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李煌眼前一黑,蠢货!连个做假都做不好!
  安王到底伤势如何,叫来小厮宫人一问便知,且裴泽渊故意没打脖子以上。
  一个谎言出现的时候,就会怀疑所有事实。
  即使安王府造假并不多,他们对自家王爷哪里下的去手,不过是因为身上的伤痕不好一直在御前展示,才在下巴做了点小文章。
  贺云昭叹息一声,“臣万万没想到温和儒雅的安王竟是如此的人。”
  李煌一咬牙直接跪下,砰的一声,“臣竟不知道无知妇人蠢钝如此,必是先前与宁安有旧怨才会如此作为!”
  李晖是安王府最值钱的东西,嫡子且舅家势力强横,还有曾经的那些投资。
  李煌是绝对不会放弃自家自己儿子的,但夫人可以。
  李晖狠狠点头,他说话不多,此事还有余地,哽咽道:“母亲,认错吧!”
  安王太妃呆在原地,她茫然的看看自己的夫君与儿子。
  她只能低下头跪下道:“妾身知错了,妄图造假,还请陛下责罚臣妾一人。”
  贺云昭抬眼,她嘴角勾起一抹轻笑,没有继续说什么。
  安王太妃犯错就不适合皇帝来罚了。
  苗皇后眼神遗憾,她叹息一声,“唉,大嫂,你何必……”
  她故意神情怜悯,似乎在说,遇到这样的官人与儿子,你好惨啊。
  “虽说没有造成什么严重后果,但毕竟泽渊与小贺修撰都是前朝臣子,大嫂,便着人责你手掌,以儆效尤,日后不敢再犯,便为五十之数。”
  待众人退出后,苗皇后也笑了。
  贺云昭则神情温和的进言,道:“娘娘,安王太妃年事已高,五十手板似乎有些太多了。”
  李燧闻言看去,心中也是赞同,且安王太妃一瞧便是为了自家儿子顶罪,太过可怜了些。
  贺云昭继续道:“不如每次打五个,待手养好之后再打。”
  相信在长久的挨罚过程中,安王太妃即使不恨自己儿子也会恨自己丈夫。
  如果没恨,那贺云昭愿意在心里赞她一声好贤妻。
  苗皇后挑眉望向贺云昭,贺云昭腼腆的笑笑。
  苗皇后道:“是极,如此也算照顾大嫂了。”
  她笑着道:“好孩子,你在翰林院时也是常常为陛下分忧,日后多来太极殿才好,有你这样聪慧温和的臣子在身边,陛下处理朝政必然更加轻松。”
  李燧伸手握住皇后的手,他笑着赞道:“有小贺修撰这样臣子在身边,是朕之幸事。”
  只是……他犹豫着看向裴泽渊,“泽渊你对如此处理还满意吗?”
  他对安王太妃心生怜悯,但毕竟泽渊是苦主,他若是不同意,那也不必给安王太妃恩典了。
  裴泽渊扭头看了贺云昭一眼,虽然不知道为何突然宽恕了安王太妃,但……他道:“没有异议。”
  呃……贺云昭勉强笑笑,怪不得陛下同意,原来没明白意思……
  她抬眼与皇后相视一笑。
  第67章
  举凡富贵人家, 即使子孙不上进败掉了家业、府内库房空空,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刻都绝不会叫外人瞧出端倪来,活的就是一个面子!
  更有一个内情, 那便是家中若是真显露出败落之像, 那落井下石的人绝对比雪中送碳的人多。
  但凡是有个机会, 人家也不会把这个机会给这种人家, 因为家道中落,给了都怕你拿不住这机会。
  何况熙熙攘攘皆为利来, 单纯的付出可是绝对不存在的。
  就如贺家一般, 家里的成年男人都没了, 只留下贺云昭这么一个‘男娃’, 一眼能看到的落魄, 想粉饰太平都不行。
  一开始几年还有贺老爷子与贺父的友人常遣人来关怀几句送些补品玩物来, 但时间一久,有的外放出京,有的遭了难处境还不如贺家。
  有两家倒是留在京城,只是时日久了难免淡忘,贺家不能提供任何助力给他们,这联系便渐渐断了。
  待到贺家重新有了起来的苗头后这两家再次上门送节礼, 贺云昭自然也没有拒绝。
  虽则多年不曾联系, 但不能否认,在贺云昭年幼时这两位世叔还是提供了许多帮助的。
  贺云昭进入翰林书院念书他们也是各写了一封信与书院师长推荐贺云昭。
  那时已经两年不曾走动,贺家没有贸然派人上门继续联络,只是由贺云昭写了一封信感谢两位世叔。
  若是贺父有个兄弟, 即使再不成器那贺家也会拼命的将人扶起来,来掩饰家中的败落。
  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 可见这面子之于人来说是何等的重要。
  于安王府来说也是如此,此事到底是裴泽渊动手在先,即使安王有些过错,但他可是宗室亲王。
  裴泽渊一个公主之子竟敢如此冒犯,不敬至极!
  更别说拉着宗室一大堆亲戚往御前奏对竟还叫裴泽渊逃脱了惩罚,安王太妃甚至还因此被罚了五十个手板,令安王府颜面扫地。
  若是不能将这面子找回来,那么安王府日后也不必再想着如何为李晖争夺皇位了,干脆全家去庄子上务农,还能博一个淳朴的名声!
  李煌暗自思量该如何报复裴泽渊,只是还有一件需处理好。
  那就是如何安抚贺云昭!
  贺云昭在文坛有赫赫声名,不少文人初到京城若是有些门路都会前去拜访,比起那些年纪大地位高的大儒,贺云昭年纪更轻。
  且如果他有时间的话也很愿意同来拜访的各地年轻学子说几句话鼓励一番。
  对待这样一个无权但是声名斐然的文坛青年领袖,是需要慎之又慎的。
  但李晖已经留下了坏印象,实在是难以再次出面。
  李煌只好领上自己的小儿子李景一同前往襄王府请老爷子帮忙说和。
  贺云昭到襄王府时面上冷肃,神情不悦,她上前拱手问安,“祖祖。”
  扭头又看向老安王李煌,她唇微抿,一副不屑与之为伍的样子,她道:“不知老王爷有何事,在下翰林院还有公务,还请谅解。”
  果然是清高,李煌心道,清高正直的文人最好应付。
  他连忙伸手安抚道:“小贺大人莫急,老夫有些话想说,还请小贺大人静心听一听。”
  贺云昭眉微挑,疑惑道:“不知老王爷有何指教?”
  李煌无奈苦笑一声,“老夫不愿叫小贺大人误会这才特意来拜托叔祖,小贺大人,老夫只想问你一句,你认为此事难道是我儿之错吗?”
  “君子论迹不论心,我儿固然险些犯错,但那裴世子嚣张跋扈直接动手,我儿直到如今还躺在床上,凄惨模样你也是见过 ,无知妇人虽做了手脚,但身上的伤不做假!”
  呦呦呦,不愧是老艺术家啊,贺云昭心中赞美一番,面上还是配合露出犹豫神情。
  她道:“此事在御前已经了结,不知老王爷您此时再提是?”
  李煌瞧着贺云昭神情变化,眼中闪过一抹喜色,他继续用无奈的口气道:“老夫无意为犬子开脱,只是不愿小贺大人过于误会,或许心仍有愤怒之情,但不是冲着你去的。”
  他颤颤巍巍起身,抬手就要作揖。
  贺云昭面上惶恐上前扶住他,她叹道:“您何必如此,折煞下官了。”
  李煌扭头使了一个眼色,小儿子李景捧着盒子上前,年纪不大十三四岁。
  他脆生生道:“贺大人莫怪,哥哥他只是一时糊涂,平日里从未有那种神情,也是被人激了才如此作态。”
  “哥哥他昨日道自己已经知错了,还叫我带着礼物来赔罪。”
  李煌一脸愧疚无奈的看着贺云昭。
  他不信这还拿不下贺云昭,此人虽有些智慧,但观其平日里形迹,颇有清高正直之气,他亲来致歉不怕不接受,再加上他特意准备的这份礼物……
  贺云昭果然神态微愣,刚要拒绝话却堵在嘴里,她诧异道:“这是我祖父的画作?”
  李景展开的盒子中只有一幅画,落款赫然是贺云昭的祖父!
  她嘴唇颤颤,眼眸一湿,竟说不出话来,好半晌才接过这盒子。
  李煌继续说了一些李晖的愧疚之意,并再次强调李晖被打本就是苦主,他对青年学子的扶持不是为了名声,是他真的那样诚恳去做。
  贺云昭忍住眼眸湿意,道:“下官知道,安王殿下素来喜爱诗词歌赋,曾听几位年轻学子说过此事。”
  成了!李煌心中得意,他继续安抚几句。
  “是非对错,你心中也应当明白,晖儿受罪已经得到了他的惩罚。”
  他甚至还做戏做到底,回忆了一下贺老爷子的昔年事迹。
  贺云昭神色认真的听着……
  ……
  “三爷。”
  “嗯。”
  贺云昭从襄王府出来上了马车,她立刻呼出一口气,将盒子收好。
  她拍拍自己的胸口,心里夸自己一句,演的真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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