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崇山明跟着小姑娘走进去,看到的就是这样的薛简,像一块沤了水的抹布。
“梦梦?…”
薛简的嗓子几乎失声了,只能通过口型和那点微末的音量来辨别他说的是什么。
屋里感觉比走廊还要冷,风从破旧的窗户里透过缝隙吹进来,薛简缩在被子里,身体几秒钟就痉挛一下。
如果不是对他有一点儿了解,崇山明甚至会以为他是磕药了。
崇山明走过去探了一下薛简额头的温度,蹙着眉打了120,把电话递给小姑娘让他说了地址,又把手机接了回来。
“意识还在,但很模糊,大概有39c。”
“有抽搐,应该是电解质紊乱造成的,我这边先做应急措施。”
“好,尽快。”
薛简模模糊糊之中听到了,迅速判断了出来自己即将迎来什么,拼了命的抓着床单,把身体往后缩,“不去医院…”
嗓子沙哑到几乎辨不出他说的是什么,不过崇山明听的很清楚。
他冷笑了一声,“你说了不算。”
崇山明让小姑娘回去了,调了一杯盐水喂给薛简,还没等喝上一口,熟悉的恶心又涌了上来,薛简挣扎着从崇山明的怀里挣脱出去,趴到垃圾桶前又开始继续吐。
他都这样了,还不忘和自己保持距离。
崇山明的眼球里掺着些许血丝,定定的望着薛简的背影,半晌等他吐完,收回了目光,把水杯递到他嘴边喂下去。
薛简舔了两下,然后就着崇山明的手,喝下去了一大口,漱了漱口以后,全都吐了出去。
崇山明又把杯子递了过去,薛简不情不愿的喝进嘴里,继续漱嘴,继续吐。
崇山明感觉自己额头上快要有青筋暴起。
“咽下去。”
薛简眼睛都睁不开了,还不忘摇头,“不咽。”
“咽下去。”
“不…”
崇山明耐心告急,捏开了他的嘴,往里面倒了一小口水,“咽了。”
薛简咕咚一声,被逼无奈,不情不愿的咽了下去,然后小声嘟囔了一句,“痛…”
崇山明单手扶着他的脖颈,膝盖撑着他的腰,继续喂给他水,薛简却怎么也不肯喝了。
盐水滚过嗓子也会痛,像把刀片喝下去一样,他是在下意识的挣扎。
“不听话,把你卖了。”崇山明低下声音,恐吓小孩。
薛简忽然笑了,亳不起作用。
崇山明挑了挑眉,把他抱到了床上,又换了一句,“好孩子才有糖吃。”
薛简的脸皱了皱,把手伸了出来。
崇山明深吸了一口气,把手腕上的表解了下来,放到了薛简的手上。
“糖…”
“用它能换一车糖。”
薛简拿着表凑到面前端详了一会儿,似乎是认出了牌子,心满意足的把它塞到了枕头底下。
薛简做了个梦。
梦到有个男人,开着一辆拖拉机到孤儿院的门口,一推摇杆,翻斗里头就从天而降了各种各样的糖果,噼里啪啦的砸到了薛简的头上。
砸的他头也疼,身上也疼。
但是他不叫停,反而拼命的朝着那个男人招手,“继续继续…多来点。”
然后男人要开着车走了,薛简站在糖堆里,忽然感觉有点儿舍不得。
糖已经够多了,但是他还想要别的。
“你别走啊。”薛简朝着他喊。
男人开着拖拉机,轰隆隆的就要走远,薛简急了,往前追了几步,“你别走…”
男人似乎是听到了,从拖拉机上走下来,安静的看着他。
那双眼睛,薛简好像在哪见过。
像扎人的火,像闪烁的星。
他说:薛简,别追了。
他就那么突兀的在救护车里哭了起来。
他小声地啜泣着,像是有多委屈。
“崇山明…”
“崇山明……”
本来还在愉快交谈的医生护士忽然沉默了下去,彼此对视了一眼。
崇山明抬手抓住了薛简的手腕,结果他不知道是哪来的牛劲,居然一把甩开了。
崇山明:“?”
医生忍不住噗嗤笑了一声,“呦,男粉啊。”
小护士尴尬的呃了一声,看了看薛简,又看了看崇山明。
她都不想说,崇山明以为戴个口罩她就认不出来了吗。还有薛简,说好的去给大少爷当狗呢?
哈,娱乐圈。
到底什么是真的!
小护士嘴角抽搐的消化着过分庞大的信息量,崇山明把口罩又往上拉了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别说话了。”
薛简砸吧了几下嘴,侧过头去又睡着了。
崇山明的手机响了起来,他垂眸瞥了一眼来电显示,接了起来。
“喂,嗯,找到了。”
“联系他经纪人有什么用,她管过薛简什么?”
程晦一时失语,在那头啧了一声,“找你就对了是吧。”
“你如果第一时间就告诉我薛简失联,也不至于拖到要叫救护车。”
“薛简怎么了?这么严重?”程晦惊讶的问道。
“高温惊厥,你说严不严重。”
“高温…”程晦无语至极,“他是婴儿吗,还高温惊厥?”
“后天拍不了了,通告单改了吧。”崇山明换了一只手拿着手机,用靠近薛简的手,试着他额头的温度,感觉好像降下去了一些。
“他的戏份可以往后延,你得来吧?”
崇山明极轻的笑了一下,“您自己听听,合适吗?”
程晦翻了个白眼,“你会照顾人?把小安留在那儿也比你强。”
薛简似乎是又梦到了什么,眉头又蹙了起来,嘴里变了一种语气,软软的喊着崇山明。
“崇哥…”
崇山明把手机凑到了他的旁边,薛简一边挠着手背上输液的胶带,一边撒娇似的,哼哼唧唧的喊,“崇哥…难受…”
崇山明把手机放回耳边,挑了挑眉,“听到了?”
第37章
急诊大厅。
“体温很高啊。”
医生拿着温枪在薛简额头上测了一下,思索了一瞬,转头看向了崇山明,“你是病人家属吗,知不知道他有什么病史?”
崇山明的眉心蹙了一下,“我不清楚。”
“你不是他家里人?那最好联系一下他的父母,还有过敏史,输血史,手术史…我都要了解的。”
崇山明垂了垂眸子,睫毛在眼睑上投射出了一片阴影,明晦难辨。
“如果你处理不了,我们可以换一家医院。”
医生被气的想笑,面上还是十分平静,“先生,这是最常规的一步,无论去了哪都是有这个必要的。”
崇山明听完后俯身凑到了薛简的耳边,轻轻的摸了摸他的额头。
“薛简。”
“嗯……”
薛简整个人都要烧熟了,脸红扑扑的,眼睛睁不开,就稀里糊涂的应了一句。
“医生在问病史,我不知道。”
“我没病…”薛简张口就是这三个字,然后紧接着一句,“不去医院。”
崇山明除了拍戏这件事,从来就不知道耐心两个字怎么写。
此刻却只是眸中闪过一瞬焦灼,然后就耐着性子蹲在了床边,轻声细语的哄了几句。
薛简忽然把脸皱了起来,嘴巴一张一合的想说什么,崇山明把耳朵凑了过去,听到他说,“你…好…烦…呐…”
“你…才…有病。”
如果此刻有什么影视特效的话,应该有一群乌鸦从崇山明的头顶飞过。
“薛简。”
崇山明的声音很低,却听得出已经是发作的前兆,“别闹了。”
薛简努力的睁开了眼睛,视线却只有一片模糊,这人是谁,他想不出,大概是孤儿院的某个老师吧。
都一样凶。
薛简怕怕的缩了一下身子,把头扭了过去。
医生挑了挑眉,把薛简的手机拿起来递给了崇山明,“要不然,您联系一下他的其他亲友?”
其他亲友…
崇山明打开薛简的通话记录,看到最近的一条来电显示,直接播了过去。
几秒钟以后,那头传来了一声男音,“小简?”
崇山明用力捏紧了手机,拿开它后扯开领带,深深地呼吸了一下,又把它放回耳边。
“薛简发高烧退不下去,告诉我他的病史。”
“你是…崇山明?”
厉文谦听到以后,声音一下子染上了些许的高亢,不知道是在亢奋些什么。
然后缓慢而悠然的说了一句,“怎么轮到问我,小简没告诉你吗。”
崇山明冷笑了一声,“三秒钟。”
“一。”
“这不是问人话的态度吧。”
“二。”
“小简在哪家医院?如果你照顾不好,可以换我过去。”
崇山明没数到三,手机直接砸在了白墙上,四分五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