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他不能再把这个活往后拖了,薛锐不是坏人,薛里昂也是个不错的孩子,他确实恨过薛家,可现在他在帮的是两个值得的人。
  “阴天,老头腿是不是不舒服,去医院做个理疗,别熬着了。”薛里昂又催了一遍。还是没人理。
  薛里昂有点头大,觉得责任还是在自己,前两天表现得有点没慌,让这些人跟着自己玩命干了。其实他想得开,只要薛锐人还在,哪怕进去几十年,他年纪小,等得起。
  “经济问题,判不了死刑,你们别……”薛里昂确实没干过拉着人疯狂加班的事,薛锐的事情已经有了大半的眉目,他现在想做的是把李渊按死在里面。这是个人恩怨,不必假别人之手。
  “别什么别,进去的不是你老板,你工资不用他发是吧。”亓飞唾弃了薛里昂的发言,“薛总给自己留的口子能做无罪辩护,你要是搞什么中立派投降主义,信不信我把你送进去,为了工资我能干出来。”
  狄正春向亓飞投去赞赏的目光,他生的是女儿,看见厉害的小姑娘就很喜欢了,姗姗长大应该也是这样的女强人。但还是想跟薛里昂这种没进过监狱的人解释一下:“薛锐那边快出来了,当务之急是让李渊尽量别出来,他出来能做什么我们真不好说。”
  尽量别出来的意思是;第一,能拖就拖,调查阶段就让他在看守所呆上几个月,直接羁押期拉满格。第二,协助警方调查,不仅尽量把启辰的经济案件引到李渊身上,还要把李渊做过的腌臜事挖出来,能无期无期,能死刑死刑。
  “好在这件事够突然,李渊几乎什么准备都没有做,律师都是他在里边一手定下的。为了防止薛锐做手脚,甚至没敢用启辰的在库律师。”狄正春说,他翻看了一下律所的续订和新增情况,可能是李渊对于法律部门不是特别重视,所以没有更新律师库,导致现存的聘用律师团队没有他自己的人……他又生性多疑,没有人能完整的知道他真正情况,很难确定辩护策略。
  两个人的力量总的来说还是大于一个人的,薛里昂本来想劝他俩先走,但是这俩人说到这,薛里昂已经被成功带入话题了。
  “薛伯坤的死讯是谁最先公布的,查到了么?”
  “在查,账号归属地是北美,一个空白的新号,”亓飞查询关于这个消息的相关资料,继而总结道:“传播速度快于一般账号数万倍,并且提供了大量详实的图片证据。猜测背后应该是有推手运营的,正在通过相关营销公司开展进一步调查。”
  直觉告诉薛里昂,这个消息的公开背后可能还有更大的问题,薛锐有放任发生的嫌疑,但绝对不是执行者。他们需要解决的人,除了看守所里的李渊,还有一个,就是这个账号的主人。
  甚至,这个在暗处的人,或许更加的棘手。
  第98章
  看守所在郊区,门口正对着一片玉米地,后边也是玉米地,玉米地的包围中,距离它不远不近的位置有一两个律所的招牌。只有招牌,有时候也会有塑料板搭的简易小屋,明显不会有人在这里办公,只作为第一时间招揽生意的前岗哨。
  这个季节,玉米杆子早就刨了,地里光秃秃的,律所的招牌在寒风里瑟瑟发抖,周边一片荒芜,一辆黑色的商务豪车在荒郊野外显得格外醒目。
  亓飞缩在车上,她习惯了在办公室和公寓之间的两点一线,出入都有暖气空调,早就忘记现在是冬天了,最厚的外套也只是羊绒大衣,无法和外面呼啸的风一较高下,只能在车载暖气的烘焙下做温室的花朵。
  薛里昂没有对暖气表现出留恋,他站在寒风里,大衣的领子立起,金色的头发被风吹乱,眼睛微微眯起,一身生人勿近的气场矗立在看守所的大门口。但凡有路过的人都会被吸引过去几秒的目光,然后揣度一下他来此处到底是接人的还是寻仇的。
  薛锐办完手续出来的时候已经临近中午,远远的,就看见了薛里昂,脚步顿了几秒,马上就恢复到若无其事的样子,下巴微微抬起,倨傲且磊落,一点都不像做过什么糟心事的样子。
  他走到薛里昂身边,低声说:“走吧。”
  薛里昂伸出一边手臂拦住他。
  前路被挡,薛锐不解,侧脸看过去。
  薛里昂严肃表情不变,迎着他的目光,意味深长后退了一步,朗声道:
  “一跨火,二踩瓦,三换新衣,四路发!”
  这几句话字正腔圆,语速平缓,背诵熟练且态度认真。听得薛锐头皮发麻,虽然不知道薛里昂在搞什么,但心里不详的预感愈演愈烈,然后他就看着司机抱着一个不知道是锅还是盆的东西过来了,往他正前方放下。
  接着,薛里昂从兜里掏出了一包红色的粉末,均匀洒在了盆里的木炭上,为了不被风吹散,特地蹲下来挡在上风口。撒完朱砂,他就站起来,拿出上衣口袋里的火柴,擦着后丢进了盆里。
  火苗“蹭”得一下就升起来了,薛锐眼睛都睁圆了,看守所保安亭里立刻有人探头出来喊“不让点火,灭了灭了”。
  薛里昂礼貌点头,然后,又背诵道:
  “跨过火盆,晦气不跟;火光引路,步步新生。”
  薛锐已经分不清薛里昂这是故意装疯还是真疯了,他再做得不对,这人也不至于幼稚到当众跳大神来发泄不满吧?
  “别闹。”薛锐侧身凑近,声音放低,甚至有些哄着。
  薛里昂没回话,只是一个劲儿使眼色让他快跨过去。
  虽然看守所门口不是什么热闹的地方,但是有热闹看总是会有人抱着不看白不看的心态在这里驻足。眼见连出租车都不走了停下来观望这场闹剧,薛锐不堪其辱,身形僵硬,闭着眼跨过了这不知道是要干嘛的火盆。
  但是事情远远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火盆被保安和司机联手灭掉端走,薛里昂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黑色的塑料袋,看着沉甸甸的,往外支棱。薛锐心说不妙,拔腿就走还是迟了一步,他脚没落下,薛里昂已经在他落脚的地方摆好了一张瓦片,然后又摆一张,又摆一张。最后薛锐脚下往前一路铺开三五张瓦片。
  不是没想过掉头再回去看守所,只是和薛里昂在这里拉扯起来更丢人现眼。
  “踩瓦片,厄运断;踏破旧路,重开新天。”
  薛里昂坦荡明朗的声音又如期响起,硬控着刚刚结束羁押的薛锐,目光一如既往的充满期待和催促,认真得有点搞笑。
  薛锐把求救的目光往周围都送了一圈,他的人生即使在被警察带走的时候都没这么窘迫过。没有人回应他,甚至连他寄予厚望的亓飞都没伸出援手,他知道亓飞一定在车上。
  薛锐只能认命,他不知道薛里昂到底在哪儿学的这些封建迷信,虽然做生意的多少会信点风水,启辰大厦就是风水大师当年千挑万选格局……可他出现在这里,应该就说明这种“迷信”是无稽之谈了吧。
  如果让他知道这是谁教给薛里昂的,他一定会好好“感谢”。
  这样想着,薛锐艰难地一步一个瓦片踩过去,像是踩着刀山火海一样视死如归。
  “天呐……”
  亓飞在车里目睹了这一切,惊得眼睛都直了,司机下车没关车门,风呼呼往里面灌她都没觉出来冷。“彩衣娱亲”这个词不知为何出现在她脑子里,薛里昂在做的事,就跟董事会当场往薛锐脸上抹奶油一样魔幻。
  “这都是谁给他出的傻逼主意。”亓飞感慨道,并向车后排的两个律师递过去眼神寻求认同感,但是对方明显见多识广,不仅没给她回应,甚至冷静到有点面如死灰。
  这场闹剧显然没打算放过每一个人,正在亓飞打算作壁上观到底的时候,薛里昂的召唤声就传来了:“亓姐——柚叶水!”
  亓飞没想到还有自己的戏份,慌乱了一瞬,想起来薛里昂昨天嘱咐自己带什么“柚子香水”的,连忙抄起装了香水的手提包下车,小跑送过去。
  “清水洗尘,旧事不沾身;新衣换旧裳,前路皆坦荡!”
  薛里昂又开始吟唱了,这回没用他的浓眉大眼催促薛锐,而是把目光落在了亓飞身上,带着显而易见的驱使感。
  其实亓飞没听懂,也不理解这跳大神的唱词跟“柚子香水”有什么关系,但是她现在能和眼前景象链接起来的就只有薛里昂昨天嘱咐的“柚子香水”,于是,亓飞就在薛里昂和路人期待的目光里,手伸进包里,掏出了昨天买的尼罗河花园,眼一闭心一横双手握持,连续按压往薛锐身上猛喷。
  “……你在干嘛?”
  亓飞真是没想到这话竟然是薛里昂问出来的,难道不是只有他知道是在干嘛么?
  “喷柚子水啊。”亓飞莫名其妙,还皱着鼻子嗅了嗅,这款香水的柚子味挺明显的了,是她昨天试的香水里,最好闻的柚子味了。薛里昂又在挑什么,他还有啥不满意的。
  “我让你准备的是这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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