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话没说完,陈行简凑过来低头吻住了她。
  天边一轮皎白的圆月亮,静静地高悬在深蓝色的大海上。
  两个人都坐在阳台的边缘,陈行简微侧着头,扣住杜思贝下巴,好让他和她的嘴唇更严丝合缝地相贴,摩挲,像两尾缠绕的金鱼。
  月光下,杜思贝的侧影紧绷成一条直线。但只有走近了,才会看见她肩膀在细微地颤抖。
  一时间,海浪,微风,什么都听不见了,只有陈行简拍打在她脸上的呼吸,潮湿,温热,越来越重。
  杜思贝身子发软,突如其来的眩晕感像漩涡包裹了她,她伸出舌尖回应陈行简,但就是这一下,好像惊醒了陈行简,让他发现自己正在做一件多奇怪的事。
  陈行简离开了杜思贝的嘴唇。
  他看着她已经迷离涣散的眼神,摸了摸她脑袋,安慰似的说,“你今天辛苦了,早点休息吧。”
  杜思贝怔住,“你……”
  陈行简站了起来,低下头一颗一颗地扣白衬衫。
  他白天梳到后面的刘海此时微湿地搭在额前,配着那双上挑的桃花眼,使他本就风流的一张脸更有事后翻脸不认人的薄情。
  杜思贝仰头看他手中动作,呼吸逐渐不稳。
  刚热吻完的人,怎么可以。
  那样平静……
  陈行简察觉到滚烫的视线,眼神飘到杜思贝这儿。他眼睛弯了弯,又俯下身来挠她下巴,语调轻快,“好啦。想玩就去玩嘛,你明天不用演了,自由活动吧。”
  他说完拿起西装走了。
  一切快得像从未发生,却又漫长得过了很久。
  ……
  第二天,依旧是个太阳毒辣的晴天。
  杜思贝看着屋外被晒成深褐色的木质阳台,心里忽然生出一份倦意。
  巴厘岛是情侣钟爱的度假天堂,有海滩的地方就有阳光沙滩,比基尼美女与只穿一条花裤头的肌肉帅哥。可她一个人去海边,看帅哥美女成双入对,有什么意思呢?
  说到底,即便来了巴厘岛,她也无法享有同等的度假待遇。
  想回上海了。
  临近中午,杜思贝收拾行李箱时,陈行简进了屋。他刚见完家人,手上拎着两盒印有精美花卉图案的婚礼伴手礼。其中一盒是给她的。
  “这么早就回来了?”陈行简倒挺惊讶,笑着走到床边,看杜思贝叠衣服。
  他又问,“没去冲个浪潜个水什么的?收费项目都是含在房卡里的,退房的时候我会一次性结清。”
  杜思贝弯着腰,把长裙子轻轻叠成方块,尽量不留下折痕。
  她低声说,“没有。我不会那些。”
  陈行简看着她的长发随弯腰动作滑落到一边,黑发像瀑布一样丰盈。
  “不会可以学。”
  他伸出手,挽了把她的头发。
  “我今天没去,你家人问起什么了吗?”杜思贝摘开他的手,把叠好的豆腐块码进行李箱。
  杜思贝的抗拒意味明显,陈行简愣了下,“我说你在休息。”
  杜思贝嗯了一声,继续叠衣服,彻底成了个淡人。
  陈行简嘴里很不是味儿,他看着她把一件一眼地摊货的吊带裙小心翼翼包成小毯子形状,掐起腰说,“我跟宁栩已经没有关系了。”
  杜思贝手上停了一下,又去抹平裙子褶皱。
  陈行简目光跟着她流水线般的动作走动:“十年前是有过一段。她来我家做钢琴教师,先跟我谈的恋爱,后来她把我甩了,跟了我哥。”
  杜思贝眼梢动了动,没说话。
  陈行简强行延续话题:“我那会刚在医学院读大一,但我哥已经是医学博士了,前途一片光明。一个毛都没长齐的愣头青,跟一个成熟稳重的三好青年,稍微有点脑子的都会选后者。所以我就被绿了。”
  杜思贝没忍住说:“你现在也很成熟稳重……而且你这么能挣钱,你很优秀。”
  她挺意外的,脸蛋和天赋双重光环加身的陈行简竟然会受情伤,还是被自己的亲哥和女友背叛。
  “稳重?”陈行简哧的笑了一声,“我知道他俩在一起那天,拎了根棍子守在我哥做实验的楼底下,等他一出来,我就把他腿打断了。”
  “……”杜思贝嘴唇哆嗦了下,嘴巴没拉缝儿说了句真心话,“那是你的亲哥哥啊……至于这么狠吗?”
  陈行简神色淡漠,语气透着不容置疑的冷硬:“动了我的东西,就要付出代价。”
  杜思贝想,这家伙病态的占有欲果然是从小养成的。
  这么看,他会有“你摸了别的男人,就别摸我”这种比玻璃花还易碎的病娇发言,也很在情理之中。
  不过,还好自己没被他标记成“我的东西”。
  想到这杜思贝一阵庆幸,随口说,“你,你跟你哥现在还能和好,真不容易。”
  “是不容易。”陈行简摸了摸下巴,“这事闹大之后,我被医学院退学了,然后学校打电话跟我妈告状,我妈本来就血癌晚期住院呢,听说我把她的宝贝儿子腿打断了,没过几天就死了。他们都说我妈是被我气死的。”
  杜思贝:“……”
  一呼一吸间她喉咙吞咽得像小刀划过般艰难。
  我的坏蛋老板……是青春暗黑故事主人公。
  陈行简笑着看她:“现在你还觉得我优秀吗?”
  杜思贝无言以对,就好像天上耀眼的月亮忽然转到背面,她看见了月球背面千疮百孔的环形山,只剩悚然。
  陈行简是一时冲动对哥哥做了错事,但他那时只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喜欢的女生抛弃了他,哥哥欺骗了他,亲妈又得了绝症去世,他已经很可怜了,竟然还有人故意用“他妈是被他气死的”这种风凉话,把他押上道德的刑场。
  这种全世界都离自己而去的感觉,让杜思贝有点替陈行简难过,但她实在不知道说什么。
  屋外这么大的太阳,屋里地板却渗出湿冷的寒气。
  安静了很久,陈行简说:“从那之后我就被家里赶出来了,休学了一年转去学广告,毕业后进时尚圈做品牌,这两年事业上好起来了,陈家人才重新跟我来往。”
  杜思贝听到这愤愤不平,“你们家的人也太绝情了,怎么能这么对你!”
  陈行简自嘲笑了笑,“我不也是陈家的人么?”
  他看了下手表,替杜思贝合上行李箱,把箱子拎到地上,“该去机场了。”
  杜思贝很想安慰陈行简几句,可他情绪一直很平静,仿佛冷眼旁观一出与自己不相关的家庭悲剧。
  到机场,陈行简去柜台办完值机手续,拿着护照和机票走过来说,“我改签了航班,推迟三小时起飞。”
  “可你明天早上不是有会?”杜思贝正查看陈行简的行程,纳闷嘀咕,“早点回国不好嘛。”
  长达7小时的飞行,起飞后陈行简就戴上眼罩,把脑袋陷进u型枕里睡觉。杜思贝本想看会儿窗外的夕阳,但她回头看了眼陈行简,金色的霞光照在他被眼罩覆盖的下半张脸上,她想,被光线直射着,他大概会不舒服,于是又拉上遮光板,机舱内暗了下来。
  没风景可看,杜思贝闭着眼睛小憩。
  不知过了多久,她被陈行简推了推胳膊,耳边传来他的呼吸,湿润的气声似有若无,“杜思贝,醒醒。”
  杜思贝睁开眼,近在咫尺就是陈行简的脸。
  他脖子上还挂着u型枕,眼罩拉到额头上方,发型凌乱了,眼睛却又黑又亮,神采飞扬。
  “你把遮光板打开。”陈行简冲她努努嘴。
  杜思贝照做,扭头看向窗外,她刚睡醒还很空洞的眼里忽然有了光点,映出飞机下方宽阔的,一望无际的海面。
  棉絮般的云层下面,整片深蓝色的海洋都亮着星星点点的灯光。是轮船。无数只轮船。它们来来往往,航行在海上,从万米高空看下去,却像静止一般。只是随着飞机在薄雾的气流中穿行,才惊觉真正的海洋是如此宽阔,飞了很久都看不到一片陆地。只有无数的,点起夜灯的船,交汇在世界的十字路口。
  陈行简这时也探过身子,和杜思贝脸挨着脸,一起看着舷窗下方的风景。
  杜思贝看得太着迷,不禁侧过脸对他说,“这下面难道就是……”
  两人脸贴得太近,她不小心啵了陈行简一口。杜思贝一愣。
  “是马六甲海峡。”
  陈行简轻笑着转过脸,目光很温柔,“好看吗。和你在地理书上看到的一样吗?”
  第23章 听风的话是我生病了。
  万米高空,天色暗了,机舱里光线昏瞑不清,这是一天中人的视线最差的时候,可杜思贝却把陈行简看得十分清晰。
  他问她,马六甲海峡好看吗。
  他瞒着自己,改签了推迟三小时起飞的航班,原来是为让她坐
  上这班途径马六甲的飞机。
  杜思贝心里涌起一阵感激,“陈总,谢谢您,马六甲比我在地理书上看到的还要漂亮,还要壮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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