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拳风擦着耳边过去,薛里昂侧身躲过,他肌肉力量一向可以的,扛起扑上来的人丢掉砸开前边碍事的一群,地上被踩踏变形的铁艺椅子被他抡在手里,全力一击掷向几米外的玻璃展览柜。
  里面是刚刚在拍卖会上以折合人民币上亿元成交的摩托车cyclone v-twin。
  他赌这不是国产防弹玻璃。
  果不其然,展览柜在重击之下爆裂撕开,指腹大小的玻璃碴天女散花四处飞散,惹得周围人纷纷抬手格挡,正好给了薛里昂机会,踩着桌子奔向摩托。
  薛里昂势不可挡,他长腿支地横跨上车,拧开发动机,工业革命时期的古董在极具侵略性的年轻人手里发出爆吼,曾经叱咤过战争年代的钢铁猛兽被唤醒,带着万钧之力冲向了人群。
  血肉之躯不可能跟燃油机械抗争,特别是在薛里昂手里,重型摩托和撵路机的差别只在于轮子的数量不同。
  没有人会想机器硬刚,躲闪不及的人会被这以吨为单位的东西碾断手臂甚至大腿,薛里昂甚至不避讳在已经倒地的敌人身上脸上压出带血的车辙。还躲在后边的宾客们也更加惊恐往后缩,霎那间哀嚎遍布,薛里昂生生在包围之中开出一条血路。
  嘈杂混乱之中,薛里昂伸出了一只手。
  薛锐未做回应,如同视而不见,却在机车擦身而过的瞬间,解决掉手里的敌人,握住那只手借力翻身上车。
  他的刀留在上一个人的身体里,手掌搂住薛里昂的腰之前顺便检察了一下是否有伤口。确认这个壮得牛一样的弟弟没受到严重的伤后,略微松弛下来,弓着身子伏在开车者的后背上轻轻喘息,微凉的体温从接触的身体间传递过去,生死之际,薛里昂却有些心安。
  “陆之远,来!”
  薛里昂喊道,但也没指望那个体能菜鸡能像薛锐一样飞身上车,于是直接抓着他后心的衣服,像是拖拽重物一样拉上油箱。
  “操……”趴在油箱上的陆之远在薛锐的保护下本来是完好无损的,因为薛里昂的暴力装卸而肋骨生疼,觉得自己像是被快递员生拉硬拽的一袋水泥,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第128章
  薛里昂的立体空间记忆很好,混战中至少没有丧失方向。那张地图他印在脑子里,闭着眼都知道往哪里走。
  他知道这个时候只能靠自己,薛锐是被当做货物运下来的,他下井的时候一定没有视野,而陆之远虽然假借服务生身份可能对地形路线有更一步探查,但……陆之远在疾驰的车上已经快吐了,虽然生命体征平稳还在口齿不清骂着什么,但具体骂了什么薛里昂不太在乎,就是想最好别吐到自己身上。
  这辆车能跑起来,必然要感谢人类科技,即使在百年以前诞生的造物,每个齿轮的历史都比在座三个人架起来大,仍在照拂着跟它同样有着自由之心的驾驶者。
  可能这就是摩托的魅力吧。
  薛里昂是喜欢此类人类力量延伸装置的,如果不是情况不允许,他甚至想发表一通致谢,可就目前来看,他对这辆车的感激之情,最多能支持到他们出去之后、一切结束之后给它来个风光大葬。
  车就是像马一样的东西,不能跑就算死了。这种只能立在博物馆的老东西,恐怕也没想过百年之后还有活过来的希望,昂贵的价格让它的全身都不允许任何闪失,只能作为沉默的标本立在展示灯光下,毕竟一点小小的刮蹭都会被赔付百万级别的保险金。
  所以当薛里昂骑着它撞碎玻璃幕墙,洋洋洒洒碎裂声如殿堂艺术家们合奏交响乐,满地晶莹闪烁飞散水晶一样的玻璃碎片,在瑟缩墙角的此车买家的眼里,可能就是把一箱一箱美元扔进绞肉机之后纷飞的碎屑。
  陆之远一辈子的梦想就是在钱上睡觉、吃饭、盖房子,但目前他可能是最不关心它的价格的人,现在在他眼里,这玩意儿和三蹦子没有本质区别,难道摆着的是辆三蹦子他们仨能选择不上车吗?他们没有选择,它是火箭还是摩托还是三蹦子都一样的。
  或许是三蹦子还好一点,至少他能在车斗里有个位置,不至于把胆汁都吐出来。
  “开枪啊!”
  程越冲离他最近的安保人员吼着,因为过于愤怒,表情近乎狰狞。他现在头还是晕的,是不是还伴随着耳鸣已经不在乎了,仇恨占据了他的大脑,他宁愿现在燃起大火把在场所有人烧死,都不愿看着薛锐和薛里昂就这样扬长而去。
  “抱歉先生,还有没有疏散的宾客……”
  “我叫你开枪!妈的,垃圾!”
  “不行,会伤到……”
  “开枪!开!枪!杀了他们!!”
  程越现在听不进去任何话,见没人听他的,直接上手抢夺对方手里的枪,安保人员不给他却也忌讳伤了他,拉扯之间,程越对着阻拦的手狠狠咬下去,他不在意会不会伤了谁,下等人还是倒霉蛋都无所谓,抢过来枪连准头也不在乎,泄愤一般就对着车辆一股脑把子弹都射出去,射得弹壳乱飞,满地狼藉雪上加霜。
  原先因为害怕而迟迟没有听从指挥撤离的观众们,在爆裂的枪响中直观感受到了死神降临,“上帝”和“妈妈”成为高频词汇,即使腿软得站不起来,扶着一切能支撑的东西、哪怕是用爬的也在想办法拼命跑,狼狈至极。
  事实证明,有些时候,往往是疯子掌握通关游戏最快速直接的方式。
  程越不把除自己以外的所有人当人,那些人命也不太在乎,误伤还是误杀都不是他现在能考虑的事,虽然没能直接杀了三人,他甚至都没意识到,自己成功驱离了宾客,为专业人士操作创造了条件。
  人群离场之后,再没有掩体和顾及,快速移动这个优势仅仅能在程越这种单兵模式下有点作用,一旦开枪的人够多,弹幕压制之下,三人很快就会避无可避,变成不是很好铲起来的一滩碎骨头。
  薛锐在伏低身体回头,劲风把他的头发吹起,冷静到极致的一双眼回望安保队动作。明明是自己正被猎杀,却仍用捕食者的角度分析状况,对目前追击者的计划一目了然。
  “弃车!”薛锐命令道。
  薛里昂从不怀疑薛锐的判断,薛锐也从不出错。在他话音落地的瞬间双手松开车把,朝安全的地方把陆之远踹出去,然后将薛锐抱在怀里,用身体护住他的头、脸及躯干,侧滚落地。在巨大动能惯性下,死死抱着怀里的人不肯撒手,用人肉盾为他隔绝伤害,直到撞到墙壁停下。
  如果有慢镜头,能够清楚看到,在他们尚未落地时,从追击者枪口射出的子弹就已经曳着直线瞄准油桶而去。一击而中,火光瞬间炸开,在轰然巨响里,这辆价值不菲的钢铁巨兽彻底分崩离析,从完整的古董变成一地破铜烂铁。
  漫天火光里,薛里昂的后背被灼伤,一大片焦黑暗红发出难闻的味道左手手臂不知道是脱臼还是断了,无法动弹。脸上流淌着的汗水黏上黑烟和血没有让他变得丑陋,反而看起来更加硬挺和俊朗。被他护在怀里的薛锐,表情却是从未见过的惊骇和担忧。
  于是受伤的人疲惫且满足地笑了。
  原来他不是永远处变不惊,原来这张脸还会如此直白的表达关心和在乎。
  薛里昂用手轻轻擦过薛锐脸上的一点灰尘,忘了自己手更脏,把薛锐的脸上抹出一道带着血水的脏污。竟然觉得不亏,甚至还能再抗两波。
  薛里昂可以这样想,不代表薛锐能接受。他早早把自己的所有摆在牌桌上去赌。但从未想过,会有一天把薛里昂的命拿到天平上,更没有想过有一天要看到薛里昂死在自己面前。
  他不能接受。
  天使时间的武装安保正在靠近,陆之远跪伏在地面久久不能站起来,薛里昂身上的伤太重了,他们手里已经没有可以殊死一搏的资本。
  薛锐没有说话,周围危险逼近,他安静地长久地注视薛里昂,好像在下很艰难的决定,又好像根本什么都没想。神情渐渐平静,眼底却似有血色。
  鱼霼湍堆
  薛里昂等待着,疲惫但平静,这一刻他很满足。他觉得薛锐可能会吻他,也可能会哭。他没来由想起那年薛锐来学校充当他家长的时候,那天的晚霞真的很美。能够死在最美的晚霞里,死而无憾。
  可他的哥哥没有哭也没有吻他,而是推开了他。
  薛里昂眉头紧皱,痛苦好像在这一瞬间回到了他身上,他看着薛锐站起来,背对着自己,迎着枪口走。
  “放了他们,我接受任何条件。”
  薛锐声音沉静,再嘈杂喧闹的环境里都能让人心安,可薛里昂这次却没有心安,他心脏像是破了个洞,所有轻微的气流都带给他剧痛。
  想想办法,一定还有办法,一定还有办法的。薛里昂从未像此刻一般希望自己能够再聪明一点,再冷静一点,希望自己能立刻想出解决办法。
  为首的安保负责人往前走了几步,手中带着灼热余温的枪管抬起薛锐的下巴,这把枪的保险是开着的,只要屈起手指,就能将眼前这张漂亮的脸轰烂。他见识了这个亚洲人惊人的刀法,和刺眼的冷血,他好奇这个人还能开出什么样的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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