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正常,”陆之远点点头,“这边一般业绩到达某个金额会放鞭炮和烟花庆祝,之前有说五十万就行,赶上他们发力冲刺阶段,什么开门红、季度底之类的,就是会比较吵。”
  何种营收不言而喻。薛里昂粗粗估算了一下这几天听见鞭炮的频率,大概得出了附近园区营收额,确实不低。“不过你怎么知道我休息不好的?”
  “因为你的胸围比见面的时候少了了2厘米。”陆之远同情道。
  薛里昂下意识低头看自己的胸肌,心说睡眠对肌肉量保有的影响竟然这么大,不过这男的眼睛还挺毒辣两厘米都能看出来。
  “……开玩笑的,你有黑眼圈。”陆之远目睹了他的动作,更加同情,同情这孩子怎么什么都信,他从钱包里翻出一张名片递给薛里昂,说:“这是我住的宾馆的名片,条件一般,但是干净,你要是不喜欢住在公司,可以去住宾馆。”
  薛里昂扫了一眼记住名片上宾馆的名字,很有骨气没有接下名片,下车在震耳欲聋的狗叫里走回分公司。
  ·
  来这边之后,薛里昂养成了一个非常好的习惯,他写工作报告。
  每天写,跟日记似的,把在这里看见的、发生的大小事情,事无巨细的通过启辰的内部系统提交给薛锐,自称汇报,堪称骚扰。
  只是薛锐没有回过,刚开始还有批量处理的“已阅”字样,后来只剩待办里的已读,这两天连已读都没了,薛里昂有点失落。
  好在今天陆之远给了他启发,比起文字,还是会动的画面更能缓解他在是个鬼地方的度日如年。如果不能见面,声音和影像,应该也勉强管用。
  本来以为波索一而再、再而三想方设法要自己过来,是会金银财宝花姑娘大大端上来,像疯狂摇曳的罂粟花似的,给予他致命的诱惑,没想到老小子影都没有,就这么放着他。
  薛里昂知道自己不能在波索做出下一步动作之前就先按捺不住,在这个阶段做得越多,就越容易落下把柄。
  可这几年他一直保持着高度的活跃,为的是吃下更多,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和薛锐分庭抗礼。
  现在什么都不能做,太难受了。
  难受得他都有点想薛锐了。
  于是他向薛锐发出了视频会议的邀请。
  ·
  正常来说,启辰的视频会议是需要提前向参会人员预约的,方便各方留出时间参加会议。薛锐个人发起的视频会议也会以通知的方式发送到与会方,届时会务人员会布置符合会议规格的会议室,像是薛里昂这样,一言不发直接向上级弹送会议邀请的还是罕见到迄今未发生过。
  所以薛锐看着莫名出现的参会邀请,警惕了一下。当他看见会议详情里的主持人名字时,才相信这不是友商对公司内部办公系统投放的病毒。
  ——什么友商会想不开用薛里昂的名字,怕薛锐不上当?
  思索一下,他点击了“加入会议”。
  画面摇晃几下,薛里昂以一种看似随意的姿势出现在画面中央,但是穿着有点让薛锐看不懂:
  上身是一件紧身到胸部裹得绷起褶皱、腰身能勾勒出腹肌形状的短袖上衣,裤子是灰色的运动裤,松弛又有心机。
  “哥,你看我这t恤是不是买的有点小?”
  一边说,一遍拉扯着领口,好像很烦恼的样子。
  “唉太小了,还是脱了吧。”
  薛里昂说着,握住上衣下摆把这件被陆之远评价“低俗”的衣服,脱了下来,接着抱着枕头往身前欲盖弥彰一档,随意往床头一靠,表情正经道:“哥,我觉得波索有问题。”
  亓飞在旁边看得一愣一楞的,差点松开手里的文件给他鼓掌,妙哇薛三,有这才华,你怎么不去拍擦边视频呢。
  薛锐却淡定很多,甚至没怎么给薛里昂眼神,继续和办公室里得人讨论工作事项,只抽空回了他一句,“什么问题?”
  薛里昂看着屏幕里薛锐的侧脸,他看出来薛锐在办公室,也知道薛锐身边有其他人,但是无所谓,他们是兄弟,把工作会议当微信视频打怎么了,怕谁知道呢?
  薛里昂把近期看到想到的波索的一些事情,慢慢跟薛锐一件件说,这些事情他在工作汇报里已经叙述过一遍了,但是薛锐并没有制止他,也没有挂断视频。
  人的审美到底是什么时候形成的,薛里昂不得而知,小孩子应该是不知道美丑的,但是他却清楚记得,自他懂美丑起,薛锐在他眼里就是最好看的那个。
  小时候,男生总是爱惹漂亮的小姑娘,小姑娘流泪愤怒,他们就觉得这事能体现男子气概。薛里昂不这样,反而在女孩子群体里落下了“绅士”的好名声,实际上,他只是觉得这些小姑娘没有他家里那个矜贵的大哥好看。
  审美是权力的副产品,古代高官显贵不事农耕,养出一张白嫩得像是没见过太阳的脸,大家就以肤白为美;有钱人吃得饱吃得好,一头秀发黑而厚,大家就以发黑为美。
  薛锐所处的位置,就是薛里昂仰望的最高处,薛里昂以薛锐为美的标注。
  由此算来,薛里昂的审美应该被薛锐实打实霸凌过,还好薛锐并没有嘴歪眼斜,不然薛里昂怕是会觉得满大街广告牌里都是丑人。
  青春期荷尔蒙躁动,很容易在梦里进行一些少儿不宜的内容,可能很多人对于那种梦里出现相熟的人而感到惭愧羞耻,薛里昂并没有过这种困扰,薛锐好看啊,梦里梦外他都很想的。
  是的,他很想。
  想要弄脏王冠,想要亵渎神明。
  汇报的声音到一半停住,没有后文,薛锐疑惑抬眼看了一下屏幕。
  “……哥,外面放烟花了。”薛里昂轻声说。
  薛里昂把镜头对向窗外,夜空里璀璨烟花绽放、坠落,盛大美丽,无关道德和善恶。
  屏幕里薛锐的眼睛安静看着烟花。
  镜头外薛里昂肆无忌惮注视着薛锐凑近的脸。
  他关上了声音,在薛锐看不到的地方,放纵欲望。
  ·
  陆之远感觉最近上班的频率有点高,薛里昂像是蓄意报复,隔三岔五让他出来“走走”,一走走一天,有时候吃饭还得他买单,吃的都是街头小吃,没有发票,想报销都找不到凭证。
  不过,陆之远也没想到,薛里昂这个娇生惯养细皮嫩肉的少爷竟然喜欢吃缅甸的特色小吃,酸的辣的来者不拒,香的臭的都想试试,也不是很在意卫生问题,街边的摊子看上他就坐下吃。
  本想着投诚薛锐之后能吃点好的,不用说顿顿龙虾鲍鱼,至少也是肉管够、酒管够吧,这都吃得是啥……陆之远白了一眼端着碗吃茶叶豆子沙拉的薛里昂,这都吃的是啥!
  正在陆之远满肚子怨气吃沙拉的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五六声枪响,听声音大小,应该是隔着几百米的距离。小吃摊的摊主从锅子后面走出来,抻着脖子往路口探头看了看,嘴里小声嘀咕着把自己占道经营的几张桌子往马路边推了推。
  陆之远跟练习听力似的,跟薛里昂翻译他从摊主那里听出来的脏话,对于枪响完全习以为常。
  这样的的事情,每个月也有那么两三回,要么是地方军阀捡了由头又打起来了,要么是哪个园区跑了人,正挨家挨户搜。反正也就这些事情。
  一会的工夫,喧闹声就打到了面前,看来不是火并,而是园区跑了人,只有一伙拿枪的人,开枪是在戏弄那个逃跑的女人。
  那个女人看起来状况非常不好,头发板结,没有穿鞋子,身上勉强挂着一件脏兮兮的衬衣,皮肤黑黢黢的全是伤痕,手上和腿上都是血,也看不到明显的伤口,整个人行尸走肉一样,踉跄往前跑。
  后边追她,或者说赶着她的是几个十几二十岁拿着枪的瘦小男人,嘴里笑骂着陆之远都不想翻译的话。
  那些男人无论是衣着还是长相都很底层,却因为手里有枪,就成为了能掌握别人生死的恶鬼,每当那个女人摔倒或者跑得慢了,他们就在她脚边开上一枪,女人就像受惊的垂死动物,又绝望往前挪动。
  薛里昂停下嗦他那碗鱼汤粉,拧着眉头看往这边走近那群人。
  “薛里昂。”陆之远小声提醒,想让他安分一点。
  虐待“工人”这种事情每天都会发生,有时候是因为他们工作的结果没有达到要求,有些时候是他们不够听话,有些时候是为了给新来的人杀鸡儆猴,更多的时候只是因为拿着枪的人想这么做,没有特别的理由,仅仅因为有枪所以可以。
  缅甸就是这样恶臭的下水道。
  善良和正义在下水道有什么用?踩死几只老鼠只会弄脏鞋子,这种老鼠还有几万只在阴沟里,说不定什么时候会发疯咬你,猛虎在这里也怕发疯的老鼠。
  第24章
  薛里昂像是接受了陆之远的提醒,埋头大口吃粉。
  就在陆之远松了一口气的时候,薛里昂吃完了他的粉,放下碗,站了起来,在那群人离他最近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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