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我落井下石了,但把他推下井的不是我,我不清楚是谁……”
  沈临毓重新翻看与金太师有关的那部分案卷后,注意到了上头写的“银票往来”的证据,字迹确定是金太师本人无疑。
  可若是、若是真有人能仿写得有皮有骨呢?
  若是那个人就是章振礼呢?
  那岑太保的回避也就有了答案。
  次子儿媳带着孙子岑淼回安国公府,岑淼将来如何就全压在了安国公府上,岑太保绝不会把安国公拖下水。
  所以,余姑娘和陆夫人接近安国公夫人是想打听章振礼?或者说,是想弄清楚章振礼会不会写金体?
  沈临毓抬手按了按眉心。
  是,母亲与他提过一次。
  陆夫人当年在京中唯一的好友就是后来的金家小儿媳。
  可仅仅只是手帕交的关系,能让陆夫人为她、为金家努力到这一步吗?
  杀冯正彬,开棺验尸,让金夫人的死因大白于天下,即便是为了让陆夫人多一个念想,那在岑太保倒台、岑氏死之后,这对母女就该停下自己的脚步了。
  可她们马不停蹄地迎上了安国公夫人。
  无利不起早。
  余姑娘一定有她更深的目的。
  又等了片刻,阿薇端着食盘从厨房里出来。
  两碗凉拌面,配着红红绿绿的蔬菜丝,切了些卤肉片,倒是很适合日头底下。
  “厨房里热,我就想吃些凉的,”阿薇摆了桌,“王爷就随我将就将就吧。”
  “哪里的话。”沈临毓道。
  过了凉水的面劲道,蔬菜爽口,添了醋又加了些辣子,虽简单家常却很好吃。
  沈临毓一面吃,一面琢磨着先前的事。
  他还是没有完全想透彻。
  如果他的猜测都是对的,那余姑娘母女在为金家平反的路上,为何会走得这般义无反顾?
  还是说,这其中有他没有看破的隐情?
  而余姑娘不曾把所有的事都挑明了,是他依旧没有得到足够坦诚相待的信任。
  啧!
  先办差事吧。
  差事他会办好,送到手里的线索、一点都不能辜负。
  第136章 他们之间可不算无仇无怨!(两更合一求月票)
  安国公回府。
  他刚从轿子里下来,就瞧见了才从外头回来的老妻。
  “今日去了哪里?”安国公问了一声,左右扫了眼,没瞧见章瑛,便又问道,“怎得一人出门,没有叫阿瑛陪你一道?”
  “去相国寺拜了拜,”安国公夫人一面说,一面随着丈夫往宅子里头走,“阿瑛和那陆念不对付,两厢照面,她定然心里不痛快,我也就不叫她一起了。
  万一她们话赶话着吵起来,反倒是不美。”
  “什么是美?”安国公脚步一顿,长叹了一口气,无奈地道,“夫人,老夫前次就跟你说了,定西侯府那两母女怪得很,别和她们多打交道,你怎么就不听呢?”
  安国公夫人撇了撇嘴:“为什么不听?自然是我不爱听。”
  安国公被她怼得一口气憋回去。
  闷闷回到屋里,他才又语重心长地劝说起来:“夫人莫要与我置气。
  你想与她们交好,我清楚你打的是未雨绸缪的主意,只是她们的心思就不会这么简单。
  夫人且细想想,那余如薇早先主动接近的都是些什么人?
  冯正彬的夫人、岑家那岑睦,你就看看,看看那两家现在是个什么结果。
  就这么有的放矢的性子,她们能做无用的人情往来?”
  安国公夫人拧着眉,倒是没有立刻反驳,一对眼珠子打着转。
  安国公坐下来,整个人略显得松弛了些,又补了一句:“你冒然去和两只豺狼算心思,这不是胡闹吗?”
  “胡闹?”安国公夫人听不得这话,立刻反唇相讥,“八字没有一撇的事儿,国公爷说得好似我要害了章家似的!那对母女不是善茬,可郡王爷不是好好的?”
  “他是郡王爷,你也是?”安国公又指了指自己,“还是我是?”
  叫他这般一问,安国公夫人没好气地抬手打了下丈夫那戳在他自己鼻头前的手。
  啪的一声。
  声音脆,其实也没有多少力气。
  但毕竟挥打了一下,被点起来的火稍稍灭去了些,安国公夫人不情不愿地道:“比不得他郡王爷和背后的长公主,但我们怎么也是国公府。
  陆念和她那继母有仇,她要弄死岑家是情有可原,和冯家好似无仇,但那冯正彬是岑太保的半路学生。
  你上回不是同我说,镇抚司会查那舞弊案,十之八九是在抄冯家时抄出了蛛丝马迹吗?
  说到底,就是有仇!
  我们不一样,无冤无仇的,除了阿瑛原本是岑家儿媳之外,还能有什么关系?
  她们来招惹我们做什么?”
  听这番说法,一时之间好似也没有很不对劲的地方,安国公摸着胡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半夜。
  安国公在雷声中醒了。
  外头大雨倾盆,他起来就着那点时不时的闪光到净室方便。
  后窗开着一条缝,雨气顺着飘进来。
  安国公干脆一把推开,凉风夜雨扫没了初夏的温热,叫原本睡得模模糊糊的脑子瞬间清明了。
  不对!
  不对!
  他双手抓着窗沿木头,十指用力,沾染了水气的手指透着不自然的白。
  脸色阴沉,在一道闪光下照出那城府深沉的模样。
  他深吸了一口气,略微稳了稳自己的情绪,尽量放慢语速喃喃着“不对啊……”,好似只要喃得够慢,心就能慢下来。
  几个思绪转圜,他算是把那表面没有不对劲、但实则有问题的部分理顺了。
  陆念和余如薇不是善茬,但她们绝不是逮到谁就咬一口。
  正如他和老妻说的一般,这对母女有的放矢。
  她们会因为冯正彬是岑文渊的半路学生、就去接近冯正彬的夫人吗?
  岑文渊的学生,满京城海了去了!
  难道她们能确定,冯正彬的书房里能抄出和科举舞弊有关的东西来?
  前脚才回京的母女俩,定西侯府之中都是一团乱麻,她们如何晓得舞弊?如何确定通过冯正彬能把岑文渊拉下来?
  更何况,就那么一个疯娘子、一个小丫头片子,添上一个婆子,她们有心算计冯正彬,就能把冯正彬弄死?
  杀人不是上嘴唇碰下嘴唇,要灭迹!
  安国公当时也看过大慈寺的案卷,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谁也不能断言自尽、也不能咬死谋害,几方官员本就立场不同,于是争论不休,谁也说服不了谁。
  这是老中少三个女子能办得妥的事?
  这分明是镇抚司最擅长的事!
  舞弊案足够隐蔽。
  镇抚司发难时步步紧逼,有备而来,郡王爷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
  如果早半年前,一切就在王爷的谋算当中,那就都说得通了。
  郡王爷早就发现了科举舞弊的蛛丝马迹,他把冯正彬作为突破口,还拿冯正彬杀妻做障眼法,又是鬼魂报复又是开棺验尸,弄得神神叨叨的,愣是骗过了岑文渊!
  而陆念与继母的仇恨亦是一道极好用的障眼法。
  看起来是后宅女眷厮杀一团,什么上顺天府打官司,什么镖局这那的,便是引岑睦入局,在旁人看来也就是男男女女那点事。
  他家夫人、也算是见多识广的国公夫人,不照样被蒙蔽住了吗?
  所以,岑文渊才会在不知不觉间被两道障眼法拿下了!
  哎呀、哎呀!
  老妻还说是余如薇好本事,拿捏着郡王爷指东打西。
  要他来说,分明是郡王爷在背后执棋,以“扳倒岑太保”、“揭发岑氏真面目”为利益交换,让陆念和余如薇替他打先锋。
  如此一来,余如薇才早早盯上了冯正彬的夫人。
  如此一来,冯正彬迷雾重重死在了大慈寺。
  如此一来,镇抚司开棺验尸,又把冯家抄了。
  如此一来,薛文远被镖局那点乱事拖下水。
  是了,年前还抄了新宁伯府!
  王爷想抄的就是黄镇吗?分明是掌握了黄镇和岑文渊之间有些往来的线索。
  那线索,连他这个姻亲都看得不太明白,只隐隐约约有点感觉,镇抚司却一抓一个准。
  看看、看看!
  镇抚司、郡王爷早盯上岑文渊了!
  现在,先头兵的陆念和余如薇突然和自家老妻走动得多了起来……
  是,章家和陆家无冤无仇,但若是郡王爷……
  安国公抹了一把脸。
  太险了。
  好险还是看穿了。
  若是没有想清楚谁执棋主导,谁冲锋陷阵,只看到那两母女而忽略了背后谋划的郡王爷,那他安国公怕是要和岑文渊一样,被打个措手不及了。
  <a href="https:///zuozhe/jiushiliu.html" title="玖拾陆"target="_blank">玖拾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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