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师兄?”
  江暮雪将她抱得更高一些。
  至此,柳观春成了上位者。
  没等柳观春再说些什么,男人冰冷的薄唇倏忽欺上,抵上少女的脖颈。
  湿热的舌尖扫过,既痒又湿润的触感,像是羽毛一般,轻轻落在柳观春的肩颈皮肉。
  没等柳观春喊疼,那点不适蓦然散去。
  柳观春哑口无言,仿佛被施了定身术。
  她眼睁睁看着鹤骨松姿的江暮雪靠近,咬了颈子一口,又骤然松开她。
  柳观春呆若木鸡,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脖子,感受那点微妙的触碰。
  与其说江暮雪咬她,倒不如说是师兄薄唇微抿,嘬出一个浅淡的红印。
  柳观春如梦初醒,受惊地后退。
  但江暮雪没有更多的动作,他早已不动声色地后撤,与少女拉开距离。
  伏雪剑的银芒赫赫,随风摇曳,连带着江暮雪眉心红印也熠熠生辉。
  在柳观春大脑一片空白的间隙,她听到男人清幽淡漠的声音传来。
  他对她说。
  “柳观春。”
  “如此,才算两清。”
  第54章 青时春桃(五)“无论你对我做什么,……
  江暮雪刚走,柳观春就腿软,跪倒在地。
  她来来回回摸了老半天脖颈,心口直跳。
  那个啄吻的触感犹存,方才的亲昵也历历在目。
  被江暮雪抱起的一瞬间,柳观春脑袋发懵,只看到江暮雪轮廓清晰的下颌,冰寒胜雪的眉眼,男人衣袍袖里漫出的浓郁香气,除了雪松的涩口,还有隐秘的芙蕖莲香。
  柳观春揉了好几遍脸,脑中仔细回想方才的事。
  江暮雪咬她的时候,脸上是什么表情?他好像面无表情,只是麻木地做完此事……既无意动,那是不是代表江暮雪睚眦必报,仅仅为了给她一个教训?
  柳观春忽然松一口气,她险些要误会,江暮雪那样道心坚毅的人,也会存私欲,动私情。
  想来,师兄回咬……应该也只是想通过言传身教,告诉柳观春,他有多么不舒服。
  柳观春不能自作多情,她得引以为戒,莫要再欺负好性儿的江暮雪。
  话虽如此,回房的时候,柳观春还是拿出铜镜左右照看半天,那一个艳红的吻痕明晰,印记能留这么久,可见江暮雪下嘴时的凶恶,即便只是个惩罚,也依旧让柳观春耳朵发烫。
  思来想去,柳观春还是从梨花木衣橱里拿出一件立领的袄裙穿上,把脖颈遮得严严实实的。
  夜里的时候,黎九章往莲阁送来一封密信。
  是仙门三大宗快马加鞭递来的警诫信,说是幽冥妖域的大魔破镜而出,直奔人间,残害凡人,酿成一片民不聊生的惨状。
  凡间各个村落受妖邪侵扰,死伤无数,生灵涂炭,各国人皇无力降妖,苦不堪言。世族权贵再能耐,也不过脆弱凡躯,拿那些茹毛饮血的妖邪毫无办法。濒临灭国的险情,人皇只能纡尊降贵,往仙门道山送去求援信,恳求各宗各派尽快带来精英弟子,为皇家排忧解难。
  论各个宗门的精英弟子数量,自是人才济济的三大仙宗更多,不过仙门急于修复护宗大阵,封印幽冥,他们自顾不暇,又如何能派出大批弟子除妖?
  因此,这等扬名立万的好事,便落到外域宗派的头上。
  道宗门内凡人居多,门下弟子本就慈悲为怀,乐于济世救民,得知人间有难,自然竭力相帮,义不容辞。
  黎九章得了道宗长老们的命令,连夜组建了队伍,下山除魔。
  黎九章想到江暮雪的身世,知他与殷国皇室之间关系匪浅。
  考虑后,黎九章将那一封殷国人皇的求援信送到莲阁,命江暮雪和苏无言明日前往殷国收妖护民。
  至于柳观春,她已是筑基期二阶的修士,也到了下凡除妖的年纪,可以考虑由兄长领着外出历练。
  柳观春早就想下山捉妖,闻此消息,自然无不肯可。
  只是,她记起此行目的地是殷国,那是江暮雪的故国。
  少时江暮雪独居冷宫,常受宗室兄弟的欺辱,如今是他的大皇兄即位称王,也不知师兄想不想故地重游……
  除此之外,柳观春又记起另外一桩紧要的事。
  前世,她和江暮雪下山降魔,曾遇到一只名叫桃娘的狐妖,还有一名枉死于未婚妻剑下的元婴期剑君。
  这名剑君好巧不巧,就是黎九章师兄。
  距离黎师兄死期还有几个月,柳观春得提醒他小心防范。
  于是,柳观春摊开一张粉色信笺,提笔写下:“黎九章师兄,务必当心你的未婚妻。”
  “三个月后,在她历劫之时,为了无情剑道的修行,她会以你的心头血证道,诱来劫云升阶。劝你一句,尽快解除婚约,保命要紧。”
  “还有,日后猎妖先看看品种,万一遇到名唤桃娘的七尾妖狐,一定留神,饶她一命,她很可能就是你日后的枕边妻子。”
  柳观春写完这封匿名信,折成粉鹤,吹上一口灵气,送往黎九章的住处。
  不管黎九章信不信,消息带到,便是柳观春仁至义尽。
  黎九章待人宽厚,柳观春也希望他今生能有一个好结局。
  随后,柳观春给江暮雪、苏无言送去粉鹤,定下明日伏魔的时辰。
  做完这些,柳观春拿出藏宝珠,开始收拾下山的行囊。
  快要入冬,人间定会下雪,得带上厚实的袄裙、棉被;还有她辟谷不精,容易饥渴,在外赶路不能拖师兄后腿,再带几匣子解馋的点心;至于一些驱魔的朱砂、法尺、缚妖绳、收邪符箓,柳观春出剑不敌妖邪,那就用法器来凑,多多益善。
  收拾好自己的包袱,柳观春满意
  地跑出寝房,去找师父孟瀚舟
  整个师门,也就柳观春和孟瀚舟重口腹之欲,柳观春闷头往灶房钻,果真寻到了孟瀚舟。
  “师父!”
  柳观春猛然跳出,吓得孟瀚舟一跳。
  老头吹胡子瞪眼,骂她:“有没有规矩,走路不出声啊?!”
  柳观春嬉皮笑脸凑上去:“师父在干嘛?”
  “烤蛋,你吃不?吃的话,为师就多烤一个。”孟瀚舟挪开板凳,往旁边让出一个位置,任二徒弟挤进来。
  柳观春连连点头:“吃呀!”
  孟瀚舟又往火光黄澄的灶膛里,多丢了一枚蛋。
  柳观春:“师父,这蛋怎么看起来这么大?不会是叶长老那只灵鹤下的吧?”
  孟瀚舟斜她一眼:“给你烤两个,能闭嘴不?”
  “嘿嘿,能啊。”柳观春本就是讹孟瀚舟的,她和师门一条心,又怎么会抖出师父小偷小摸的恶行呢?况且,都是一个宗门的同僚,互帮互助的事,怎么能算偷呢?
  柳观春伸手烤火,掌心暖烘烘的,心中隐隐满足。
  前世柳观春独来独往,一直都是孤苦伶仃的一个人。
  可今生她不仅有同门兄弟姐妹,还有一心袒护她的师父,她一点都不孤独,真好啊。
  柳观春那么话多的一个人,忽然哑巴了,孟瀚舟倒有点不习惯,他主动问话:“观春啊,你明日要跟着无言、暮雪下山降魔?”
  柳观春点头:“对啊,师父,你给我几样宝贝吧?不然我身为筑基修士,倒叫妖邪打得落花流水……万一慌乱之下报出你的名讳,不是给你丢人吗?”
  听完,孟瀚舟如鲠在喉。柳观春哪里是和他撒娇,分明是娇声娇气地威胁,讨要法宝。
  此女奸滑,知道为人师尊最好面子。
  孟瀚舟嫌弃地看她一眼,从百宝囊里拿出一把伞递去。
  “哇,这是降魔伞吧?师父你常年不离手的法器,竟也舍得送我!”柳观春顿时眼睛一亮。
  孟瀚舟:“那有什么办法?就你一个专门往自家师门打秋风的冤家,不给你给谁?要是知道收徒弟这么费钱,当年我就再观望观望了。”
  柳观春美滋滋地将伞塞进藏宝珠里,嘿嘿奸笑两声:“后悔也来不及啦!不过师父,我听说您是第一次收徒?您不是元婴期四阶么?如此高阶境界,弟子们不该趋之若鹜拜你为师啊?”
  孟瀚舟想起前尘往事,心中也有一丝惆怅。
  他搅了搅灶房里的柴火,“入道弟子嘛,肯定都想找个厉害的师门。当年为师四十多岁才入道,四百年方结婴,第一次收弟子时,也不过初初元婴期一阶,还是贫户出身,家底不丰,自是没有徒弟愿意跟我。”
  时至今日,孟瀚舟还记得当年收徒前夜,他特地绘制了几百张收邪符箓,制了好几把降魔伞,甚至连男修女修的鞋袜衣裳都备好了,就怕弟子初入内门会手忙脚乱。
  可是一整天过去,弟子们全择了师父,无人愿意跟他。
  一次失望就够了,后来,孟瀚舟怕丢人,再没有参加过收徒大典。
  若非孟瀚舟惜才,看到江暮雪不过总角年纪便结了婴,也不会心痒难耐,再燃起收徒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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