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程知阙那段时间恰巧有件私事要处理,忙得无暇分身,就说不去了,结果第二天,隔着时差来问,庆典举办时间是不是六月份,各大高校毕业季。
徐淼当时搂着涂安娜睡得正香,被铃声吵醒,含糊回怼,邀请函上不是写了吗?
程知阙静默许久,说,我只是想再确认一遍。想确认一遍,给自己找个合时宜的理由去巴黎。
一周后,徐淼在巴黎戴高乐机场接到人,这才跟程知阙有了第二次见面。
说起这事,徐淼话更多了:“你说说你,如今可真是钱多得都能上大街洒去了,给母校捐款就捐款,还特意给八竿子打不着的生物学院捐了栋实验楼。你没看维森特校长谄媚那张脸,本来褶子就多,这么一挤都能挤出花来了。”
程知阙无所谓地笑笑,没多言,把烟头捻进烟灰缸里,要去泡温泉,“走了。”
“你去吧,我回房间跟安娜视个频——等等你不是要见付迦宜吗?我就不跟着掺和了,祝你早日得偿所愿,春梦了无痕。”徐淼苦口婆心地说,“我这都二胎了,你也抓点紧,趁早解决终身大事。”
程知阙皮笑肉不笑地骂一句滚。
隔壁房间安了四面环绕的落地窗,玻璃表面起薄薄一层雾,远山近景,混沌不清。
程知阙半截身体泡在缓解疲劳的药浴里,手搭边沿,无端记起几个月前。
七大的校庆办在毕业典礼之前,参加完校庆,他在巴黎多留了几日,拒绝了校长相陪的提议,一个人来到礼堂,坐在最后几排,默默观完了整场毕业典礼。
台上,付迦宜穿学士服,作为代表上前致辞,举手投足落落大方,一颦一笑鲜活灵动。
拍合照前,她同身旁的白人女生说了些什么,加深笑意,眉眼舒展开,明显心情不错。
程知阙视线越过层层人群,盯着她看了片刻。
脑子里那些虚无的回忆片段终究比不过切实的肉眼可见。
过往那些年,再没有哪个瞬间能比得上此刻,叫人压制不住骨子里那股冲动劲,想摒弃掉引以为傲的克制。
典礼结束,人潮汹涌离场,付迦宜没急着走,站在角落,像在等什么人。
程知阙坐在背光的位置,看着她含笑接过一个男生递来的花束,听对方讲完话,踮起脚,主动抱了抱他。
礼堂在放苏格兰风笛演奏的音乐曲,《the south wind》,鼎沸人声里,程知阙安静听完一整首,将礼物揣回口袋,起身,从侧门离开了。
她没有他或许可以过得更好,同样会有旁人陪伴在侧。
求仁得仁不存在最优解,事与愿违是常态。
一川风月一处风景,他不过是她绵长生命进程中,微不足道的一个过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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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庄宁的休息室待了不到半小时,程知阙的司机联系她,说已经候在停车场,付迦宜跟庄宁说了句再见,乘电梯到地下一楼。
司机还是上次那个,认识她,颔了颔首,主动招呼一声。
付迦宜微微一笑,礼貌说:“麻烦您了。”
那地方离市区比较远,过去要耗费不少时间,坐车坐得有点无聊,付迦宜索性掏出笔记本电脑,打开待会要展示的ppt页面,检查一遍,看看有没有需要完善的地方。
到了目的地已经是傍晚,付迦宜随守在门口的服务人员一路往里走,来到一处带假山的独立庭院,越过巨型雕像和圆形雕花拱门,直接进屋。
程知阙刚泡完温泉,从水里出来,下半身裹了条浴巾,短发微微发潮,肌肉线条紧实,腹肌分明,正滴着水。
付迦宜没想到第一眼瞧见的会是这种场面,放缓脚步,停在那,没再继续向前,隔十几米的距离,离远看着他。
过往两人有过无数次赤裸相对的抵死缠绵,可今非昔比,楚河汉界起码要有个分明。
明明道理都懂,心里明镜似的,但她还是不受控地脸红了一下。
程知阙看她一眼,不急说什么,当着她的面若无其事套上浴袍,用毛巾简单擦拭几下颈侧的水痕,唇边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喊她过来。
他问她吃过饭了没。
付迦宜说:“不太饿,我们先聊正事吧。”
程知阙勾一勾唇,“怎么办,我现在的正事就是衣食住行。”
这话像玩笑话,但还是挑起了付迦宜的求知欲,她想起之前沈铭玉说过的话,问他:“每天游山玩水成了你如今的副业吗?”
程知阙目光拂过她,“对我好奇?”
“……倒也不。”
程知阙注视她的目光几度柔和,“在你眼里,我什么时候成玩物丧志那种人了?”
“我没这么觉得,只是以为你把我叫过来是想让我陪你游山玩水,所以才这么说。”
“既然这样,不如把你以为的成真?”
付迦宜抿了下唇,轻声喊他:“程知阙。”
程知阙挑眼,“怎么了?”
“答不答应跟我们院合作,或者有没有合作的意向,你好歹给我个痛快,别让我不上不下地悬在这。”
她手里拎着沉甸甸的电脑包,夹层放一本计划书。
程知阙拿过电脑包,把东西放到桌上,“一直拿着,不沉么。”
付迦宜没说话,有坚持等他回应的意思。
程知阙这才温声说:“没必要悬在这。但凡你想要的,我对你什么时候不是有求必应?”
付迦宜一怔。
“先不谈公事,起码把肚子填饱,吃完再说。”程知阙将她安顿好,商量的语气,“在这等我几分钟,我去换身衣服,很快。”
付迦宜没说好或不好。
度假村设在半山腰,山顶有间沉浸式自营餐厅,据说能俯瞰整片层峦叠嶂的雪景。
付迦宜没来过这,之前和沈铭玉一起看过开业的宣传视频,约好元旦来聚,没想到提前过来了,还是和程知阙一起。
餐厅一共两层,顶层有单独包房。
上楼梯时,他跟在她后面,出声提醒她注意脚下。
付迦宜今天穿得比较正式,羊绒大衣搭版型熨帖的套装,脚踩一双粗跟短靴,听见他这么说,莫名分了下心,迈出去的右脚跟不上思路,踩到楼梯边沿,差点滑倒。
一只手适时扶住她,修长手指覆在她腰线位置,借了些力气给她。
程知阙的嗓音自后方传来,体贴如旧,嘱咐道:“看路,小心点。”
第46章
等她稍微站稳些, 他及时收回手。
隔两三层衣料,感受不到肢体接触传递的体温,但付迦宜还是像被灼了一下, 她没回头看他, 抓住楼梯扶手,加快脚步上楼, 跟他拉开一段距离。
厨师是法国人,前菜和主菜被陆续端上桌,精致得叫人有点无从下口。
付迦宜低着头, 用叉子将餐盘里的白汁烩肉戳烂, 叉起一小块,放进嘴里缓慢咀嚼。
她那点嘴硬的伎俩瞒不过程知阙,嘴上说着不饿, 其实的确很想吃点东西。
难得心平气和坐下来好好吃顿饭, 久别的生疏依旧横在两人中间。
他说先不谈公事,可除了公事,聊什么似乎都有冷场的趋势, 她又不想同他聊现状,索性泛起沉默,安静吃饭。
程知阙往她杯里蓄了点起泡酒,主动寻个话题,跟她说起徐淼一家。
付迦宜顿了下, 很是意外:“他们都有两个孩子了?”
程知阙笑出一声, “老大两岁多,是个男孩, 挺皮实的。老二也快出生了。”
“有照片吗?”
程知阙点开徐淼的朋友圈,把手机挪到她面前。
付迦宜拿起来翻了翻, 笑说:“看来所有人都逃不过经常在朋友圈晒娃的魔咒。”
“所有人?”
“嗯,我大嫂去年再婚了,生了个女孩,长得很漂亮。”付迦宜笑了笑,“一转眼大家都有各自的生活要过,还挺物是人非的。”
圆桌中央吊一盏铁艺氛围灯,照得她眼睛越发的亮,神态举止渐渐放松。
程知阙看着她,问道:“在北京待得还习惯吗?”
付迦宜回答:“人生地不熟,开始还有点不适应,沈铭玉搬过来陪我,也帮了我很多。”
程知阙挑唇笑笑,“男朋友不是跟你一起回国了?他不陪你?”
付迦宜几乎是一愣,没太反应过来,“你说谁?”
程知阙食指轻扣一下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