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改修了?”
怪不得。
他就说,应听声在自己身边这么久,灵力、修为并无异样,怎么可能是碎着道心的状态——清休澜还没迟钝到察觉不到这个。
应听声“嗯”了一声,却没告诉清休澜自己改修了什么道——毕竟清休澜很久之前就说过自己对“拯救苍生”没兴趣,自己却修“苍生”一道,有种莫名的心虚感。
正当他思考着要是清休澜问起,自己该怎么作答时,清休澜却只看过他的眉眼,随后轻轻地将这缕灵力从他的经脉中撤了出来,没有多问。
“那就好。”最后,清休澜只说了这么一句。
应听声猜想清休澜应当是猜到了什么,但却没有直接说破。
“行了。”清休澜瞥了一眼应听声,无奈道:“发会儿疯得了,别逼我扇你。”
应听声:“……”
虽然应听声知道就算自己不听,清休澜也未必会把自己怎么样,但他还是乖乖让开了路——他在清休澜眸中看到了一抹疲色,可能是累了。
果然,清休澜直接坐去了软榻上,撑着头,没什么精神地半闭着眼。
“师尊?”应听声放轻了声音,怕惊扰什么一样走了过来,半蹲在清休澜身边,说道:“本也不早了,师尊早点洗漱安歇吧?”
清休澜默了一会,像是才听到一样“嗯”了一声,却没有动作。
应听声便起身关了窗,随后去喊人烧热水,顺便用灵力温了一遍床榻被褥。
等他做完这一切,已经半柱香过去了。
应听声端着壶糖水回来时,却发现清休澜依旧坐在软榻上,连姿势都一变未变。
他只当清休澜是小憩着不小心睡着了,没怎么在意,只是唤了一声:“师尊,别在这里睡,去床上睡。”
但过了几息,清休澜依旧没什么反应,甚至没有回一声应听声。
应听声这才觉得不对,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应听声呼吸一乱,放下了手中的物什,快步走到清休澜面前,皱眉唤道:“应我一声,师尊。”
清休澜安安静静地闭着眼,没有回答。
“……失礼了。”应听声伸手,直接将清休澜从软榻上抱起,呼吸却突然一滞——清休澜的手缓缓垂了下去,头也软软地偏向一侧,气息微弱。
“师尊?!”
应听声呼吸顿乱,抱着清休澜一动不敢动,好像自己只要一动,怀中人就会随风散去一样。
他的耳中传出阵阵嗡鸣,脑中就像塞满了凝固的泥浆一样,手足无措地在原地站了好几息,才突然反应过来现在是什么情况。
——是那滴该死的鲛人泪。
应听声蹙着眉心,眼神难辨,抱着清休澜就闪身回到了马车内,飞速往鲛人海赶。
他能感觉到——和白无思一样,清休澜体内的生机也在极速褪去。
别走。
应听声的呼吸在微微颤抖。
不要走。
此时应听声也顾不上什么了,只想赶紧带着清休澜去往那片富有生机的大海。
求你……不要走。
而他现在能做的,除了祈祷鲛人泪安定下来,就只有乞求清休澜心软,心疼他一回,不要再留下他。
应听声突然召出了分景,他看看怀中面色平静,完全看不出已在生死边缘的清休澜,又看看右手上闪着寒光的分景,想到什么,又咬牙将分景收了回去。
反正清休澜也没嘱咐过他什么,如果清休澜真的狠心不要他……
应听声俯身低头,嘴唇轻轻触到了清休澜头顶微凉的发丝。
——他非要追着清休澜而去,清休澜又能怎么办呢。
清休澜拦不住他。
可怜……
……可怜他吧。
“师尊。”应听声轻声开口,语气半是恳求:“再坚持一下吧。不要这么快就……再次离开。”
半是不甘和决绝:“……若是师尊执意离开……”
应听声神色不明,俯下身,几乎贴在了清休澜耳边,咬牙切齿道:“……那这次我就不会再乖乖等着了。”
——
应听声抱着清休澜闯进凉倾的宫殿时,简直跟炮轰一样,动静大得凉倾都被吓一跳,手中的毛笔拖出一道意义不明的长痕。
侍卫见过应听声,如今连睁眼瞎都能看出来情况紧急,再看应听声怀中那另一位气息奄奄,不知是死是活的贵客,哪儿还有人敢拦他。
应听声便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大殿,“砰”一声用灵力撞开了门。
凉倾猛地一拍桌子,一句“放肆”就要骂出口,却见是应听声,硬生生憋了回去,疑惑问道:“你怎么又回……”
凉倾话说一半就看到了应听声怀中的人,神色一变,迅速游了过来,搭上清休澜的脉时面色难看,问他:“怎么回事。”
应听声动了下嘴,却发出声音,偏过头咳了两声才勉强说出两个字:“突然……”
他哑声道:“突然就不好了。”
第75章
凉倾使了个眼神, 一旁站着的侍女会意,立刻转身离开,去通报女皇。
“来这边。”凉倾带着应听声走进内间, 立刻挥手召来十几朵兰芙塔, 伸手一抚, 那些兰芙塔骤然绽放,花瓣凝成灵力飞入了清休澜的眉心中。
——鲛人泪在应听声带着清休澜进入鲛人海后就平稳了很多, 按理说此时应该无大碍才是。
但将兰芙塔的生息送入清休澜体内后,他心跳与呼吸依旧微弱异常, 似有若无。
凉倾皱起了眉, 没有停下手中动作, 问应听声:“他突然昏迷的?”
“……”应听声犹豫了下, 还是低声如实答道:“原本好好的, 只是看着有些累, 在软塌上小憩一会的功夫,就叫不醒了。”
“那他估计忍了有一会了。”凉倾随口道,却让应听声的指尖都掐进肉里,她接道:“清休澜惯能忍痛的,他觉得自己累了, 有可能是要痛晕了。”
应听声没说话,但是听到这句话后脸色变得异常难看,就像活吞了只苍蝇一样。
凉倾没注意,伸手摸了摸清休澜的额头,疑惑道:“奇怪……”
“鲛人泪已经安静下来了, 他应该没什么事了才对。”凉倾迟疑一会,还是让开了位置,对应听声道:“……你来, 用灵力探下。”
应听声看了眼凉倾,得到她肯定的眼神后,才上前一步,握住了清休澜不冷不热的手腕,小心翼翼地将一股灵气分得细之又细,才慢慢将其探入了清休澜的经脉中。
刚探进去应听声脸色就一变,不可置信地看了清休澜一眼,怀疑是自己判断有误,不死心地探了又探,依旧是同样的结果。
应听声张嘴几次,不知该怎么对凉倾开口,最后在凉倾要吃人的目光下,沉默了两息,才艰难地说了几个字:“魂、魄……”
“……师尊的,魂魄,已经不在这具身体里了。”
“?!”凉倾一惊,下意识皱眉否认道:“不可能,他明明还有呼吸和心……”
说着,凉倾也反应了过来——先不说应听声怎么会连人体内是否有魂魄看错,凉倾口中的“呼吸”和“心跳”,也只是鲛人泪,以及兰芙塔带来的生息在维持而已。
——这原本就是一具人造的躯体,没有魂魄,也只是不会再睁眼说话而已。
……但从外表来看,清休澜明明只是睡着了,所以呼吸和心跳才都有些慢。
应听声垂着眸站在清休澜身边,右手在微微颤抖。
就在凉倾警惕地看着他,做好了随时将他手中的分景夺下的准备时,应听声却没像凉倾想象中那样崩溃。
他堪称冷静地从乾坤戒的不知哪个角落旮瘩中唤出了个完好无损的栖灵瓶,转身就要走,被凉倾叫住。
“你去做什么?”凉倾皱着眉,拉住了应听声。
“师尊说过,他不会死的。所以他的灵魂一定在某个地方。”应听声表情冷静,道:“不管在哪儿,上至天界,下至阴阳司,我都会把他带回来。”
“不行,我刚刚已经传音给沈灵了,他来之前,你给我乖乖待在这。”凉倾表情严肃地拒绝了应听声,道:“清休澜命大着呢,哪里轮得到你来操心他。别到时候他没什么事,你却出了点什么意外,我可赔不起。”
“我都多大了,可以对自己负责。”应听声蹙起了眉,转过身,平和地据理力争道:“我不会有事。”
凉倾优雅地翻了个白眼,一指清休澜,道:“你自己和你师尊说,要是他点头同意,你就去,否则你想都不要想。到时候你师尊醒来看着你的尸体发疯,你也别难过。”
应听声:“……?”
这也……太扯了吧。
但应听声还是因为这句话停下了。
凉倾再怎么说也长了应听声几十岁,应听声没有出声反驳,沉默地与她对视。
凉倾丝毫不怵,大有“你敢走出这个门一步,我就直接把你打晕绑在清休澜身边”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