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算下来,一天基本没怎么吃东西。
薛锐习惯这样的生活,也了解自己的身体,这么多年他一直就是这样过来的,现在只想睡一觉。
走进电梯的时候他看见薛里昂往这边走来,薛锐没有理会,直接按上了关门键,希望这人看懂他什么意思后能消停点自己回去。
但是薛里昂哪儿那么容易放弃,他没赶上电梯,扭头跑去爬楼梯,一天到晚使不完的牛劲,终于在薛锐回家锁门的前一刻赶上了,拉住了即将被关上的门。
“哥,让我进去。”
薛锐皱起眉毛,实在不理解薛里昂的行径,是完全看不懂他的意思吗?但不想在门口跟他拉扯,松开了关门的手。
“……你家大门的密码是多少啊,哥你跟我说一下呗,我上回来的时候差点进不去被你掐死在门口。”薛里昂笑着摸摸自己脖子,见薛锐没理他,又调笑道:“不给我也行,你把我指纹录进去呗,或者改个密码,改成我生日,你记得我生日……”
“你到底想做什么?”薛锐打断他不知所以的喋喋不休。
“我想帮你。”薛里昂轻声道。
他这么说,薛锐回想起了那天卓景寰走后俩人的对峙,觉得他不可理喻到了极致。
“你说你想帮我,”薛锐笑了一下,眼神却带着冷冷的嘲讽,“然后呢?帮我是为了什么?”
“我有目的有什么不对呢?哥,你教我的,人要知道自己的目的。”薛里昂并没有被这话问住,他不觉得自己有错,薛锐这一步步走来,是如何算计,如何利用,他比谁都清楚,他不明白,为什么薛锐可以为了目的不择手段,自己怎么就不行呢?
薛锐为了权势,而他现在只要薛锐。
“我教你的,”薛锐重复了这句,薛里昂无赖的模样让他深感疲惫,表情越发难看,声音提高了不少:“我教你阻碍注资然后要挟大哥跟自己上床?”
“薛里昂,你把我当什么,妓、女吗,给钱就能睡。”
“哥,反正都是为了注资,选我和选卓蕙妍有什么区别?你和卓蕙妍结婚,就不用跟她睡觉吗?”
薛锐被气笑了,无语到了极致,这一通歪理真的让他的听着觉得无比可笑:“你还知道我是你哥,就是是卖身,我也不至于跟自己弟弟乱伦,你真有病就去看看脑子。”
薛锐已经不记得他第一次觉得薛里昂脑子有毛病是什么时候了,但是他感到后悔,当时就应该把他送去治治,或者下死手给他打过来。
“好,我有病。”薛里昂也觉得薛锐不可理喻,他想让薛锐跟自己在一起怎么就这么不可接受了,又不是他选的要给薛锐当弟弟的,薛家那群傻逼当初把他接过来的时候有问过他的意见吗?
“但是哥,你知道我的,要么杀了我算断了我的念想,只要我不死,就不会放弃的。”
薛锐是真的累了,没有力气在这里跟薛里昂吵架,他摆摆手指着门:“那你去死吧,死远点。”
薛锐的脸色看起来真的很差,嘴唇苍白。薛里昂给他找杯子倒水,像是在自己家一样自然熟练。
“我不死,我死了你又不知道要去找谁了。”他试了试水温递到薛锐面前,薛锐不接,他上前一步,态度强硬要薛锐喝下,“我不知道你到底想干什么,如果你只在乎钱和权,如果你利益至上,他们能给你,我也能。你这么着急拒绝,是怕我开不起价么?”
可能因为今天确实耗费精神,一天没摄入能量的薛锐心慌头晕,见薛里昂靠近,他条件反射要往后退,脚步虚浮经感觉眼前一黑就往身后瘫倒。
薛里昂脑子里嗡得一下,被这一幕吓得不轻,心里慌得不行,顾不得管那个水杯,往前跨步伸手扶住薛锐,顺势慢慢卸力把他放在沙发上,着急得用手拍他的脸,完全察觉不到自己手都在抖。
“哥,哥你怎么了?”
薛锐睫毛颤动一下,薛里昂手忙脚乱在自己身上摸手机,脑子里只想打电话叫医生来。
眩晕感没有持续很久,薛锐很快睁开眼睛,叫住了正在翻医生电话的薛里昂:“……低血糖,没事。”
薛里昂依然没怎么安心,单膝跪在沙发前,不敢再碰薛锐怕又让他生气,轻声试探道:“那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薛锐阖了阖眼,不知道在想什么,末了疲惫道:“你走吧。”
薛里昂沉默看着薛锐,他看起来虚弱且厌烦,他的贪婪和固执退了半步,最终没有把反驳的话说出口。
“等医生过来我就走。”
他自顾自说道,像是妥协又像是请求,说完不等薛锐回答,径直上楼取来毯子给他哥盖好,然后一个人安静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呼吸都放得很轻,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想要尽量让薛锐好受一些。
医生很快上门,大致检察之后确定薛锐确实是低血糖,保险起见给他挂了一瓶葡萄糖。
薛里昂全程除了跟医生交流,再没说过之前那种让薛锐不开心的话,静静等薛锐睡着然后离开。
满地狼藉,所有桌子上的东西都被扫到了地上,屋里能打烂的东西都打烂了,一开始跟着薛源人还试图制止他让,他安静下来,但是这人像是已经彻底失去了神志,砸东西、打人,那些被雇佣来保护他安全的人又不敢对他来硬的,只能暂时退了出去。
现在门锁着,没有人敢进去。
不知过了多久,里面的叫骂和砸东西的声音渐渐停了下来。外面守着的人看着彼此的脸上都有难色,甚至有人在想如果老板真的疯了该怎么办。
之前提议给他来一针镇定剂的墨西哥保镖虽然性格急躁了一些,但还是比较在乎他的生命安全,脑子一活动,设想了屋内此刻的几种情况,突然很怕这人疯厉害了直接在屋里自杀了。这要是传出去太败坏生意名声了,他可以疯,但是不能在哥几个的任期上死了啊,影响评价分,以后的买卖还怎么接。
他打开门,余下的也跟着进去,小心翼翼往屋里扫视了一圈,窗户玻璃虽然碎了,但是好在没有血迹。几个人对视一眼,开始在灾难现场一样的屋子里找他们的老板。
最终在乱七八糟的衣柜里面找到闭着眼一动不动的薛源。
墨西哥人摸了摸他的颈侧,还好,还活着。估计是哭喊和活动太激烈导致了缺氧,昏睡过去了。
薛源知道了汤金凤的死讯。
一开始他怎么都不肯信,说是弄错了,说是薛锐又在想什么办法要让他难堪。非要回国去看,可他未经允许在取保候审阶段躲避调查跑出国界,只要一回国就会被带走,再还能不能出来就不一定了。汤金凤费尽心思把他弄了出来,就是为了避免这种情况,跟着他的人想方设法劝说了一通,好不容才劝他放弃。
然后他又试图联系自己在国内认识的人,他的朋友们,想要从他们口中获取事情的真相。虽然他脑子不聪明,但是汤金凤安排的跟着他的人可没傻,谁都知道汤金凤一死,薛源就只是个行走的酒囊饭袋,哪还有朋友呢,都巴不得获得他的消息然后转手送给警方或者薛锐。所以千万不能让他往国内发消息。
他怎么都不听,随行人员和保镖只好收走了他的通讯设备,防止他自寻死路还带上大家。
手机被抢走之后薛源就开始发疯了。再然后,就是现在昏睡的样子。
正在保镖们在商量着轮班守着他的时候,薛源又悠悠转醒了,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砾磨过,他问离他最近的人:“是真的吗?”
虽然薛源这个人不聪明也不算善良,但是此刻总是让人觉得可怜的。被问的人没有办法,翻出了汤金凤坠楼的新闻给他看。新闻网站上尸体的照片虽然打码了,但是那条紫色绸缎的旗袍还是被薛源认了出来。
他记得这件裙子,汤金凤请裁缝来家里的时候,披着半成品要他帮忙参考盘扣,他当时在牡丹祥云和如意春燕这两个纹样之间犹豫了挺久,最后还是选择了春燕纹,他妈是金凤嘛,燕子也是小凤凰。
眼泪从眼眶中滚落,薛源抱着脑袋,努力把自己身子缩起来,蜷缩在衣柜最角落的地方,像是要把自己挤进汤金凤的怀里,挤进汤金凤的子宫里,让那温热的可靠的肉体再次保护起他。
“她疼不疼啊……疼不疼啊……”
没有人能回答他,他只知道自己很疼。
我没有妈妈了。这个绝望的认知让他疼得要死。
她那么爱美,怎么选择这么难看的死法。薛源在伤痛和混乱里,理出一点线索。
是薛锐干的,都是薛锐干的。
如果不是薛锐调查石村,他就不会被警察带走,也不会离开汤金凤,那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不会让汤金凤这样死。
薛锐的动机,他就是为了薛家的家产,竟然逼死了……逼死了我的妈妈。薛源从黑洞一样的悲伤里找到了让自己短暂的可以缓解痛苦的工具——仇恨。
他不能就这样算了,汤金凤的死,绝对不可能就这样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