛简开始觉得疲惫。
和贫穷与孤寂带来的疲惫不同。
贫穷只不过是一件湿衣,穿在自己的身上,只要不去和旁人太紧密,就沾不到人家的身上。
而孤独是一剂良药,薛简只要有间屋子,有扇窗,再配一根烟,就能把这药喝下去,自己治病,自己痊愈。
但是崇山明之于他,像是一束剧烈的光,它照到哪里,哪里就拨云见雾,却又被烤的滋啦作响。
等到剜到六尺之下,发现下面又莫名生了暗疮。
薛简从第一天和崇山明在一起开始,就期待着与他分别的那一刻。
他期待着自己不再不安惶恐,不再闭眼受着屠刀悬颈,期待着不再被光芒炙烤。
让他躲回到阴暗的水沟里,如此就好。
可是总想再慢一点。
再慢一点吧,再晚一些吧。
让我多陪你几个日夜,我们睡觉,我们醒来,我们亲吻,我们拥抱,我们聊天,我们吃饭。
薛简可以心无旁骛的做着这一切,也随时准备好退场,可为什么崇山明,反而还没准备好。
———————
《曙》被迫延期拍摄。
说来挺荒谬的,饰演云筝的演员,导演千挑万选的好苗子,被爆大学期间脚踏四只船,四个女生联合写了举报信寄给了制片方,其中一个还是佳晏的小公主。
宋音希是佳晏的一姐,听到消息后第一个分享给了薛简,于是“云筝”的瓜,薛简甚至比导演还先知道。
这种还没火就爆出的雷,也算是剧组幸运。
只不过陈初又陷入了艰难的找人环节。
薛简正好没事做,也开始四处去找房子。
看了一间又一间,却再也找不到一个房租低于两千的。
再加上每个月的水电,网费,林林总总的费用,薛简在本子上勾了又画,画了又勾,没完没了的算了几十遍。
他计划好每个月只花2500,每个月100水电费,400的交通和餐费,已经缩减到了极限,房租如果要是超过2000,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活了。
好不容易找到一间还不错的,只要1950,结果刚说第二天签合同,前一天晚上就被租了出去。
薛简把有窗那一条取消,重新在软件上筛选符合条件的,又跳出来许多房源。
不带窗的稍微便宜几百,薛简的手指在屏幕上划了又划,终于停顿了下来。
这间还不错。
没有窗,但不是串串房,虽然看上去破破烂烂的,厕所还是一副刷不出来的样子,但该有的家具都有,竟然还可以洗澡,薛简立刻给中介打去了电话,约好下午去看房。
刚把电话挂断,外头就有人敲门,薛简喊了声进,冯姨笑眯眯的走进来,端了一盘切好的橙子。
“薛先生,吃点儿橙子吧。”
薛简夸张的捂着心口做受宠若惊状,拉着冯姨坐到床上,两人一起吃了起来。
“那个…小少爷他什么时候回来,那部戏还没拍完哦。”冯姨忽而问起了他。
薛简低了低头,然后又摇了起来。
“不知道…最近我们也…他没有和我讲,应该快了吧。”
不知道是崇山明不再那么主动,还是薛简不再那么殷勤,又或者,只是崇山明太忙了,他们最近联系少了许多。
那天程度来过的事,薛简没有和崇山明提及,崇山明也不曾提起。
冯姨若有所思,像是有什么心事,半晌回过神来,扯出一个笑来,把钥匙递上,“对了薛先生,我最近看你总是出门,打车也不方便吧,这是我偶尔出去采买用的,你先拿去开,我再换一辆别的。”
有个车确实方便不少,薛简没怎么推拒就接下了钥匙,说了声谢谢。
下午去看房,工作日的两点交通也不算顺畅,足足开了四十分钟才到地方。
薛简和中介碰了面,一开始还好好的,谁知道那人接了个电话以后就和变了个人似的,开始自顾自的说着今天要看的这套房子也不怎么样,手头正好有套更好的,硬是拉着他要带他去看那套,薛简平时大概会同他唇枪舌战一,要么转身走掉。
今日却有些倦怠。
他只是笑了一下,“那就看看吧。”
让他意外的是,这套房子真的还不错。
屋里通铺了地暖,墙壁看上去也不脏,乳胶漆像是刚刷了没两年,最重要的是竟然有窗。
窗帘已经挂好了,手感绵密,垂坠感十足,双层带遮光,薛简转着圈摸了好几把。
中介指着门口,“那儿还配了电磁炉和烤箱,虽然不能走煤气吧,但是平时自己随便做点儿什么也够用了。”
是挺好的…薛简低了低头,又去厕所转了几圈,才出来问价格。
“这套多少钱?”
“1760,押一付一,房东是个小姑娘,看着挺好说话的,也不太懂行情,你要是看好了,今天就签下来,说不定人家明天就反悔了。”
“这么便宜。”薛简脱口而出。
这屋里连衣柜都齐全,基本算拎包入住,而且闻着也没什么刺鼻的味道。
他终于露出了一个笑容来,“那我今天就签了吧。”
房子总算是租上了。
如果是放在以前,够他高兴个几天,甚至晚上还得吃点儿肉庆祝庆祝。
但是…分明是一件好事,薛简的脸上却看不见笑意。
他最近总是在走神,心里经常莫名其妙的刺痛一下,回过神来又不知道是怎么了。
楚辞哥和程左礼不怎么在这边,偌大的房子十天半个月只有薛简和冯姨。
这天程左礼好像是刚参加完一个什么会,风尘仆仆的回来,没过一会儿,楚辞就也到了。
两个人的…嗯…互动,薛简看了都觉得面红耳赤。
他心底也燥着,可是又忍着,不给崇山明打电话,也努力不去想他,把这当成是一种提前适应的戒断反应。
“晚上吃火锅吧。”程左礼提的议,楚辞当然是无条件附和,薛简舔了舔嘴唇,一样说好。
薛简负责调锅底,冯姨和楚辞负责洗菜,程左礼站在一边儿指挥。
诡计多端的男人,薛简腹诽。
锅盖一揭开,热气腾的一下就朝几个人的脸呼了过来。
薛简认真的下牛肉卷,虾,小油条…稍微一熟就迫不及待的捞进碗里,眼看着宽粉还冒着热气,他也三下五除二的就吸溜了进去。
把程左礼都看惊了。
半天来了一句,“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程家闹饥荒了。”
楚辞噗的一声。
薛简也笑,手机忽然响了,他边吃着边接起来,听到那头熟悉的声音,眼眶竟然莫名一热。
“在做什么?”
那头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越又富有磁性,薛简看了一眼起起伏伏的红汤,勾了勾唇,“在家里吃火锅。”
崇山明好似是笑了一下,又或者没笑,薛简没听清楚,信号有一瞬间中断了。
然后下一瞬,那头的声音却又变得清晰了起来,清晰到不像是隔着万水千山,通过电磁波传到他耳中。
而像是崇山明就站在他面前,眼底漆黑,面容沉静的望着他。
“薛简,我们分手吧。”
不知道是谁下了一只活虾,在锅里使劲的扑腾了最后一下,热油险些溅到他的脸上,然后就再也没了声息。
薛简的第一反应是笑。
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习惯性的先把嘴唇挑起来,然后再去体会顾及其他。
薛简笑得嘴唇都有些僵硬了,然后慢慢的嗯了一声。
他不喜欢问为什么,从来都不喜欢。
“好的,哥哥。”
薛简垂下了眼睛,平静的看着自己的碗。
“今天有点晚了,我明天再搬走可以吗。”
桌上其他三个人都停了下来,互相对视了一眼。
“好。”崇山明的声音听起来倒也不算如释重负,不是扔掉了什么负担,只是像下楼随手扔了一包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