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他要让薛锐付出代价。
“……我要去找爸爸,爸爸不可能不管我和妈……”
薛源缓缓抬起头,握紧救命稻草一样抓着眼前的人。
第59章
广场中心的大屏幕上播放着某个金融产品的宣传,很少有人留意到,这个集团是第一次在此投放广告,只有关注相关产业的人才能看懂这其中的门道。
这个本市最大的地标广场的产权归属是启辰,而广告中产品所属的集团是李渊的泰源,二者结合在一起,向外界传达了一个信息:启辰和泰源将开启深入合作。
这不是两个集团的第一次合作,薛锐母亲离世的前后几年,两个集团频繁共事,极高的的关联度曾经一度让人认为这两家之后会融和成一家企业。但是好景不长,蜜月期没有持续多久,鼎盛过后就是漫长的衰落,高层会面的频率越来越低,等到薛锐掌权之后,启辰和泰源几乎形同陌路。
有人说这是老薛总的后手,早就埋下了伏笔,防止太子上位后外戚掌权,也有人说这是小薛总新官上任三把火,忘恩负义烧了对自己一路扶持的母舅家。各种说法都有,众说纷纭无一人能下定论。可如今二者再度强强联手,基本上把后一种的谣言冲散了。众人又开始猜测,是不是汤金凤当上主母之后吹的枕头风让薛家疏远了李家,后来薛锐虽然看起来是大权在握,幼主终究被后宫左右了,现在汤金凤一死,薛锐失去了桎梏,终于可以放心大胆的和自己血浓于水的母舅一起携手再创辉煌了。
薛锐或许曾经听过这些对于他的揣度,但是他从不回应,他不需要被人理解,只要自己清楚明白,“解释”、“理解”这种词对他来说已经突破了社交的安全范畴,太危险,也没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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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金凤死后,她的股权按照法律规定开始走继承程序,关于她是否留有遗嘱,也是争议话题。
虽然这个年纪离世属于大多数人的意料之外,一般都不会提前准备好自己的身后事,但是汤金凤从来工于心计,也可能为儿子做好了打算,提前留有遗嘱,将自己的财产尽数安排妥当。
可是那又怎样?薛源畏罪潜逃,汤金凤死无对证,谁又愿意冒着得罪薛锐的风险,去干涉他对股权和财产的分配呢?
人死灯灭,在薛锐处置遗产的时候,曾与她交好的人也好,曾被她雇佣过的律师也好,无一人提出反对意见。
曾经的亭台楼阁,现在的残垣断壁。汤金凤活着的时候有多风光,现在就有多凄凉,遗体还没下葬,就彻彻底底被吃了绝户。
半辈子的机关算尽,终究给他人做了嫁衣裳,
如果说,是薛锐摆好了碗筷,那么大快朵颐这沾血的股权的人就是李渊了。
李渊扇灭手中的香,举过头顶,对着正殿里金身的佛像,躬身摆了三拜,随后合目插在香炉中央,他略微仰头看着佛堂匾额上“宝相光明”四个大字,眼光下有些刺眼。以至于往殿内看过去的时候,屋内便显得暗了,供奉着香花鲜果的案桌上有一牌位,这个距离是看不清字的,但是李渊知道那上面写着什么。
因为这是他亲自写的,姐姐的牌位。
他倒是不信什么来世今生、神神鬼鬼,他姐姐对这些宗教和信仰类的东西却一直很有兴趣,当年这座佛寺修缮,老主持哄着她应该是捐了不少香油钱,虽然如此,功德碑上却未留姓名,他问过为何,老主持只说,施主不愿意。
她不愿意。
这个女人就是这样,愿意就做,不愿意就不做。无伤大雅的小事就随她去了,可人生哪又能事事如愿呢?她就像一只气性很大的麻雀,被关在笼子里,会把自己杀死。
李渊看向正殿门口的薛锐,那个他看着长大的孩子,确实和姐姐一点都不像,反而跟自己肖似。
这种像,不是仅仅指外貌,更多的是手段和气质。但还是太小了,骨头没那么硬,如果再成长一段时间,可能确实要费点力气才能把他拉回正轨。
薛锐没有叩拜也没有供奉,他看着台阶上啄食的白鸽,等着他舅舅。
洒扫的居士应该从别人嘴里听说过他是殿前牌位主人的儿子,那位往生者曾帮助修建了庙宇,在此修行的师父和居士都很感谢,看他也觉得亲切,信佛的人心善,居士将自己手制的檀香匀给薛锐一扎,劝他也去佛前点上三炷香,给他母亲祝祷,也给自己消一些业障。
“我不信。”薛锐轻轻颔首表示了感谢,却没有接过那好意,。
居士见此,不再多言,各人有各人的道,不信便是缘分未到,强求不来,于是双手合十颂了一声佛号便离开了。
李渊对着居士离开的方向合十还礼,舅甥两人这便不像了。
他走向薛锐,端详着这个跟他有着血脉联系的孩子,温和道:“以后可以多来这边,你的母亲应当很想你。”
“是。”薛锐应下。
“当年她捐钱修建这里的时候,肯定也想能为你积攒功德,汤金凤的事情解决这么顺利,应当是佛保佑着你。”
李渊说完,目光也落在鸽子身上,像是在回忆里翻找,然后带着一丝欣慰道:“你的母亲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
确实很好,活着的时候很好,死了,也不错。
“这些年,我一直觉得对你的照顾不够多,小锐。”李渊心情不错,但也不想一点没有回应,他带上名字,提醒外甥配合自己这深情的剖析。
“你会怪我吗?”李渊目光沉静,儒雅有礼。
薛锐接收到了信号,浅灰色的眸子对上李渊的眼睛,两人站在阳光下,彼此之间一臂的距离,像是寻常的亲人互诉衷肠
薛锐微微低头,他姿态恭谦:“当然不会,舅舅。”
李渊满意点点头,领着薛锐从台阶上走下,李家确实是美人的基因,两人身形高挑,一般的肩宽腿长,一般的出挑气质。年长者多了些岁月的沉淀,却依然身材保持得很好,远看只觉得是沉稳的大哥。
“汤金凤已经死了,当年她做的过分,现在也偿了。这件事,我不希望你再牵扯太多精力,当事人都不在了,继续深究也没有意义,是吗?”
薛锐跟在他背后半步的地方,作为一名聆听教诲的晚辈应声称是。
行至阶梯尽头,他亲自给李渊拉开车门,道别过后,却被李渊抓住了手腕,若不是反应极快稳住身形,怕不是会跌进车里。
“你不会怪我吧?”
俩人间距离拉近,互相审视,空间逼仄,对视中往事横亘在中间,彼此的默契不足以了解到对方想的哪件、哪些事。
“不会。”薛锐一如既往回答道。
李渊没有松手,细细观察着他咬字的气点和眼神,终于满意薛锐的表现,他从兜里拿出一枚戒指,托着薛锐的手掌,对着他无名指的指尖,慢慢套上,直到约束在指根。银色的环套在修长白皙的手指,中心纯净度极高的钻即使是细微的光也能反射出火彩。
“和卓小姐的订婚戒指,你忘记戴了。”李渊留下这句话,意味深长勾起唇角。
汽车开远,薛锐仍站在原处。
明天,关于李渊正式持股的消息就会发布,届时,启辰内部大换血,李渊将成为启辰目前持股数量仅次于薛锐的第二大股东。而他的股权,来自于汤金凤和薛源。
压力之下,卓家将之前已经商定但是因卓蕙妍出走而毁约的注资金额尽数打入启辰账户,在汤金凤打压下元气大伤的启辰终于续住命,资金流转,生气渐苏。而压力的来源是李渊,不知他作何手段,硬生生逼迫卓家吐出钱来,而他要的报酬,是股权。于是,他几乎不花一分钱,就拿走了汤金凤和薛源两人分别持有的全部股权,同时解决了启辰目前的问题。
接下来要做的,自然是“帮”自己的外甥,打理好薛家的产业。
回程的车里,薛锐抚摸着戒指,闭目养神。
寺庙的周遭有大片竹林,修行人经常会编制竹器去集市换取衣食,这也是一项功课,再者,笋也很好吃。风摇动着竹叶相互摩擦,偶尔一两声鸟啼。
薛锐睁开眼睛,接过从车窗落进来的一片竹叶,又送还自然。
人心叵测,世道如此,怪谁不怪谁都没有意义。
他没有怪过任何人,他只是从不原谅。
第60章
“你看出来这次股权更替,启辰的二号人物,和之前有什么不同么?”狄正春坐在轮椅上,被薛里昂推着在小公园里散心。
“之前的是女的,现在的是男的。”薛里昂漫不经心道。
“我是问本质的不同!”狄正春气得差点跺脚。
“男女还不够本质吗?”
“这个东西我需要问你?”
“你想说什么赶紧说,一天到晚装谜语人,”薛里昂也不往前推了,停下来仰头看着枝杈上结的柿子,黄澄澄一个个,小灯笼似的,看着就好吃,他一边找能借势蹦起来的地方,一边琢磨哪个柿子更好摘,嘴里不忘恶心狄正春:“一天到晚考我,我是你老板不是你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