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付迦宜抱膝坐在沙发上,听见动静抬起头,僵硬地往这边看。
程知阙点开灯, 走到她面前,上下打量一遍,“穿这么整齐,要出门?”
付迦宜把换好的鞋子甩到地毯上,嗡着嗓子说:“嗯……想去找你来着。”
程知阙挑唇笑笑, “找我做什么?”
“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所以我过去找你。”
“不是你不让我来的吗?”
气氛谈不上有多坏,但绝对算不上有多好。
付迦宜抿住唇, 忽地抱住他劲瘦的腰身,脸颊在衣料上蹭了蹭, 自顾自低喃:“……难受。”
程知阙掀了掀眼皮,“肚子疼?”
付迦宜轻轻“嗯”一声,觉得冷,抱他抱得更紧,严丝合缝。
不光是身体,从他对她直呼全名的那刻起,哪哪都冷。
认识这么多年,程知阙从没这样叫过她,一次也没有过。
她浑身发软,长发柔软而蓬松,像只独立的猫突然撒起娇,依赖显而易见。
程知阙盯着看了会,将人拦腰抱起,放到卧室床上。
他扯过被子给她盖上,手伸进去,贴在她腹部,把体温渡过去,“身体不舒服就别折腾了,好好睡一觉。”
付迦宜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露出一副听劝的表情。
过了会,她在被子里攥住他的一根手指,声音很轻地问:“你为什么还是过来了?”
程知阙空闲另一只手点点她胸口,“没你心狠。”略微停几秒,忽放软语气,“不过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事出有因。”
积攒的阴霾一点点散开,付迦宜懵懂一笑,扯扯泛白的嘴唇,故意问:“什么事啊?”
可真听他淡淡地提起许悠,她反而拿食指堵住他的嘴,小声道:“程知阙……其实我都知道的。我都明白。”
她什么都知道。
知道程知阙以为她不知情,打算私下直接解决这事,也知道许悠对他来说根本不值一提,更没必要主动搬出来给她添堵。
从他跟她讲出自己婚恋自主的那刻起,她就没不信他。
许悠不过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环。
一阵沉默。
程知阙也就没再往下说,拿开她的手,从床沿起来。
付迦宜眼疾手快,双臂缠住他的脖颈,不让他走,“……你去哪。”
“去拿药,你没发现自己在发烧?”程知阙攥住她手腕,哄道,“听话,把手松开。”
付迦宜不依,脸埋进他颈间,问他是不是还在生气。
程知阙温和开口:“我没什么好气的,这件事也是我考虑不周。只是迦迦,无论怎么赌气,永远也别低估我们之间的经历和情分。”
付迦宜点头说好,顿了顿又说:“其实气一下也没关系的,这次换我哄你好不好?”
“怎么呢。”
“总不能每次闹矛盾都是你单方面低头。”
自从和好以来,他一次次让步,一味地付出,她不是感受不到。
程知阙喉结上下滚动,却什么都没说,只摸了摸她的脑袋。
这一晚究竟是怎么度过的,付迦宜清晰记得。
程知阙躺在床上帮她揉肚子,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细数这些天围绕在各自身边发生的稀疏日常,谁都没再提那晚的不欢而散。
付迦宜断断续续睡了一整天,早就不困了,窝在他怀里,指腹抚过他的五官轮廓,一点点往下,触碰凸起的喉结,百无聊赖地把玩。
房间刚开了窗,空气四处涌动,十月夜里气候稀薄,她被他抱着,完全不觉得冷。
清早,付迦宜按生物钟睡醒,赖在床上看程知阙在衣帽间换衣服。即便这几年养尊处优,他也没疏于身材管理,肌肉线条依旧很流畅。
许是姨妈期间雌激素分泌旺盛,这一幕让人瞧了血脉偾张。
余光扫到她醒了,他径直走过来,指节碰了下她额头,“不低烧了,肚子还疼吗?”
“还好,没那么疼了。”
“就算阿姨不在,也记得按时吃饭。”
付迦宜囫囵应下来,有点心不在焉。
程知阙拇指按住她下唇,好笑地说:“怎么拿这种眼神看我?”
付迦宜自然不会承认自己见色起意,掖着被子跪坐在床上,帮他把剩下几颗衬衫纽扣系上。
她皮肤苍白,裸露在外的两条胳膊纤细,没什么肉感。
把人越养越瘦,程知阙怎么会不心疼,收敛了玩笑,说:“要不这几天你去我那住吧,也好有人照顾你。”
付迦宜觉得来回折腾有点麻烦,犹豫几秒还是说好,“那你忙完记得来接我,我等你。”
一起吃完早餐,付迦宜送他到门口。
临别前,她忽然提起:“不知道现在说晚不晚……找个时间带我去看看那个四合院吧,可以吗?”
程知阙低头亲了亲她耳垂,灼热气息洒在耳后那块嫩白皮肤上,语调似叹息:“怎么会晚?迦迦,无论什么时候都不晚。”
看着他进电梯的背影,付迦宜鼻子莫名发酸,很突然地寻回了所有安全感。
从重逢那天开始算起,明里暗里拒绝过那么多次,其实每次拒绝都需要耗费不少勇气。
一直以来,她反复推开程知阙,反复试探,反复假设,直到确定他真离不开她为止。
-
国庆之后的大半个月,沈铭玉和钟课依旧在冷战。
沈铭玉忍不住跟付迦宜抱怨,明明只差最后一点就能把她哄好,可他已经懒得再哄她,甚至连通问候电话都不再打,大有趁机和她断了的意思。
付迦宜点名扼要地说,钟课究竟是想跟你断了,还是想等你冷静完再好好谈?如果不是以分开为目的,那你现在端的这些架势毫无意义,只会把两人的关系越放越凉。
沈铭玉好一会都没吭声。
其实仔细想想,他们之间哪有谁对谁错。当初约法三章,说好的不谈私事只做不爱,她现在反应这么大,归根结底还是怕等真摊牌的时候他说不喜欢她,所以至今拒绝沟通。
和付迦宜聊完,沈铭玉差不多顿悟了,开着自己那辆小跑去钟课常住的酒店找他。
那天沈铭玉一直没什么消息,付迦宜猜测,两人八成是和好了。
隔天正赶上程知阙生日。
付迦宜早早下班,回去换了身衣服,随他去地安门附近的四合院。
这地方闹中取静,拱形建筑地标隔开一条长胡同,院门口两棵百年悬铃木,朱红色大门钉了蓝牌,几个工人在里面动工。
程知阙的声音混着机器运作声:“这片区域有保护制度,外观没法翻建,只能改改内装。”
付迦宜被他牵着迈过门槛,一边四处观望,一边问里面什么时候能修葺完。
“才动工没两天,约莫要三四个月吧。”
付迦宜了然地点点头。
逛完一圈,付迦宜笑说:“我喜欢这里,的确很清静。”
程知阙勾勾唇,“猜到了你会喜欢,不然我也不会这么大费周章。”
上星期一起吃饭,付迦宜听杨自霖随口提起过,说前阵子程知阙为了改四合院的房屋内装,特意请文物局的人吃过饭,连沈照清都搬出来了,给足了对方面子。
其实只要是和他一起,无论住哪都好。她不挑这个,但感动也是实打实的,不由笑说:“今天你过生日,怎么反倒哄我开心?”
程知阙笑了声,“看你开心,我自然也开心。”
付迦宜加深笑意,心想,女人无论到什么年纪,果然永远对情话欲罢不能。
晚上尘沙大,有起风的迹象,两人没久留,并肩出了胡同。
付迦宜主动请缨当他的司机,接过车钥匙,不太熟练地启动引擎,把车开去附近一家私房菜馆。
吃饭时,她问他:“你今天没什么其他安排吗?锦园那边没叫你回去?”
“中午回去陪老爷子吃了顿便饭,收完礼就走了。”程知阙说,“杨自霖他们倒是给我攒了个局,我嫌吵得慌,没去。”
去年沈仲云把这套四合院拿出来给他作生日礼物,今年老爷子问他要什么,程知阙直言,说想要您的一个口头允诺。
许家的事和柳言秋的事,不动一兵一卒,全然埋进这条允诺里。
沈仲云一向宠他,自是没有不答应的道理,不解道:“你父母亲自为你选配的婚事即便不是最好,起码也是最合适,你又何必百般推辞惹他们不快。我早晚走在你前头,能护得了你一时,护不了一世。”
程知阙当时淡淡地说:“婚姻不是儿戏,我得对得起她。就算放弃家里这些,也没什么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