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祂思量再三,终究决定不销毁这些让神都会堕落的甜食。
  没错,祂才不喜欢梅子糖,但是馒头要祂喜欢,祂就不得不接过。
  至于之后被馒头亲亲抱抱,安抚着情绪,反而让他不那么意动了。
  道尊没谈过恋爱,但是看小年轻甜甜蜜蜜,依旧很高兴,忍不住挪揄:
  “馒头仔真是聪明的坏小子,是不是这世上就没有你不能妥贴端水的事情?”
  风满楼知道这位长辈不忌讳看他和言说贴贴,就故意行为更孟浪了些,“奶奶,端水我从小就擅长,您知道的。”
  道尊深以为然,点头。
  馒头这孩子从小就聪明。
  二十年前,申无命被申屠在外面养到一岁,可以见风到时候,总算被抱回来见了长辈。
  “馒头你看,这位是陆师祖,灵虚师祖,何师祖。”
  在申屠还有幼年的风满楼面前,陆行舟非是儒尊,灵虚非是道尊,何悯生非是佛尊,都只是慈爱的长辈。
  申屠虽然常年不睁眼,却能感受着老头老太们期翼的眼神,无奈地笑笑,又道,“也可以叫大爷爷、三爷爷,还有……”
  三教顶峰自从入道以来,都恪守戒律,却是真的把申屠还有申屠的孩子当亲生的疼,往昔更有多年的师徒情谊,申屠自然铭记于心。
  只是申屠介绍三位老师中唯一的女性,道尊灵虚的时候,冷不防卡了壳。
  无论是性别还是三尊中的排行,都太微妙了。
  叫“二奶奶”的话,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但给小孩解释“二奶奶”究竟不对在哪里,又非常困难。
  儒尊和佛尊显然也想明白了这点,都缩着脖子憋着笑,想看好姐妹的笑话。
  只有一岁多,话都还说不清楚的小风满楼,竟然对道尊娘娘张开手臂:
  “奶奶,抱抱!”
  多聪明讨喜的孩子啊。
  经此遭遇,本就应喜欢好徒弟,对申无命有着超高基础好感度的灵虚,更疼这个嘴甜又乖巧的小徒孙了。
  “还是馒头仔听话。”回忆往昔的灵虚盘腿坐在地上,身体略微前倾,摸摸风满楼的脑袋,“你的道侣,好歹都让我们这些长辈见过。”
  “不像你爹,至今把你娘藏着,要不是本座疏通卜算,推演出他身上红线犹在,并未丧偶,本作险些要怀疑他留子去母。
  幸好,小申是好孩子,没有做出天理不容的恶事。
  若是真有那么一天,本座也就留他不得了。”
  虽然外表甜美,慈爱后辈,但灵虚依旧算是相对保守的正道修士,并不会放任门下弟子犯原则性的错误。
  “奶奶,如果,我是说如果。”
  事到如今,风满楼觉得,有些事情是时候让长辈们知道了。
  “如果我娘不能来见您,是因为他其实是很厉害很厉害的魔修,俗务缠身走不开,我爹犯了私通江北的大罪,您也要清理门户吗?”
  直接把活泼的灵虚都干沉默了。
  对她这样的正道栋梁来说,真的很不好说是弟子留子去母的罪更重,还是弟子偷偷和魔修结婚生子的罪更重。
  直到片刻后,灵虚方才艰难地开口,“这事我拿不准主意,让你大爷爷和三爷爷来说。”
  风满楼“哦”了一声,转而去玩言说的头发。
  灵犀已四千多岁有余,并非外表看上去的那般天真浪漫的少女。
  她见申无命的反应不像是开玩笑,沉吟片刻,突然捂住双颊,惊诧道:
  “馒头仔你别吓我,很厉害很厉害的魔修是多厉害?小申总不能娶了北边的那位吧?”
  还有半句话,灵虚再三思量,终究压在心中没有说出口。
  馒头仔身负应觉镜,平日里修行斗法都有长足,修行正道的天赋,远远比展现在人前的要好很多。
  这样一个正道天才,怎么可能有身为魔修母亲?
  不,或许有可能的。
  除非馒头仔的母亲,正是和几乎所有正道门派都有仇,出现在正道中最后的记录,是潜逃至沧澜江上,从此失去踪迹的可怜后生,怀英洲风家最后的少族长。
  这可能比小申娶了魔尊更糟糕。
  灵犀下意识地没有设想“风家少族长就是魔尊”这种可能。
  先不说性别就对不上了,小孩子总对父母有些离谱的滤镜,觉得父母很厉害,不是真的厉害。
  如果魔尊真的有那样悲惨的过去,如今已经将《吹落残红》修炼至大成,又有江北百万魔兵无不为他马首是瞻。
  他怎么可能忍得住不来找当年迫害他的修士报仇,甚至忍得住不挑起道统之战?!
  想到某种可能的灵虚,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好像她现在并非修为已至地仙之境,返老还童、返璞归真的道尊,而是个在人生重要关头遇上难以解决的问题后,相当苦恼的小姑娘。
  片刻之后,灵犀才小心地戳戳风满楼,“我不会怪小申的,相信你大爷爷和三爷爷也会如此……只要小申开心,馒头仔也开心,他怎样都好。”
  言说还在因为觉得“吃了馒头的糖果并有片刻的失神真是太丢神族的脸”,还在自闭着,并未听见风满楼和灵虚交流的重量级情报。
  感受到奶奶比想象中要开明的多,风满楼心情不错,低头在言说的后颈上啄了一口:
  “谢谢奶奶,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想象中长辈们棒打鸳鸯的场面并没有发生,还好还好。
  灵犀原本只猜了个八.九分,见申无命有如此态度,脑海中的猜想就已经确定成了十分:
  “孽缘啊!果真如此,可是你娘如果真是我猜的那位,他不应该很恨正道?
  比起我们的态度,你好像应该先问你娘能否接受小申和你都是正道弟子。”
  风满楼道:
  “娘的年纪不小,这么多年过去,他早就不恨了。
  他很爱我爹,看在奶奶还有爷爷把我爹养的这么好的份上,就算真得有恨,他也会看在我爹的面子上放下。”
  灵犀的表情愈发沉重,“可是你奶奶觉得不可以,小申知道你娘是魔修……算了,我猜他肯定不知道。”
  “馒头仔,你听我的,我几乎是看着小申长大的,和他相处的时间比你要久的多。
  所以我知道,他比任何一个正道修士都要恨魔修。
  设身处地,我不觉得你娘会真的放下。
  不想害你娘或者你爹被杀,就尽早劝他们和离吧。”
  ……
  “馒头仔?馒头仔?”
  或许是灵犀的话太过于重量级,一时间有些影响了风满楼的思绪。
  他现在也和言说一样,因为重大打击开始陷入自闭状态。
  两个呆呆的人坐在一处,乍看上,去倒是挺登对。
  “不说这些了。”总算被灵犀唤回神智,风满楼依旧处事圆融。
  他的自我调节能力很好,比言说晚一步因为严重打击陷入大脑空白的状态,也比言说更快清醒过来,“您怎么会想到来秦都?”
  灵犀作为修真界的老前辈,自然知道孩子刚刚受了打击,不能继续接受重量级的话题,顺坡下驴,回答风满楼的问题,换了个闲话的方向,“本座来杀一人,只是时机还没到。”
  “距离他的死期还有一会儿,馒头仔,要不陪奶奶下会儿棋?”
  道尊好下棋,总是随身带着棋盘棋子,投喂风满楼还有言说、还有谈话的间隙,她早已盘膝坐在地上,也不顾忌地上干草泥泞,兀自布置好棋盘棋子。
  风满楼点点头,脑海里依旧在沉思。
  父亲们虽然很少说年轻时的事情,风满楼却也知道他们来时的路。
  看奶奶的意思,双亲对彼此道统的偏见好像要比他想象的要严重的多。
  当个父亲们的贴心小棉袄好难。
  调理完,以及要还在消化奶奶要来秦都杀人的事实。
  除非是已经灵魂漆黑到无药可救的大奸大恶之徒,一般修士都不会去要凡人的性命。
  虽然奶奶不说,可她要杀的人,肯定也是修士。
  只是秦都作为凡人聚集的都城,怕是没有几个修士。
  所以唯一可能被道尊娘娘吸引注意力,不远千里也要将其杀之而后快的……
  “神机楼的拓拔庸前辈?”
  这也是风满楼目前知道的,唯一可能在秦国内部出现的修士了。
  灵虚依旧盘腿坐在原地,风满楼却察觉到,仿佛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拍了拍他的脑袋,“馒头仔真聪明,知道奶奶是来杀坏人的。”
  灵虚不吝啬地夸奖风满楼,算是间接肯定她要来杀的人,正是风满楼要找的拓拔庸。
  最近被摸头的频率过高了,不过风满楼并不拒绝被长辈摸头,他知道奶奶很疼他。
  只是出于找到雕像的考量,风满楼还想再多问一句。
  “您连我母亲的身份都能忍,这个拓拔庸是非杀不可吗?”作为晚辈,毫不客气地端起了装着黑子的小盅,准备走新手,“前因后果,我可不可以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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