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消息是由天机鸟送过来的,里面是一个用布包着的物什,没有落款,但应听声就是知道这是沈灵给他的。
应听声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些什么,小心翼翼地打开布包,在里面看见一块圆形令牌一样的东西。
他左手隔着一层布托着这块圆形令牌,右手毫无防备地直接摸了上去,似乎想要将这块圆形立牌拿起,研究一下这有何用处。
这令牌中间就像阴阳两形,只不过是一银一金,令牌边缘还画着两条细长的鱼,或者是一条不长的蛇。
但就在应听声的右手触摸到令牌的一瞬间,他就感受到了一股霸道的灵力——好像巨大的海漩涡一样,不断将他往深处拖,应听声下意识挣扎起来,一手抱着狐狸,一手甩出了灵力,想要将自己拖出去。
但突然间,他听到了沈灵的声音。
沈灵说:不必挣扎,安心下去吧。
应听声的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这句话所代表的意思,他的身体就像先一步得到了指令一般,放松下来,就连指尖的灵力都溃散了。
应听声失去支撑,不再反抗之后,便直接慢慢滑向深渊。
等到应听声睁眼,自己就已经再一次来到了阴阳司,正靠在判官殿那座木桥的旁边,而狐狸也跟着被带了过来,团在他的怀中,沉沉睡着。
应听声小心地探了探狐狸的鼻息,确定它和自己一样还拥有呼吸之后,才放下心。
他抱着狐狸,缓缓站起身,这才发现右手似乎还握着什么,抬起手一看,正是那枚圆形的令牌。
察觉到他的视线,令牌突然旋转了一下,变成了金色,随后,沈灵的声音便从里面传了出来:“感觉如何?”
应听声被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捂住了令牌,差点把左手的狐狸给摔了,左看右看,确定周围的人没有注意到自己,也没有注意到令牌中这道声音后,才松开了捂着令牌的手,往一处偏僻的小巷走去。
等到周围安静下来,甚至连光线都变得昏暗之后,应听声才敢小心翼翼地开了口:“前辈?”
沈灵“嗯”了一声,然后说道:“我没法直接去阴阳司帮你,但你可以通过这个令牌联系我。遇到什么事情,也可以直接拿着令牌给判官看,他们看到令牌,会帮你的。”
“你自己找个地方好好躲着。我会帮你把戏做得再真一点,让休澜亲手斩杀你这一缕分神。”
应听声听到这话,却皱起了眉,开口问沈灵:“这对师尊而言,是否有些超过了?”
沈灵似乎笑了一下,开口说道:“休澜不会分不清楚真身和分神——直接崩溃走火入魔倒是应该不至于,但你这场戏演完回天机宗之后该如何和你师尊解释……”
“……你可真得好好头疼一阵子了,在阴阳司这段时间,你还是好好想一想善后方案。”
应听声:“……”都快把善后这茬忘了。
他点了点头,答应沈灵,随后手中的令牌又转了一下,从金色转化为了银色,从对面传来的声音也消失了。
——
与此同时,天机宗内。
清休澜神色不明地看着将他拦在门前的孟玄。看孟玄这副遮遮掩掩的的神情,十有八九是已经倒戈向应听声了。
于是清休澜叹了口气,开口道:“我没那个功夫到处找他,直接告诉我他上哪儿去了。”
孟玄哪里敢说,只是语焉不详地和清休澜打了几回太极,才含糊其辞地劝他去人间看看。
下一秒,清休澜就消失在了原地,直奔人间。
第144章
应听声并没有刻意隐藏他留下的那缕分神的气息, 因此,清休澜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那处荒村。
而正如应听声所料,清休澜并没有将他在地上布下的法阵放在心上, 直直地推开了其中一扇房门。
“出来。”清休澜看着房内的应听声, 淡淡说道。
“师尊找我有事?”应听声正在收拾床铺, 哪怕清休澜贸然推开了门,手上的动作也未乱分毫, 甚至还有功夫整理了一下散乱的头发,这才抬起头, 直起身, 然后开口回答道。
看他的态度不是很配合, 清休澜叹了口气, 将语气放缓了一些, 再一次对他说道:“我想, 我们需要好好聊聊。”
“不需要聊了。”应听声转过身,拿起了放在桌上的茶杯,用干净的毛巾擦拭起来。
清休澜皱起了眉,问道:“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应听声的态度堪称冷淡,好像他们不是相伴了十余年的师徒, 而是两个仅仅见过几面的普通过路人,“我觉得在你身边,不管是对你,还是对我而言,都是负担。”
应听声没有抬头去看站在门口的清休澜的表情, 只是专注地擦拭着手中的茶杯,好像那茶杯是什么价值连城的瓷器一样——可明明应听声手上的陶色茶杯分文不值,一吊铜钱能买仨。
此时已近日暮, 晚风缓缓吹过,温柔地撩起了清休澜的长发,他背对带着薄粉的落日,面朝点上了灯烛的小小房间,本该是一副日落归家的温馨场景。
但清休澜只觉一股怒气从心间四散到了他的四肢,直接冲进了他的大脑,叫嚣着让他不要再维持理智,让他去和应听声问个清楚,让他不择手段也务必要将应听声留在身边。
清休澜这辈子拥有的东西很多,但真正属于他的屈指可数。
越是珍贵,越难以割舍。
清休澜几乎没有思考,快步往前,走到了应听声坐着的茶桌边,直接伸手抢过应听声手中的茶杯,似乎是想将这茶杯摔落在地。
可当他偏眸,对上应听声无波无澜的眼神时,却又好像被一盆冷水从头上浇了下来,把他身上这股无名火浇得一点儿没影了。
我在干什么。
清休澜意识到自己有多失态之后,往后退了一步,扪心自问。
他摇了摇头,似乎是觉得大脑有些昏沉,想要通过晃动将快要陷入沉睡的精神叫醒。
而就在这时,应听声却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地走到了清休澜身前。
正当清休澜站在原地,有些迷茫地对上应听声的眼眸时,却看见他那双没有情绪的眼睛穿过了他,看向后方,然后吐出了两个字:“借过。”
清休澜一愣,似乎没有反应过来,却还是侧过了身,将唯一通向外面的门让了出来。
应听声穿过这扇门,来到了外面。
门外只见暮色,不见太阳。就连地上的黄沙,也被染上了一股暮气沉沉的浓重颜色。
应听声看着远方,背对着清休澜,然后开口说道:“我有点累了。总归你该教我的也已经教完了,不如……就这样吧。”
顺着应听声的视线往远方看去,在被风沙遮挡的不远处,还有一间同样破烂的房屋。
沈灵正坐在屋中,他眼前放着一面宽大的水镜,水镜中的景色,正是应听声和清休澜。
沈灵听着应听声将一句一句伤人的话说出口,垂下眸,打了个响指,一道灵力从窗户缝中飞了出去,没入了清休澜脚下的不起眼法阵中,进一步加深了清休澜内心的情绪,模糊了他的五感,神志和意识。
听到应听声的这句话之后,清休澜像是突然失去了解读文字的能力一样,将这句话翻来覆去地在脑中过了好几遍,最终,大脑不情不愿地接受了所听到的事实。
清休澜立刻追了出去,停在距离应听声五步远的地方,堪称冷静地问他:“你这话的意思,是要自立门户了?”
“怎么会呢?我的能力还远不到这种程度。”应听声淡淡答道,好像没有什么话能够触动他的情绪。
“我只是觉得,我们都各自冷静一段时间,会比较好。”
如果清休澜此刻是清醒的,那么他就能轻易发现应听声话中的破绽。
但在经历完一场大战,还耗费灵力将一大群落入离人海中的人从下面捞上来之后,清休澜的身体已经很疲惫了。
他的反应和对危险的预知能力也在变弱,再加上由应听声亲手布下,以及沈灵加固的法阵,此刻清休澜几乎是在按照自己的本能说话、做事。
“我说过了,这件事你想都不要想。”清休澜闭上了眼,不断在他眼前闪烁、晃动的黑点这才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清休澜朝着某个方向走去,接着说道:“除非我们两人中有一人死亡,否则别想一拍两散。”
“师尊的意思是只有死亡,没有离别吗?”应听声回过头,看向朝他走来的清休澜,问道。
他一说话,清休澜就像找到了方向坐标一样,哪怕闭着眼,也轻松辨认出了应听声的方位。他稍稍改变了自己的位置,接着往前走去,再一次精准停在了距离应听声不近不远的地方。
随后,他缓缓点了点头,答道:“没错。”
“那师尊杀了我吧?”应听声在看到清休澜停下之后,反倒朝他走了过去,微微俯下了身,几乎像是靠在了清休澜肩上一样,贴在他的耳边说道:“师尊既然忧心我的死亡,不如现在就杀了我。至少我死在师尊手中,比死在别人手中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