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我不认为是裴元。”杜思贝走上前一步。
靠得越近,她仰望陈行简便更吃力。
“裴元今天穿的是驼色大衣,但停电的那一分钟里,有个人把我抱起来了。我拽掉了他衣服上的扣子。”
陈行简失去耐心,敛了笑意:“你到底想说什么?”
杜思贝承接着陈行简冰冷的目光,呼吸微重,对他表达感情格外需要勇气:“陈行简,我感觉救我的那个人是你。”
陈行简的眼神意味不明,瞳孔是幽深的黑色,冷冷清清。
沉默了一会,他说,“我是救了一个人。”
他看着杜思贝,从白大褂兜里摸出手机,对她轻晃了晃,声音带几分玩味,“有个漂亮的女记者跌我怀里了。灯亮之后,我们加了微信。”
陈行简的手机屏此时正好亮起,显示有五条微信,六条,七条……
他们说话的短短一分钟里,就有许多人给他发消息。他无论走到哪儿都是焦点,受人欢迎。
杜思贝咬住下唇,重新看回陈行简:“那颗白扣子就是你的,你为什么不敢承认?”
“?”
陈行简摸上后颈,左右动了动,似是被她无语笑了:“杜思贝,我什么要跑过去救你啊。我连你在哪个方位都不知道,坦白说,我也不在乎。”
杜思贝紧盯着他的嘴唇,“你真的不在乎?”
陈行简笑容微滞,但只是一瞬,他唇角的笑意就越发疏懒,“杜思贝,自从元宵那天咱们睡了一晚上,你不觉得自己正在变得很奇怪吗?你在幻想什么?”
杜思贝目光下移,看着陈行简白大褂从上往下数的第四个扣眼:“是我幻想么。你这儿的扣子被扯掉了。漂亮女记者怎么没把扣子还给你?”
话音刚落,她眼前迅速覆上一片黑暗,肩膀被人毫不留情地擂了一下,视线又恢复明亮。
陈行简一言不发撞开她走了出去。
“三分钟到了。”陈行简根本不想跟她纠缠,冷冷下完逐客令,他走到墙边,低头看着简易桌上的一大排咖啡。他拿起其中一杯看了眼,见不是他的名字,又放下了。
杜思贝跟过来,和他一起找咖啡:“我给你单独买了皮爷的美式和三明治,不在这里……”
陈行简淡声打断她:“杜思贝,你对自己的定位是不是有点问题。”
杜思贝拿咖啡的动作一顿。
“你是秘书,不是女友。我不需要你做的事,你抢着做,这很没分寸。”
没有阳光照进来的仓库里,潮湿的空气滑进脖颈,冷得杜思贝打了个哆嗦。她收回手,不再碰那些咖啡,声音低下去,“就算是秘书,我也可以关心老板的吧。你一上午没吃东西了。”
“有话不在微信里说,想着法儿的跟老板创造独处机会,这是一个专业秘书该做的事吗?”
陈行简靠上桌子,抱起胳膊笑了笑:“咱俩本来就是靠肉。体关系起家,谈感情真的没必要。何况我再过半年就走人,你缠着我也捞不到什么结果啊。”
陈行简悠然地继续说:“杜思贝,其实你挺聪明的,现在正是提前找好下家的时候。你长得不错,裴元那家伙很适合你,目前攀不上他也没事,去报个名媛班进修一段时间,说不定就能摇身一变做上市公司老板娘了。到时候风光无限,你哪还有闲工夫记得我?”
杜思贝仰头盯着又在说混蛋话的陈行简:“我不去。”
“你该去啊。前几天从厂里出来不还在跟我吵,急得跳脚也要去裴元那儿干活吗?”
“这样恶意地揣测我,会让你有快感吗?”
陈行简平静地看着杜思贝眼睛:“话糙理不糙,诚实地面对自己,不好么?”
“我今天一直在跟裴元……裴总谈包材的定价,他非常看好新品牌的创意,愿意给我……给我们的品牌降2个点。”
杜思贝诚恳说完,陈行简的眼睛还是如潭水一样深黑,看不透任何情绪。
她咬住下唇,压制了一会呼吸,缓缓说,“陈行简,我在你身边待了半年,从没做成过什么事。这一次,就当我作为秘书,为你做的唯一一件事。最后一件事吧。”
陈行简目光动了下。
该死的库房光线太暗,他这才发现杜思贝眼里好像闪着水光。
杜思贝低下脖颈,摘掉脖子上的工牌,将工牌上的吊绳一圈一圈缠好,拍在陈行简胸口。
“作为杜思贝,我谢谢你,让我看到了自己这半年来的愚蠢。”
陈行简没有伸手去接,任由杜思贝按着他的胸膛。
“你什么意思。”他腮帮忽然绷得很紧,漆黑的目光直直射向杜思贝,似要将她看穿。
杜思贝吸了吸鼻子,笑道:“也许去年夏天,我在洛杉矶的海边认识你,就是一场错误。”
“答应来你身边做秘书,是错误。跟着你去1607,是更大的错误。陪你一起去巴厘岛扮你女友,简直错到没边。平安夜下雪那晚给你送文件,我以为自己终于好了,可一开门看到你,我又犯错了。明知道你只是想跟我睡觉,却还是想跟你告白……看到我这样我无可救药的笨蛋,陈行简,你当时心里一定在冷笑吧?哈哈!”
杜思贝笑得咧开了嘴角,眼睛眨出泪花。
陈行简:“……”
他慢慢伸出手,还包着白色绷带的右手,捂上胸口,按住杜思贝手背。
杜思贝却猛然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工牌啪地掉在冰凉的水泥地上。
“可是陈行简,难道你就一点错都没有吗?”她声音扬了一点儿,带着沙哑的哽咽。
“长得帅,有钱,身材好,这是你游戏人间的本钱。你想玩我就玩好了,但你为什么要假装深情,说那种无论我什么样你都会要我的混账话?我把自己给你了,可你呢?你一边要我,一边把我推给别人。你口口声声说不在乎我,可一看见我跟裴元多说两句话,你又跑来惩罚我,陈行简,我快被你弄疯了。”
陈行简皱起眉头,嗓音莫名发涩:“贝贝……”
“请不要这样喊我!”杜思贝狠狠推开陈行简。陈行简挺着没动,简易桌上的几杯咖啡却被打翻了。
棕色的液体顺着桌沿淌下来,洇在水泥地上,成了一片黑色。
“大年三十不收你的红包,是我不想被你误会成虚荣拜金的捞女。从你家一大早离开招呼都不打一声,是我不觉得我的存在与否对你有任何区别。你赏我的那束玫瑰花,到底是送别的女人还是送给我,我不在乎了!”
库房外有了阵脚步声,似是听见屋里动静,同事们凑到门外,犹豫是否要闯进来,却又怕惊扰了老板。
杜思贝忽然觉得没劲透了。
她深吸一口气,语气低涩却坚定:“玫瑰花,我可以自己买。工作,我可以自己找。我不需要靠任何人,尤其是你。”
杜思贝转过身,擦着陈行简的肩膀往外走,脚步没有一丝迟疑。
走到门口时,杜思贝停下脚步,转头看了陈行简一眼,眼底一片痛悟后的坦然。
“陈行简,我不会再对你犯错了。”
……
门打开,几个后勤同事看见总裁秘书杜思贝从库房里出来,顿时惊讶退后了几步,彼此交换着眼神,不敢乱说话。只有一个大着胆子说:“贝贝姐,jerry到处找你,他叫我们来的。”
杜思贝不想牵连无关人员,挤出笑容:“好,我这就去见他。”
她在走廊里撞
上一脸焦急的jerry,后者隔老远就板起脸指着她:“杜思贝你跑哪去了,微信不回电话也不接?客户来了半天没一个人接待,你对工作能不能有点基本责任心!”
来到jerry面前,站定了,杜思贝轻轻推开他戳到自己脸上的手指。
她发现自己此时出奇地平静,理智:“总裁办不是只有我一个秘书,科颖也不是只有我一个活人。客户没人接待,你怎么不去问其他人?还是说,你只会对着我吠?”
她顿了顿,“还有,请你说话放尊重点,别学陈行简那副高高在上的嘴脸,毕竟狗仗人势也得有个限度。”
jerry被她噎得脸色铁青:“杜思贝你是不是疯了……”
一贯唯唯诺诺的杜思贝今天仿佛被鬼上身,她表情冷淡,绕开jerry头也不回地走了。
jerry愣了半天,然后才不可置信地冲她背影大喊:“杜思贝你给我回来——!”
下定决心要走的人怎么喊得回来。
jerry觉得今天真是撞了邪,他走进库房,看见地上泼了好大一滩水,陈行简发了疯似的在桌上一杯一杯地找咖啡。
听见脚步声,陈行简动作一僵,随即将双手插进裤袋里,恢复往日的漫不经心:“我的咖啡在哪里?”
jerry思忖数秒,没说杜思贝发疯的事,走上前翻找写有陈行简名字的那杯咖啡。
“这杯是乔琳的,这杯是杜思贝的,这杯是……”
陈行简拿起中间那杯咖啡,转到杯盖那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