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薛简感觉眼前一阵发黑,俯身把家里的唯一一双拖鞋递到了崇山明的面前,自己穿着袜子在屋里忙活了起来。
  他快速的把烟头倒进垃圾袋,扔出了门外,床上的杂物也飞速的收拾干净,捞起所有袜子一股脑的塞进了衣柜。
  紧接着又打开了电热毯,回身热情的招呼崇山明上床。
  “崇哥,您去床上坐,我开电热毯了,一会儿就暖和了。”
  崇山明:“……”
  “为什么这么冷。”他偏头看着薛简问道,然后真的坐到了床上。
  “老小区嘛,供暖差,没办法。”薛简话音刚落,崇山明就抬手摸向了床边的暖气片。
  想也知道,触手冰凉。
  “哈…哈哈…”薛简尴尬的笑了两声,“就是…没必要交供暖费嘛,我也不怕冷,您知道的,我连暖贴都不用。”
  他说完这句话,崇山明就感觉自己的脚好像踢到了床下的什么东西,低头一看,一箱暖贴。
  人在尴尬的时候,总是假装很忙,薛简转身开始烧热水,又开始拿抹布擦地,甚至清理起了八百年没管过的油烟机。
  “田螺姑娘,歇会儿。”崇山明自己倒了一杯热水,探了探杯上的温度,又放回了茶几上。
  “您怎么自己倒上水了。”薛简手忙脚乱的洗了洗手,走到他跟前又不知道该干什么,只能小声地说了一句,“我来就好。”
  左邻右舍的说话声清晰的传了过来,厨房里哐哐的剁菜声都清晰可闻。
  崇山明站了起来,薛简以为他受不了要走了,连忙跟在后边送,谁知道崇山明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回头不解道,“你要陪我上厕所?”
  薛简愣了一下,然后抢在崇山明之前冲进了厕所,把发霉的浴帘扯了下来,卷了几下扔进了洗衣机,然后笑容灿烂道,“收拾好了,您进来吧。”
  崇山明微微抬起了头,眼神微妙的看着他头顶,挂了一圈的四角内裤,哆啦a梦,海贼王,红色桃心,蜡笔小新…
  薛简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脸直接红透了,一把全都薅了下来,一块儿塞进了洗衣机。
  “那什么…我…我先出去。”
  崇山明出来的时候,薛简已经换上了睡衣,一套毛茸茸的珊瑚绒睡衣,浅蓝色的,胸前两个眼睛,后背还带了两个小翅膀,他对此无知无觉,好像根本不觉得身为成年人穿它有什么问题。
  崇山明站了片刻,看见他又开始弓着腰在灶台前忙活,手底下熟练的搅着蛋液,头也不抬道:“崇哥,我蒸个鸡蛋羹给你吃,六七分钟就好。”
  “我要走了,你休息吧。”崇山明意味不明的轻吐了一口气,眉眼间有些疲惫的样子。
  薛简张了张口,“噢…好,我就放了一点橄榄油…想着没什么热量。”他环视了一圈自己破破烂烂的屋子,垂下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半晌放下了碗,擦净手后把崇山明的外套取了下来递给他,“我…我送送您。”
  “没什么热量?”崇山明不接,反而问起了鸡蛋羹。
  薛简很快反应了过来,使劲的点头,“嗯嗯,真的没什么热量,喝一点也不耽误减肥。”
  崇山明坐了回去,看着他忙来忙去的背影,他似乎心情不错的样子,嘴里还哼起了歌,屁股不由自主的摆动着,小翅膀一扇一扇。
  崇山明提着拖鞋放到了他的脚下,薛简刚要说不用,就被他打断了。
  “你穿,我去床上。”
  路过柜子时,崇山明停下了。
  里面有一张照片。
  和现在的薛简有着如出一辙的眉眼,只不过缩小了无数倍,穿着水手衫坐在树梢上,精致的脸蛋堪比童模。
  左右各站了一个大人,看起来应该是夫妻,薛简揽着他们俩的脖子,笑的眼睛都眯成了缝。
  崇山明没见薛简这么笑过,认识他以来都没有。
  薛简把碗放进锅里开了火,刚松了一口气,转身看见崇山明盯着柜子看,走近以后随口解释,“噢,这是我养父母。”
  “不过刚收养一年多,我就回孤儿院了,小时候不懂事,太皮了,谁也受不了。”
  崇山明移开了目光,盯着薛简的脸,“你还有不懂事的时候,我以为你对长辈一直都是鞍前马后,诚惶诚恐,很是尊敬。”
  薛简面上笑着,心里在哀嚎,一句尊敬,他到底要记到什么时候啊。
  他急忙表态,“我从小其实也喜欢…嗯…以下犯上…啊不是,是大逆不道,那什么,倒反天罡。”
  崇山明沉默了许久,最后看了一眼柜子里的成语词典,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眯眼点了点头,哦了一声,转身回到了床上。
  不是…他到底明白什么了。
  鸡蛋羹很快就蒸好了,薛简费劲儿的把它端到了桌子上,被烫的捏耳朵,两个不锈钢的勺子刷的锃亮,崇山明一个,他一个。
  薛简用勺子在正中间划了一条线,意思很明显,两个人一人吃一边,谁也不碍着谁。
  结果崇山明却好像完全不理解他的意图,时不时的越界,挖到了他这一边。
  薛简小心的避免两人的勺子碰到一起,崇山明却像是有意的一样,步步紧逼。
  很快薛简那边的就空了,只能不情不愿的伸长了手,去够他那一边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崇山明已经不动了,靠在椅背上看着他,薛简抬起头的时候吓了一跳。
  这种赤裸裸的目光,比起他那晚逼问自己,“你喜欢我?”时更加瘆人。
  “崇哥?”薛简轻轻叫了一声,崇山明却越发的不加收敛,静静的望着他不说话。
  他的琥珀色的眼睛变的像是深海的漩涡,像是幽冷的松脂越过亿万斯年。
  “为什么吃我这边?”他问。
  薛简抬手做了一个类似于“请”的手势,指着那碗鸡蛋羹,“我这边…没了啊。”
  崇山明看着他隐隐往自己这边倾来的身体,看着那个被搅的一塌糊涂的“楚河汉界”,低低的笑了一声。
  他从桌上扯了一张纸,擦净双手后站起了身。
  这次是真走了。
  薛简站在窗边,看着他戴着口罩离开单元门,心头像是落了一场寂静无声的雪。
  屋子里一下子冷了下来,比刚才还冷,被子里似乎还留着他的体温,屋里还残留着他的味道。
  像雨后初晴的草地,像一卷历经战火纷乱,流传至今的古书,在潮湿冷冽的气息中,藏着触手可及的温煦。
  情绪的抽离对他来说并不困难,只是此刻却有些不那么想抽离出去。
  他在崇山明留下的气息中几乎一沾枕头就睡着了,将近48个小时没有睡一个囫囵觉,这一觉就睡到了下午。
  醒来的时候,寂寞好像比黄昏还要长,薛简从未觉得这间屋子如此的冷清,让他久违的想起了自己更年少时,那些荒诞离奇的幻想。
  他对爱情最下贱的想法,就是给爱人洗手做一碗羹汤。
  薛简自嘲的笑笑,下楼去超市买了点东西,上来打开了直播。
  “简子!我的简子!你知道没有你的时候我是怎么过的吗?”
  薛简没看弹幕,专心致志的往锅里倒了定量的白砂糖,开了中火。
  锅里的泡泡越来越大,他起手机,放在橱柜上,让自己的脸也出现在了屏幕中。
  锅里本来透明的泡泡已经变的焦黄,像是一汪液体的琥珀。
  薛简关了火,转身离开镜头,拿起热水壶,把开水倒了进去,一锅色泽鲜艳的焦糖就出了锅。
  “无奖竞猜,今天简子又作什么妖。”
  “做饭的事,怎么能叫作妖呢。”
  “垂涎美色的事,怎么能叫下贱呢。”
  “6”
  薛简抬头看了一眼,然后轻笑了一声,洗净锅以后往里面倒了两袋牛奶,热沸以后就把锅放到了一边,换上了一个小电锅,宿舍用的那种。
  薛简把火腿肠切成片,生菜冲了几下撕碎扔进锅里,又切了一个西红柿,站在那沉思了半天,回身到冰箱里取出来一半鸡胸肉,随便切了几刀,一块扔了进去,最后怼进去了一把意面。
  “?不是,我刚想夸你变精致了,这会儿怎么又糊弄上了。”
  “这能好吃吗,简子,我求求你了,吃点儿好的吧。”
  薛简端出来了酱油,耗油,醋,辣椒油,依次倒了进去,等意面煮软一点儿,就直接盖上了锅盖,又转身研究起了那锅牛奶。
  他来回的折了几下,似乎是在降温,等它不再散着热气,就一下一下的倒进了搅好的蛋液里,紧接着倒进了已经放好了焦糖的小杯子。
  “焦糖布丁?”
  “焦糖布丁!”
  “是布丁耶。”
  薛简在杯子上包好锡纸,放到了一旁,端着自己的锅和手机,坐上了餐桌。
  他低头吃了一口,没等粉丝发问,就抬起了头,“确实不怎么好吃,可是…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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