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最终,他还是枕着自己的手,靠在清休澜的床边睡着了。
等又过了一炷香,确定应听声已经陷入沉眠中后,沈灵才带着许寄忱从门外走进。
沈灵进来后,先是看到了旁边将要燃尽的安神香,换了新香后,才转头看向趴在床边睡得正熟的应听声。
“去隔壁拿条被褥过来。”沈灵轻声吩咐身旁的许寄忱,随后抬起手,动作小心地用灵力将应听声托了起来,送进了薄纱中,让他睡在了清休澜旁边。
“这样好吗?”许寄忱似是不解,疑惑问道:“师尊这是在帮听声,还是在帮清前辈?”
“在帮我自己。”沈灵波澜不惊地答道。
如果应听声与清休澜能因为这事各自烦恼个几天不出门,不来问沈灵有的没的的话,沈灵应该是最喜闻乐见的那一个。
许寄忱:“……”
许寄忱看起来想反驳些什么,但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只给沈灵行了一礼,然后转身去拿被褥了。
见许寄忱转身出去后,沈灵才抬手在应听声身上设下一道阻音阵,然后面无表情地对面容安静的清休澜开口说道:“别装了,醒了就起来。”
清休澜一动未动。
沈灵叹了口气,说道:“现在只有你我二人,我还能帮你掩护——或是商讨一二。一会儿寄忱回来,可就没机会了。”
清休澜听到这话后面无表情地睁开了眼,麻木地坐了起来,随后僵硬地转过了身,看向沈灵。
他的视线掠过睡在一旁的应听声时凝滞了一下,接着又很快移开了。
清休澜看着沈灵,欲言又止,止又欲言,抬手指着应听声,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看着有点怀疑人生。
“看来你已经全都想起来了。”沈灵没有多大反应,只是问他:“那你打算怎么办?”
即便知道沈灵已经给应听声设下了阻音阵,绝对听不到他们二人之间的对话,但清休澜还是像怕吵醒应听声一样,下意识压低了声音,说道:“什么怎么办。我能怎么办。”
沈灵十分不解清休澜压低声音的用意,但看他略微闪烁的眼神,还是很配合地跟着压低了声音,答道:“你怎么想的?”
清休澜嘴唇动了动,艰难地问他:“你指哪方面?”
沈灵是真不懂委婉为何物,直接说道:“你喜欢他吗?要留他在身边吗?要是他此生非你不可,你是会让他离开天机宗,还是直接把他逐出师门?”
“……??”
清休澜似乎被沈灵这话震了一下,犹豫开口道:“事情已经严重到这种地步了吗?”
沈灵无奈地一摊手,指着应听声说道:“你这小徒弟过于听你的话了,所以你要想好自己的心意——你一会儿你说个气话让他滚,他也会毫不犹豫地照做,你信不信?”
第100章
“……我信。”沉默半响, 清休澜还是开口答道:“……但是我为什么要让他滚?”
沈灵叹了口气,似乎并不意外:“这就是舍不得的意思了?”
“不……我是说,确实舍不得, 但是……”清休澜看着眉眼早已经舒展开, 甚至足以与他并肩的应听声, 轻声道:“我都称得上是看着他长大的了——养个孩子养到床上去,算怎么回事。”
“那有什么?”
清休澜毫不留情地问他:“要是许寄忱突然说喜欢你, 想要和你长相厮守,想做你的相伴之人, 想要和你同床共枕, 生生世世不分离, 你作何感想?”
“……”沈灵浑身僵硬了一下, 脸色顿时变得尤为精彩, 终于感同身受地点了点头, 对他说:“你可以继续装睡。我就当没来过。”
清休澜:“……”
清休澜开口喊住了转身就要离开的沈灵,忍无可忍道:“你倒是帮我想想办法。有你这样见死不救的吗?”
“你要死了吗?”沈灵转身回头道:“你真要死了的时候,我哪次袖手旁观过?我观你神色也不是很勉强,凑合过得了。”
清休澜:“??”
朋友,朋友。
这是能不能凑合过的问题吗?!
清休澜揉了揉眉心, 说道:“他才多大,能不能分清敬爱和喜爱?或许他只是习惯了我的陪伴,并不是喜欢我。”
沈灵听到这话,顿时一脸“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的表情,神色复杂地问他:“是因为师徒身份?”
“当然不是。”清休澜奇怪地看他一眼, 道:“天机宗可没有一条规矩禁止师徒……”
说到这,他卡了下壳,似乎突然觉得有点荒谬, 话音转了个弯,沉默两息后才接着说道:“……我在阴阳司醒来之前,做了一个梦,或许不是梦。”
“——关乎飞升与天界。只要留在我身边,应听声想安稳度日,白头偕老的梦就不可能实现。”
“你想太多了。”沈灵摇了摇头,说道:“应听声早就不是小孩子了,你不该替他做决定,我是在问你——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这次,清休澜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说道。
“我希望他此生平安顺遂,最好幸福。”
——
应听声这一觉睡得久,他睁开眼时,感觉自己连骨头都睡松了。
不知何时,天已放晴。阳光懒懒地洒在雪地上,一片惨白,略微刺眼。
他坐起身,揉了揉眉心,摸到身下柔软的床垫后才发现不对。
他怎么在清休澜的床上?!
应听声明明记得自己是靠在床边的,结果居然不小心睡着了——难不成是他自己爬上去的?!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身望去——不知该高兴还是该难过,清休澜并不在床上。
应听声睡的这边,床铺上还沾着他的体温,但是应该属于清休澜另一边,却是冰冷的,睡在上面的人应该已经离开有一段时间了。
“师尊?!”
也顾不得细想自己到底是怎么睡到清休澜床上来的,应听声下意识高声唤了一声——并未得到回应。
瞬间,他的心脏就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提了起来,整个人瞬间清醒,手忙脚乱地掀开被子准备下床找人,结果不小心被被褥绊了下脚,差点直接摔下床去。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一道细微的动静,似乎是开门声,一人走了进来,脚步平稳。
应听声趴在床上迅速拉开了绊住他的被褥,然后半是激动半是紧张地抬头看去,却发现来人并不是清休澜,而是微挑着眉的许寄忱。
“你终于醒了。”许寄忱忽略了应听声过于明显的失望眼神,将手中端着的粥和茶放到一旁的桌上,转头说道:“你再不醒,我师尊就要怀疑他那盏年代久远的灯盏是不是年久失修,不小心吞了你的大半精气了。”
“我师尊呢?”应听声也顾不得说什么客套话,略微焦急地问道。
“好得很,在外面和我师尊打牌。”许寄忱似乎早就预料到他有此一问,右手一抬,一叠已经被整理好的牌就在他手中开了扇,然后又被他收起,递到了应听声手中。
应听声:“?”
“刚好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他们三缺一。”许寄忱淡淡落下一句,也不顾应听声是同意还是拒绝,抬手给他指了个方向,随后就化作一道灵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窗户中离开了。
应听声:“??”
他眼睁睁地看着许寄忱的身影消失在屋内,然后迟疑地捏开了手中的牌,然后沉默了。
这牌真烂。
——
“五花三层。”清休澜食指与中指并拢,推出了手中的牌。
沈灵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手中的牌,然后又抬眸看向清休澜,说道:“用言灵,作弊。”
“我凭的是自己本事,怎么能叫作弊呢。”清休澜笑了笑,朝沈灵伸出手:“愿赌服输,给钱吧。”
沈灵无奈地放下手中的牌,轻叹一声,道:“如此,天机宗可真是没人赢得了你了。”
说着,他突然顿了一下,像听到什么动静一样抬眸朝某个方向看去,又轻轻摇了摇头,道:“不……也不一定。”
“哦?”清休澜伸手将桌上的牌整理到了一起,低着头理着正反,饶有兴致地问道:“不一定什么?”
沈灵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反倒微微提高了声音,朝着某个方向喊道:“怎么不过来?”
清休澜忙着理牌,也没注意沈灵在和谁说话,疑惑地“嗯”了一声,没得到任何回应之后,才突然发觉不对,手中动作顿止,抬眸往沈灵看的方向望去——
应听声穿着一件如火般鲜艳的红衣,在外披了件白色大氅——好像是他的——站在那颗被新雪点缀的白玉兰树下,静静地看向这边,然后猝不及防地与清休澜对上了视线。
瞬间,他平静的黑眸就像一池被搅动的水一般,起了波澜,紧接着,他就转开了视线。
而清休澜的目光依旧落在了他的身上,想起那些突然冒出,像一场梦一样,却又是切切实实发生过的记忆,他的目光又变得复杂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