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亓飞看着安静下来的小明星,突然想起来自己为什么觉得他眼熟了,不是因为看过他什么综艺,也不是追过剧,而是这个人不说话不做表情的时候,乍看竟然有几分像薛锐。
神态不像,气质不像,要是说实在话,这孩子看起来也太瘦了,穿着衣服都能感觉到骨头支棱着,可就有那么几个静态画面,有几分薛锐的影子。
这个认知让亓飞感到很惊悚——薛源在虹场养了个像薛锐的小鸭子?
薛锐处理完公司事务,听取了亓飞汇报的初步调查结果,看着小明星脸上隐约透露的熟悉感,说不清是怜悯还是另有筹划。
“ 查一下‘药片’。”略一停顿,他又吩咐道:“给他把保管费付了,再安排个封闭剧组让他进去。”
虹场会有些边不干不净的零嘴,一般是药贩子私下流通,薛源突然开始推某种产品了,其中一定有利益关系。
亓飞点头,领了小明星出去。
“姐姐,我艺名叫赵晴星,真名叫赵伟……”
一路上小明星明显心情放松了许多,除了问几句什么剧组、上星不上星之类的,其他都是主动跟亓飞汇报自己知道的虹场的事情,路过人事处同事抱着某次团建合影往各个部门发,小明星突然站住了。
“我见过上面这个人,”他说,“就是这里有痣那个,他和虹场老板在说要弄死什么人。”
“……好像,是个在缅甸的人?”
亓飞目光在合照上一扫,“缅甸”两个字让她联想到薛里昂,表情瞬间严肃起来:“你说什么?”
“陪我出去走走。”
“不,薛锐没付我周日工作的钱。”
“那薛锐知不知道你两周没来上班。”
“……行吧等我五分钟。”
陆之远挂了电话,又拖拉了一个小时才开着五菱宏光在薛里昂面前姗姗来迟,他在群犬狂吠里摇下窗拍了拍车门,喊了句上车。
然后,哐当哐当驮着薛里昂去“走走”。
薛里昂神色肃然坐在车里,怀疑自己是不是加入了丐帮。
这辆八手神车的喇叭已经不知所踪,无论前面挡着的是走地的鸡鸭,还是压马路的街溜子,陆之远都是亲历亲为,从车窗里探出脑袋发出驱赶的声音。
更令薛里昂叹为观止的是,他亲眼看见陆之远在不想撞上路边小摊贩时,打开了驾驶位的车门,用鞋底和地面的摩擦力给这辆车减速。
“薛锐是给你的钱很少么?”
“挺多的,算特别多,但是男人得攒钱养老婆嘛。”陆之远说着晃了晃手,秀了一下自己的订婚戒指。
薛里昂有点意外, “你看起来不老,竟然结婚了?”
“运气好。”陆之远提到老婆就心情好,没有在意薛里昂的用词,一边开车一边闲聊:“我跟薛锐是一届的,同院不同系,当年结婚他还包了个大红包,不过就是人没来。”
薛里昂心说,红包可能是秘书准备的,毕竟薛锐一年能收到几百个结婚请柬,挨个去就不用干别的了。“ucl学费不便宜,薛锐那个院尤其贵,这都读下来了,养老婆还靠工资?”
“说了原生家庭不行。”陆之远把车子停在一家服装店的门口,车头正冲着人家大门,差一两米就一步到位开进去了,看店的老头出来骂,陆之远把钱包掏出来亮了一下,然后领着薛里昂进去挑衣服。
说实话,薛里昂苦过没穷过,来的时候带的衣服没几件能机洗的,这园区也不指望有干洗店,自己手洗犯不上,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入乡随俗买上几件,不过也没设想说要这种连灯都不舍得多开一个的逼仄小店里买衣服,也是有点怀疑陆之远故意的。
但陆之远说他也在这买。
薛里昂在床单围起来的试衣间里试衣服,先谨慎闻了闻衣服上有没有异味,展开看看有没有不明污渍,确定是一手的才往身上套。
“你见到波索了么。”陆之远在外面边等边问。
“没。”
陆之远嗯了一声,这情况他确实早就料到了,波索是个很会装神弄鬼的人,说好听点是喜欢玩弄人心,说不好听点,就是这个人既不从事生产又不创造价值,总在做平白引起熵增的无意义行为,很该被砍头。
这里的衣服其实还行,比薛里昂想的脱线掉毛地摊货要好一些,缅甸是不少快时尚品牌的产品加工地,这里店面卖的很多都是所谓外贸尾单和错版货。只是身上这件——女装么?最大号都这么紧。
薛里昂茫然往下拽拽缩上去的衣角,这t勒得他腰是腰胸是胸的,也不是说就不好,这开门是吗喽关门是蚂蟥的破地方,穿这么骚太暴殄天物。
“脱了,低俗。”陆之远评价道。与其说是评价衣服,不如说是在评价这个人。这件衣服他有同款,穿上看着明明很正常啊,男人要那么大的胸干什么?
薛里昂只当这边人身材都比较矮小瘦削,进去继续试别的了。
“也不能说完全没见到,整个公司现在应该都跟着波索姓。”薛里昂费劲脱下t恤,声音闷闷的。
公司从上到下,看似对薛里昂这个正统leader言听计从,尊敬有加,实际上薛家对它的掌控力已经无限接近于零,连薛里昂要求给会议室采购几把椅子的这种小事,办公室都要先向波索汇报后才去做,“话说波索有姓么,姓波?”
“缅甸人没有姓。”陆之远把换下来的那件t恤扔在货架上,“他明明可以让你感受不到他的控制力,就像你看不见缅甸分公司真正的合同原件和账本一样,但是他没有,中国人一般管这个叫下马威。”
“我还以为他要渗透我呢,原来是看我好吓唬才点名叫来。”薛里昂把合适的几件塞进店主给的袋子里,路过陆之远去结账。
“不一定,但是薛锐说了不干涉,这方面的建议就不在我的工作范围内了。”
薛里昂听他一口一个薛锐,莫名不爽,问他:“薛锐怎么想起来找你的,你们很熟?”
“还行,上学的时候在图书馆通宵的时候认识的。”
“薛锐,去图书馆通宵?”薛里昂回头诧异看着陆之远,想分辨这是不是他的又一个冷笑话,这事太颠覆认知了,从小到大,好像没见过薛锐需要为什么东西努力,他好像就是被命运眷顾的天才,理所当然获得天授的知识和能力。
“不然你以为他是怎么拿年级第一的,”陆之远想起学生时代高压恐怖的环境还是心有余悸,“我们有几门课是一起上的,教授非常严格,预习不到位的学生被他发现就得带书滚出去,当然这科也得挂。薛锐那个时候已经开始接手工作了好像,反正挺忙的,经常请假缺课,但是没有一个教授挂他,就是因为他所有作业,所有试卷都是最优秀的。你以为这是田螺姑娘还是仙女教母干的?”
薛里昂皱眉回想,发现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考虑这件事。
“我经常看见他带着牙刷在图书馆通宵,”陆之远转了几次钥匙,才勉强给自己的八手神车点着火,“我一直觉得他很累。”
薛里昂沉默了,一言不发看着前方。他曾感受过薛锐的疲惫,但是又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忘了。
他沉默着,直到发现陆之远原路把他送回了园区。
“怎么回来了?”
“到点了。”
“什么点?”
“下班,这个点我要下班的。”陆之远耐心解释说。
“你三点下班?”薛里昂已经开始觉得荒谬了,这人从把他从机场接来,一个月没见过两面,今天总算被迫做了一点向导的事情,两个多小时?然后还三点就要下班。这算什么,他才是公主吧?
“对,我一般把通勤时间算在工作时长里,而且每天傍晚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必须去做,这个薛锐是知道的。”陆之远在五菱宏光的驾驶位正襟危坐,脸上有淡淡的坚定。
第23章
“……你信教?”也没听说哪个教得每天傍晚祷告的,但是看他的表情,薛里昂只能联想到,这件事应该是关乎信仰之类的生死大事。
“算是吧,我得跟女朋友打视频电话。”陆之远依然淡淡的坚定。
薛里昂无语,不知道该对此做出何种评价。
“……好吧,回去我车开快点,再送你半小时。”陆之远见薛里昂难以接受的样子,于是十分慷慨给予了馈赠,他转脸过去,很快进入角色:“你最近似乎休息不好,是身体难受还是心理难受?”
“……有点吵。”薛里昂叹口气,不知道这又是哪出。
经验告诉他薛锐不会给他不靠谱的人,但是直觉又让他得出了陆之远不正常的结论。好在他现在已经今非昔比,已经下决心洗心革面做个稳重踏实的人了,无论陆之远和这个鬼地方再怎么不按常理出牌,他都不会反应过激,就像坐定的圣僧,即使突然蹦出来青面獠牙的妖怪掀起裤子跳大象舞,他也只会默默闭上眼睛,除非对方张嘴吃人,他才会捡石头丢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