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这声呵斥成功让马上追到薛锐的安保人员站住了脚步,天使时间一向是顾客至上,即使是对跪姿略有疑虑,工作人员也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就惊动顾客。特别是听这位客人的意思,他应当是有交代了该服务生某项任务——这就说明,此人是侵入者假扮的可能微乎其微。
  毕竟侵入者的目的也不可能就是来这里体验服务客人的,没必要到处接任务做任务……
  事已至此,前狼后虎,既然薛源没有立刻揭穿他们,可能事情就还有转机,薛里昂三人只能暂时按照他的意思,跟随他走到一个较为隐蔽的绿植装饰处。
  隔断巧妙把此空间变得有一定隐私性,四个人站立在大叶植物的阴影里。
  薛源把他们叫来的,本应是他先开口,但是此刻他的目光难以抑制的落在薛锐的脸上,有痛恨,有不忍,嘴唇抖动,复杂得有些苦涩。
  这是他血脉相连的大哥,二十多年的时间里,他无时无刻不活在对方优秀光芒的阴影里,用充满嫉妒和憎恨的眼睛可悲地注视着。
  尽管他其实知道,对方几乎从未把他当做对手,也从未主动打压过自己。就像,他知道……汤金凤的死,薛锐根本称不上是罪魁祸首。
  他知道自己目前做的那些事情有多危险。
  但他怨天尤人又无处发泄,只能给自己的痛苦找到这样蹩脚的出口,恨另外的人比恨无能的自己和贪婪的母亲要轻松的多。
  第126章
  四个人对面站着,一时沉默。
  薛源的喉咙滚动几次没有把话说出口,甚至他自己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于是选择了把话永远咽进肚子里,他从隔断后探身望了望,见追查的人已经走远,松了口气。
  “快走吧。”他有些疲惫对着三人挥挥手,像是放下一块大石头。
  “二哥你……”
  薛里昂开口即被打断,这些年真真假假的,他都习惯叫薛源二哥了,这个时候改口不太适应,好在薛源也没让他继续说下去。
  “薛锐,”薛源像是没听见那声二哥,又或者在恍如隔世的此时,他根本不知道怎么面对,他叫住薛锐,红着眼睛盯着他,刻意压低的声音,不共戴天之仇被挤轧成苍白扁平的狠话,“我一定会杀了你的,薛锐,你记住,下次见面我一定杀了你。”
  灯光旖旎,音乐动人,暗处活动着关乎生死的危机,血海深仇在隐秘处被宣泄成誓言,薛锐看着这个人,郑重且简单应答道:
  “好。”
  人都是会变的,薛里昂看向薛源也多了几分尊敬。
  只有陆之远在乱七八糟的家务事里,突然悟出来一个真理——只生一个好。
  但显然这个时候说“生”还太早,会不会死都未可知。
  薛源转身欲送三人离开,视线穿过他们,正与出来找他的程越对上,而程越这个时候当然没空跟他对视,因为正撞进他眼里的是薛锐。
  突然之间,画面像是抽帧的电影一样不真实,薛源愣在原地,紧张之下不记得要赶紧跑开撇清关系,只见薛锐像是刷新频率快他人一倍似的,在程越那声尖叫还处在吸气阶段时,迅速捂住他嘴巴把脑袋往墙上撞。
  如果薛锐此刻状态时满的,或者动手的是薛里昂,程越的脑袋会像西瓜一样爆开,但是没有如果,满脸是血的程越呻吟着在地上蠕动,不仅没死甚至还想站起来。
  薛源终于意识到,发生这种事,再不跑他就得跟薛锐他们一起亡命天涯了,他侧着身子往反方向跑,虽然没有人拦他,依然狼狈地像是被鬼追着。第三步还没迈出去,遮挡他们的绿植就被他一脚踹翻,一人多高的植物连带薛源一齐倒在地上,无人在意的角落瞬间变成全场焦点。
  射线般的目光汇集在周围,轻而易举穿透假象。
  “跑!”
  无人在意要不要去给程越补刀,众目睽睽之下,伪装已经不再管用,三人默契转变策略趁警卫尚未反应飞快往电梯出口处跑,只要登上电梯,就还有转圜。
  尖叫声、呼喊声、桌椅翻动杯盘碎裂声,一切声音都随着奔跑带来的气流声被抛在身后,薛里昂紧紧抓着薛锐的手,几乎拖着他的身体往前方跑,他不敢慢下一点,也不肯松开手中的人。
  呜——呜——
  天使时间的警报拉响,刺耳的鸣笛声从扩音装置里以最大功率向外扩散。
  未经历过生死和战斗的新贵族们在焦灼的警报声里乱了阵脚,疯狂躲藏着并发出噪音。穿着制服的暗访人员从四面八方涌来,训练有素的格斗水平以及协调作战的合作能力,让薛里昂他们尚未能摆脱身后的追击者,前方拐角处已经出现堵路的小队。
  侧边出路很快被控制,当前环境隐蔽性基本为零,虽然噪音很难震慑住这三人,但是随着围堵的圈子不断缩小,薛里昂三人已经背向彼此摆出了防御性的姿势,心知一场恶战难以避免。
  像是被成群鬣狗围猎的狮子,受伤的那个总是被当成突破口首当其冲。两米多高的白壮男人像是一堵墙一样飞扑上来,看都不看薛里昂和陆之远两个,直接攻向薛锐,钵大的拳头砸下。
  第127章
  这一拳如果砸实在薛锐身上,骨头可能都得断上几根,薛里昂再看不得薛锐在他眼前受伤,千钧一发之际,单手把薛锐往后拉,侧身以手掌接上拳头,手腕被震得发痛,站位一分一毫都没退。
  白壮安保曾经也在拳赛上拿过金腰带,这辈子没想过有人会空手接他的拳头,愣了一下,下意识去看他的脸想记住这个有种的男人,紧接着要撤手再出拳,薛里昂哪由得他套招,抓住手腕连续几脚往他胸口踹,力道之大,两百斤的男人几下就丧失行动力,最后一下膝盖直接把下巴骨骼顶碎,一口牙没剩下几颗。
  “薛里昂!”
  这边缠斗正激烈,陆之远在那边就只有挨打的份儿,他实在不擅长这种近身肉搏。开始对方看薛里昂的路数够狠对他还有忌惮,试了几下发现这是个弱鸡,揍他的动作都带上几分戏耍。
  好在薛锐对于老同学还有良心,没有看他挨打安心当病号缩在后面,从靴侧抽出水果刀,挡在陆之远前面,架住了那个把陆之远打得在地上爬的安保。
  短兵相接,刀身明晃晃反光,刀后灰色眼睛冷血专注。
  薛锐是善用刺刀的,突刺动作迅捷熟练,黑色发丝贴着苍白的皮肤,细长的脖子看起来脆弱易折,动作间不免暴露身上仍未愈合的伤口,但是下手却像他用惯的刀一样锋利精准。
  几招之下就下杀手,刀刃贴着安保的腹部划过,已经选择了没有坚硬骨骼的部位,但还是太钝,腕力也不够,甚至没有切开肌肉层。
  安保神色惊骇,以为必死无疑,一瞬间已经做好伸手接住肠子的动作,却在伤处摸了几下发现只是皮外伤,但是他死里逃生的笑容还没来得及露出来,下一秒,薛锐踢倒他跃起,刀尖垂直对着气管,带着一百多斤的体重惯性,单膝压在他胸口上,硬生生把几乎没开刃的刀凿进脖子里。
  这下就算是神仙也死透了,喷溅而出的血水濡湿了薛锐的睫毛,除了血珠落在眼睛前闭合了一下眼皮,他完全没有一丝表情,半身淋血起身毫无停顿对上下一个人。
  在场很多安保人员都做过职业杀手,但是以这样冷静到冷酷的姿态把人杀死却很少有人能做到,熟练地厨子杀鱼可能都比薛锐杀人更多动容。
  原本薛里昂和陆之远把薛锐护在中间的队形发生了改变,陆之远被俩人夹在中间,拳风和刀光之间,战战兢兢不知道能帮得上哪边的忙。
  薛锐的状态太差,体力续航以及爆发力都比全盛时期差了不止一半,当初年轻气盛天不怕地不怕的薛里昂都担心被薛锐一脚踢出脑浆,但是现在如果不借助器具,薛锐甚至无法空手对任何人造成伤害。
  对手也很快发现了这一点,拼着身上的伤,捉住了薛锐的手腕,握力之下,右手腕骨发出可怖的“咔哒”声,水果刀脱手掉落。
  意料之中的金属落地的脆响没有出现,那人眼前白光逼近,随后视野全部黑透。
  薛锐左手接刀,握着刀柄,把整个刀身从眼窝刺进了颅内。
  他是善用双手刀的。
  如此血腥的杀人方法,让在场人安保无人敢上前,他们后知后觉意识到,好像加百列在介绍薛锐的时候,说他是“亚洲黑道家族的掌门人”,这个看起来温文甚至虚弱的男人,其实早就习惯主宰别人的生死。
  同时也理解了怪不得那么多人一掷千金也要买下他,很辣,值。
  薛里昂把手里的脑袋在墙上掼烂,余光留意着薛锐的情况,其他人眼里薛锐像是死神降临,他却清楚,薛锐体力现在恐怕已经消耗殆尽,不得已用血腥震慑来给自己争取时间。
  薛锐从来都是追求极致的效率,这种上升到行为艺术的表演型杀戮不是他一贯作风。
  车轮战这样东西只在武侠小说里有战胜的可能,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薛里昂明白,这样僵持下去,铁打的人也会被拖垮,别说薛锐,即使是自己倒下也只是时间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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