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数年的戎马生涯,纳西弟黑了很多也高大了很多,已经有了点沧桑感,但塞缪尔还是习惯和他逗趣:“等着吧,小白会把你的翅膀接上去的。”
“啊?真的?”纳西弟转向加赫白,“那是不是需要我把这只翅膀保存好,到时候等你来接……”
静静地摇头,加赫白说道:“不需要,”,他停顿了几秒,清朗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哪怕你没了,只有这只翅膀也没问题。”
纳西弟眨巴着眼睛,“啊哈哈”地笑出声:“这是个冷笑话吗?”
闲篇扯完,塞缪尔询问纳西弟萨维里在哪里,得到的回答是萨维里现在还在魔界,“又在看他那套新房呢,对了,萨维里殿下让我转告你们说他一会儿就会过来,他还说今天你们四个童年好友一定要好好聚一聚。”
“四个?”塞缪尔挑眉,“格子也来?萨维里这次这么有自信,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么?”
纳西弟报出日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是什么节日反正。”
加赫白轻声重复了那个日期,更像是自言自语地闭了一下眼睛:“今天是伊甸园净化天使体检的日子。”
第141章
与此同时, 在魔界内,萨维里仰望着那座已经彻底修葺完成的宫殿。
灰蓝色的天幕低垂,黑曜石砌成的塔尖直刺天际, 宫殿的最上方刻了格子的名字。
十字刀疤下的眼睛眯起来,他感到了一种朴素的快乐——这很不容易, 因为萨维里殿下是以恐惧和欲望为食的, 他整日整日地沉湎于生死之间的刺激感之中, 这种近乎白开水般的快乐已经很少能体会的到了。
一位堕天使部下悄声走到他身后, 低声向他汇报了今天的战况, 战况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因为塞缪尔殿下破解了他们久攻不破的幻境。
“只是伤亡人数还在持续性增加,”, 自他们开始进攻天国以后, 伤亡人数已经来到了一个可怕的地步,不管是他们这边的恶魔和堕天使还是天国里无辜的天使。
萨维里无动于衷地听着,在部下“是否要暂缓进攻节奏”的询问下强迫自己重新去思考了这个数字的含义, 还是觉得无所谓。
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 他们这是一场战斗, 而且是惊天动地的正统争夺战,当然要死人,不死人难道在玩过家家吗?
他动作夸张地摇头:“相反,我们还要继续增派人手, ”, 说到这里,他狭长的眼睛转动了一下,有意压低了声音,“让恶魔军团的人上, 现在正是比拼意志力的时候,我们的堕天使可是相当柔弱呢。”
听懂了萨维里的意思,部下还是忍不住道:“第六重天主城的恶魔在一个大型魔法下全部消失了,那样控制精准的大型魔法只能是塞缪尔殿下所为,虽然不清楚塞缪尔殿下的具体计划,但是他明显有意借恶魔立势,在这种情况下哪怕是恶魔,也尽量保存一下有生力量比较好吧。”
萨维里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语气森冷:“继续加,不管是塞缪尔还是我们,最终的目的都是把主神逼到绝境,为此需要不断地向他施压……死亡是最好的施压方式,不论哪方立场的死亡。”
他不再想理会这名部下了,但又觉得部下说不定蠢到连这些事都做不好:“如果恶魔不听话就去找魔王利维,他是很维护我们堕天使的。另外,为了适当表示堕天使的诚意,让纳西弟带领他的手下前往第五重天作为先锋部队。”
“那很危险!您不是要放弃纳西弟吧。”
萨维里转动了腕子上和格子同款的手串,觉得这个人真是蠢不堪言:“是啊,”,他没好气地回答。
把那名部下打发走,萨维里陶醉在自己的美梦里,还是不急着去四重天和塞缪尔见面。
反叛,伟大的反叛,他在心中喃喃自语。
在他最后一次过生日的那天,也同时是他父亲的忌日,他向他的父亲发誓他会做出一场成功的反叛,如今他真的做到了,距离他为他的父亲报仇也只差一步了。
成功的反叛……
单以他自己是做不到这个地步的,这并不是他妄自菲薄,只是他萨维里再天才再机关算尽,终究只是一个六翼炽天使的反叛,根本不会被主神放到眼里。
涩兰的手段能力相较于他怎么样?不还是被撕碎身体,灵体被强制禁锢着成为了主神维持保护屏障的工具了吗?
所以他在一开始就想好了,要做成这一场反叛,必须拉塞缪尔下水。而正好的是那个昏庸迂腐、嫉妒成性的主神也看不惯他的好儿子,这真是老天爷都在助他一臂之力。
威胁丹吉、协助塞缪尔驻扎失乐园、为塞缪尔集结有心反叛的追随者……他一步步“帮助”塞缪尔从主神之子成为了大名鼎鼎的堕天使。
他知道塞缪尔对他的行为心知肚明,但是知道就知道了,反正他不帮他,塞缪尔自己也会走上这条道路的:塞缪尔是无法平庸的,他只能轰轰烈烈,要么轰轰烈烈地活,要么轰轰烈烈地死。
在他一手打造的剧本里,有人血肉横飞,有人悲痛落泪,生、老、病、死、求不得、怨憎会、爱别离、五阴盛……这些都是他们的,而自己坐在统筹一切的后方,只是偶尔把他的目标往定好的位置提拉一下的蜘蛛而已。
父亲的死是他经历的最后一桩苦痛了,接下来的日子里,他有格子。
说到格子,他想起前段时间去七天“看望”维托时的事情……好吧,他承认他是个心胸狭隘的男人,会对一切和格子藕断丝连的人斩尽杀绝。
那时他去往维托在七天边地住的小院,位置很偏僻,周围也鲜有人烟,不过环境很不错,院落附近收拾的也利索,所以并没有凄清之感,说是静谧更合适吧。
他推开那扇青色的大门,推门的声响惊动了院子里葡萄架上站着的黄色小鸟,黄鹂一类的,叫声相当清脆,在那串残留着余韵的鸟鸣中,维托转过头来,看到了萨维里。
维托的腿在丽莎的治疗上从外观看上去已经没有问题,其中的筋脉也长好了,但是不知是不是神经记住了摔落到地上筋骨寸断的痛,这两条腿自己不再肯好好走路了,而维托也正无所事事,所以他长久的只是坐着,坐到最后,真的生出了一种他已经残废了的错觉。
不对,不是错觉,他就是残废了。
没有翅膀的天使,怎么能不算残废了呢?要不是如此,主神也不会专门给他安排了住处和定时定点照顾他日常起居的仆从:仆从照顾着他这样没前途的主子没有一点油水可捞,所以每日都死气沉沉;住处并不差,所以算是个装修精美的坟墓,让他一直住到死。
他不会有工作、也不会结识到新的朋友,更不会有哪一位善良的女天使可怜他的残疾而爱上他,维托的生命从别沿台摔落的那一刻开始,所有的可能性都被清零了。
若说他现在生活中唯一的乐趣,就是期待格子每周一次来看望他。
格子给他带来了黄鹂鸟,给他支起了葡萄架,会陪他坐在院子里看着圆盘一样的月亮小酌几杯。
他爱上了格子。
本来可以不爱的。他和格子只是魔法学院的前后桌,缘分说深很深、说浅也浅,毕业后各奔东西,他很快就会忘记格子,像忘记儿时某个夏天午后的一场风。他有天赋有能力,一定不会缺乏愿意向他投怀送抱的女天使。
然而他残废了,没有了大展拳脚的机会,甚至连简单而低薪的工作也无法做——因为那样有引发对于他翅膀折断讨论的隐患,毕竟凶手可是主神的“爱子”。
所以他只知道一个格子,所以他不由自主地要爱上格子。哪怕格子也偏心着那个伤害了自己的凶手。
他一直有关注着加赫白的状况,真可笑啊,那个阴狠的魅魔崽子竟然改头换面成了神之子,圣洁光明的代名词……那些爱戴加赫白的人,他们知道自己拜服的是个什么东西吗?
从始至终,他连一个来自加赫白的道歉都没有收到过……或许道歉与否也不重要了,他只是想问问加赫白,当时到底为什么要害自己,自己犯了哪一样需要被惩罚至此的错误吗?
维托看到门口的萨维里,下意识地想站起来,但是两条腿不听从他的调遣,稍微一用力就抽筋般地发抖,于是他索性就直接坐稳了,他有他的骄傲,不允许他在这个大概算作情敌的男人面前两股战战。
萨维里的脚步声并不急躁,但带有一点不加掩饰的冒犯意味。边打量着院子里的葡萄架和院子角落的用红砖垒起来的不知什么动物的窝边踱步到维托面前,他嘴角轻轻一挑:“活得很悠哉嘛,”,他看着维托,若有所思地摸起下巴,“果然人不工作就不会变老的吗,你和那时候没什么变化呢。”
维托确实没见长,眉型下巴还是少年时的样子,只是眼睛黑沉了许多。
坐在葡萄藤下的藤椅里,他在斑驳的阳光中朝萨维里一点头,语气不冷不热:“多谢夸奖,萨维里殿下也不要太忙了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