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安王始终是一个定时炸弹,必须要处理,但问题在于如何处理。
  她有想过放出消息,将安王伤势做假与他任由母亲顶罪之事全部捅出去,如此一安王名声就毁了大半,可对安王府来说还达不到伤筋动骨的程度。
  李晖若是破罐子破摔的对她动手可就难搞了,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
  她将事在心里重新过了一遍,抓住了其中一点,那就是在安王府与宗室看来李晖其实很委屈的,不算其中动的手脚,本质上裴泽渊就是动手了。
  有没有一种可能,能让此事为她所用?
  贺云昭回府后,并未去书房静静思考,反而是去了二姐的院子。
  贺锦墨正同后巷叔父家的堂妹等姐妹一同缝制各色成婚用的物件。
  女子成婚有不少需要自己准备的东西,贺锦墨的嫁衣是请了绣娘专门到府里来制的。
  嫁衣包含了上衣、下裙、霞披,金银线、孔雀羽线制成的云锦用了足足五匹,再加上李旷乃是宗室子弟,按照规制还有许多图案要绣上去。
  贺锦墨最初打算自己来缝制嫁衣,只是做了四五日,她累的脸色发苦。
  人都说女子缝嫁衣时欢喜羞涩,但她欢喜了不到两刻钟累的便有些气,甚至都不想嫁人了。
  可女子嫁人皆是如此,她累得很也不好意思说,说来便显得她极不懂事,只好把累往心里压。
  还是贺云昭来了一次,问她怎么看起来那么累。
  贺锦墨知道瞒不过去只好如实说来。
  贺云昭大手一挥把事情揽在自己身上,从金陵请了五个绣娘来专门给贺锦墨制嫁衣。
  传扬出去只当是她这个弟弟爱护姐姐。
  嫁妆里的其余被褥、枕头、新郎的两套衣裳、给公婆的两套鞋袜,送嫂子、姑姐、侄女的不计数手帕荷包等等全部有绣娘帮着做。
  贺锦墨只需要拿着针装两下,再笑意盈盈的同来帮忙的堂妹贺玉书、表妹姚柔柔一起聊天玩笑就是了。
  贺云昭进门时三人正在吃点心闲聊,一旁放着绣篮,里面有还没缝好的手帕等物。
  那条半成品柳叶合心手帕从贺云昭上个休沐日摆到今日,贺锦墨是一针没动!
  “哎?三哥哥回来了。”贺玉书连忙起身欢喜道。
  “表哥!”姚柔柔也跟着叫了一句。
  贺云昭略点点头,也不往里屋进,倒头往隔间的榻上一躺。
  她双手交叉在脑后,神情冷漠的盯着房梁继续发呆。
  “唉?”贺玉书侧头一看,她好奇道:“三哥哥怎得不进来?”
  贺锦墨嗔怪道:“不必去管他,他小毛病多的是,咱们继续聊咱们的。”
  贺玉书扭过头继续笑着同贺锦墨说话,只是忍不住望了几下贺云昭。
  这个三哥哥是整个贺家最出息的人,她自然也想要亲近亲近的。
  她失落的扭回头继续说话,手里还不停的绣着手帕,劈线劈的极细,绣的也十分用心,连线头处都细细收好。
  贺云昭余光关注了一下就没继续看,只是盯着房梁发呆。
  不自觉的翘起二郎腿,房梁上木头的花纹她都从左研究到右,思路时不时的转一转。
  贺云书是想要讨好她家然后求一门好婚事……好姑娘真上进……二姐那帕子放了好多日还没动……那本讲建筑的书她还没研究明白……安王府会不会报复裴泽渊呢……
  嗯?
  贺云昭翻身而起,盘腿重新坐好,她抱着手臂细细一琢磨。
  唉?似乎有点意思。
  安王府能放过表面上没有任何过错的她,甚至于为了名声还会来安抚一番!
  可裴泽渊必然会遭到安王府反扑,不然他们颜面何存。
  如此想来……贺云昭将此事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脑中再次晃过了老安王的那个小儿子,庶子李景……
  “嘶!”
  贺玉书端了一杯茶放在贺云昭身边小桌上,她悄悄又退了回去。
  贺云昭侧头一瞧,这套裙子她见二姐穿过,想来是送给了贺玉书。
  她眼睛一眨,有了!
  她旋即下了榻,拿起茶杯一饮而尽,道:“二姐,我走了。”
  “唉?”贺锦墨惊讶,“前一段都是待到睡前才走,今日走的倒是快。”
  另一头的贺云昭回到书房翻出信纸,给裴泽渊写了一封信。
  叮嘱他出入小心防备好,警惕公务上出差错,另外便是安慰道,现在与从前不同了,可不能莽撞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别给人留下话柄。
  她信上写的不明白,但是裴泽渊能理解其中意思。
  那就是安王府若是报复裴泽渊,他必然会回敬一二,千万不能留下任何把柄。
  曾经安王拉拢她不成之事就令裴泽渊对安王府很是不喜,如今再有几次三番的冲突,他下手不会轻。
  可是贺云昭要的就是他下手重。
  于她而言这是一举两得,既能打压李晖又能握住裴泽渊的把柄。
  冲动之下殴打宗室亲王与暗地里下手废了一个亲王可是截然不同的性质。
  前者还能说是宗室的家务事,裴泽渊毕竟是公主之子,后者而言便是以下犯上,宗室与诸位阁老绝不会饶恕如此罪行。
  贺云昭便是要提醒裴泽渊,即使下手也绝不要留下证据让他人发现。
  她发现就够了。
  而她嘛,见机行事……
  ……
  九月初七的一日,裴泽渊在京都大营日常视察士兵训练,当晚与他们坐在一起吃两口汤水熬的饽饽。
  他鼓着腮帮子正呼噜噜吃呢,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叫喊。
  “将军!将军!”亲卫着急的跑过来,“将军,马死了!”
  待裴泽渊冲到马棚一看,他日常骑的枣红马到两匹训练的战马都嘴角冒着白沫倒在地上,营里的马倌正费力的把马扶起来,试图往最后一匹还站着的黑马嘴里灌马药。
  半晌,最后一匹马也倒在了地上。
  马倌抹着眼泪从马棚出来,“将军,那草里有毒物,马吃了之后发作的太快,救不过来。”
  砰!
  裴泽渊一脚踹在栏杆上!
  咔嚓一声,栏杆断裂!
  一群人连忙扑上来拦着,“将军,是喂马的几个想着给它们几个吃点好的才特意找了些草料来,里面不小心掺了毒物,不是他们故意害的啊!”
  额角青筋跳动,锋利的眉眼中满是怒火,裴泽渊忍住,他呵斥道:“放手!”
  他自然知道此事不关马倌的事,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他刚得罪了安王府,他的马就意外死了。
  事情还远远没完,裴泽渊三日后回城,即将上马时他敏锐的察觉不对。
  他摘下骑马时护手的革鞔,手指顺着马脖子往下摸,在马鞍处按了好几下,什么都没有?
  他蹙眉,总感这匹马不对劲,他绕到另一侧,用力对着马鞍按了几下,又摸了几下马肚子,还是安然无恙。
  他检查的时间有点久,黑马忍不住后腿焦躁的踢了两下,有躲闪之意。
  裴泽渊冷笑一声,他抽出马鞭对着马屁股抽了一鞭子。
  只见黑马希律律一声,撒开蹄子奔出去。
  跑出不过二百米,它霍然直立,前腿飞起,随即嚎叫着绕圈,跳跃着四处乱跑。
  最后马倌一检查,后背渗出冷汗,道:“禀将军,此马乃是吃了催情的药。”
  战马中一部分用于冲阵突袭的是勇猛的公马,另一部分则是骟过的公马,性格更加温顺易于管理和训练。
  裴泽渊的几匹马都被毒物毒死,只能从营里挑出一匹马回城,那自然只能选性格温和骟过的马来。
  而这种马被人喂了配种时用的□□,自然会疯癫的乱跑。
  裴泽渊这种武将出身又不会专业驯马,他察觉不对只会立刻跳下来,腿脚受伤是难免了,倒霉些的命都会搭进去。
  还好他警惕的根本没有上马。
  两日后,安王李晖在常去的别院内与人饮酒被姑娘哄着喝下一杯助兴的酒,与多人战至清晨,醒来后猛然发现左脚有些酸痛。
  待到半月后,他才猛然发现自己竟瘸了!还不能人道了!
  惊恐的李晖甚至不敢将此事告知自己父王,一个瘸腿且不能生育的人怎么可能当皇帝呢!
  若他是陛下的独生子也便罢了,可他压根不是!
  宗室里健全的人多的是,此事若是叫人知道了,那他必然不可能再有任何机会,就连父王也会放弃他!
  安王府可不只有他一个孩子,为了与庆王相争,父王才叫他提前承袭了王位。
  若是他瘸腿的消息被人知道,父王一定会改变心意扶持二弟李景!
  李晖只能是强自冷静下来,偷偷在左脚下面垫了东西,他走路慢一些更慢一些,尽可能坐在轿子上。
  至此,贺云昭达成了一举两得,心满意足,不过还差了一个步骤……
  翰林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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