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6章
威亲王已在养心殿内,跟皇帝商议如何处罚周竹深。
给周竹深撑腰的人,是大琰里不能说的秘密,尽管人尽皆知,所以明亮处是不适宜说话的,于是皇帝与威亲王结伴进了御花园,到了他二人做皇子时读书的旧书房里,自二人离去,此地有多年未添人气了。
“皇上以为,周竹深和珉贤弟该如何处置?”
威亲王道:“事已至此,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兄长,此时朕也头疼着,”说到此事,皇帝更是比威亲王更着急,“朕左思右想,这个周竹深好说,但是珉亲王,朕没办法在明面上除掉,昭告天下,更是坐实了多年来的传言。”
皇帝口中的传言就是他和珉亲王联合夺嫡,谋杀先帝而登基,如此多年来,皇帝为着这个秘密,给足了珉亲王特赦大权,任由他征收高额赋税,强占民女,横行霸道,辖区百姓苦不堪言,欲哭无泪,民意愤怒,皇帝为着那件不能说的事,只得纵容珉亲王,几次三番官逼民反,让皇帝强压下来。
威亲王当然知道皇帝的苦,夺嫡之事,威亲王是在暗中谋划,而不与珉亲王明说,也是皇帝的意愿。
皇帝与威亲王情如同父同母的手足,用如胶似漆,相濡以沫来言说都不为过,威亲王也是皇帝给自己留的后路,终有一天他要杀掉珉亲王,再分天下与威亲王,这就是皇帝的愿望。
因为皇帝是先帝最不喜爱的儿子,威亲王则是先帝最喜欢的长子,原本太子之位就是这位嫡长子的,可威亲王执意不要,只求郡王之自保,先帝另立他人时,威亲王却主动献策,把皇位拱手送给他最喜爱的弟弟,也就是当今的皇帝。
兄弟俩其实各有私心,为夺嫡痛下杀手,威亲王是为了给生母报仇,皇帝是为了自己受辱的那些年,一同来要一个交代,相互帮扶,相互救赎,二人才得以有今日。
威亲王不语,静默着想如何解决珉亲王的计策,皇帝倒先开口了,他问:“兄长,朕不明白,兄长明明是嫡长子,太子之位等同于到了兄长手里,为何不要?”
“皇上,今日不如你我以兄弟相称,不带名号,”威亲王笑说,“如此纯粹一些。”
皇帝答应得痛快:“好,我也正有此意。”
“我为何不要太子之位,缘由有二,”威亲王背着手,在书房慢慢踱步,“当了太子,就要做皇帝,一是我知道我此生最疼爱的弟弟想做皇帝,我做兄长,自然要想办法为亲弟弟谋求此物,遂了弟弟的愿望,弟弟开心,我就会开心。二是那时我已经有了心上人,就是我今时的妻子,我的王妃,我太喜欢她了,致使我还未与她成婚就要了她,她怀了孕,我必须先给她名分,就以郡王之位暂居,风风光光地娶了她。我还记得你们都说我成婚有些早了,没多快活几年,比起快活,我更爱我的妻子。可惜,我们第一个孩子没留住,她小产伤了身子,休养多年后她才生下煦遥,贤弟,你试想,我们的煦遥在宫里出生,我要被迫娶妾,到时嫔妃相斗,我的妻,我的儿,能平安地在此处过活吗?我所求甚少,不求多少功名利禄,只求我的家室姻亲无忧。”
威亲王长叹一声:“这辈子啊,我不染指权斗,不需要什么妻妾成群,不要膝下子嗣成群,我只要我的夫人,我的孩子们无忧无虑,这样就好。”
威亲王的话说的已经很明白了,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想要的也从来不是权,也没什么铮铮野心,皇帝闻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兄长之意,我定会极力满足的,更何况,这并不是什么大事。”
“那就好,”威亲王笑说,“如此,我就能安心了。”
“可是兄长,弟弟并不想让兄长就此隐匿于市,全然不参政事,”皇帝挽留威亲王,“你我二人各有半壁江山,如此才叫圆满,何况兄长是下辖封地民心所向,我已经为着珉亲王,得罪了太多百姓,兄长,大琰的命脉就在你的手里了。”
威亲王眼底泛起泪光,握着皇帝的手,轻声问他:“贤弟,我在你心里,果真是如此举足轻重的?”
“当然,”皇帝也深情,“兄长爱我,我自然也要爱兄长,分江山与兄长,是我的执念。”
话说至此,皇帝这样果断,威亲王也只得含着眼泪答应。
“皇上,其实我这次来,是有事相求。”
威亲王很有些为难:“莫让霖儿去巡案了,他的身子,唉。”
“朕知道,”皇帝何尝不是为难至极,“但巡抚永平府,剿杀李严禄,非江翎瑜不可。”
第327章
“既然如此, ”威亲王让步,“那我亲自派军队护送,这样可以吗?”
“当然, ”皇帝点点头, “只要是世子夫人亲巡永平府, 其中所有事宜都可交予兄长着手。”
此番交涉已是皇帝让步的极限,江翎瑜不亲赴永平府是绝不可能的, 二人这样谈天,是从很小就开始的了,只亮明底线, 另一方不被满足,也不会多问,因为这次算是皇帝有求于威亲王,下次,威亲王就可以提出自己的底线, 让皇帝还来人情,循环往复,相欠才有往来, 威亲王和皇帝自幼以哥哥弟弟相称时, 就极懂得此事。
至于珉亲王的事, 威亲王则以为不必着急, 他从容道:“咱们老了, 虽说年轻的时候还在眼前似的,可终究是白驹过隙,往事不可追,不如我去问问我的孩子们,简宁和霖儿, 这两个古灵精怪的宝贝,说不定会有好办法。”
皇帝有些担忧:“哥哥,这样的事,能放心地告诉孩子们吗?”
“贤弟说笑了,这有什么不能的,”威亲王笑说,“待我身后,简宁则是威亲王府的主人,霖儿是他的正夫人,都是咱们家里的孩子,不信他们,我们就无人可信了,我想,子嗣不得力,当为你我之憾事。”
威亲王这么说着,皇帝也就安心下来,欣然同意:“哥哥说的是,如此,就听哥哥的。”
“我可不是答应皇上一定做到,”亲王重申,“只是先问问,我觉得他们年轻,更有卓识,结交的人也很了不得,说不定会有办法,要是没有也就没有了,我不会勉强孩子们的。”
皇帝点点头:“嗯,朕知道的,兄长愿意替朕想办法,朕已是感激不尽,这些年来,朕像是没长大,有烦心事,难办的事,就找哥哥来倾诉,求援,多年陪伴,朕已然感激不尽。”
“皇上言重了,”威亲王握住皇帝伸来的手,“这是我作为兄长该为皇上做的,不必挂心。”
聊得差不多,威亲王就要回去了,说是看看江翎瑜,自从册封时喝酒出了事,到现在也没好利索,饭吃不下,肚子也总是痛,唐煦遥风寒初愈,但还有些咳嗽,睡也睡不够,精神不像从前似的好,两个孩子一块病了,亲王担心得紧。
说到此事,皇帝很是歉疚:“兄长,是朕不好,朕不知霖儿的病重到这个地步。”
“霖儿的身子,我们是能照顾的,”威亲王说,“只是霖儿以后绝不能再碰酒了,如遇谁迫着他饮酒,皇上可做主阻拦,毕竟霖儿还小,刚与简宁定亲,总有外人想找他的事。”
“哥哥的事,当是朕的份内之事。”
皇帝了当答应:“哥哥既开口,朕就一定会帮着哥哥的。”
威亲王回去时,皇帝还让廖无春从紫禁城找了许多名贵的药材和补品,赐了许多织造进贡的料子,皇帝听说江翎瑜喜欢红的,故而这几箱衣料都是各种质地的红,让亲王带回去给江翎瑜和唐煦遥做衣裳穿。
亲王托骆青山的几名下属护送这些东西到江府去,他自己则带了人前往私刑房,林知春和陈苍关在一起,今日亲王有事要审问林知春,故而并未与他们一同回江府。
亲王此次前去,除了江翎瑜的事,也是想问一问关于的何蓉案的内情,夜里林知春落网,唐煦遥的问话,王妃也转达给亲王,众人存疑不说,这何蓉案影响实在太过恶劣,如此凄惨的灭门大案,大琰自建立之初到如今尚未能有过之,直到现在百姓们还惶恐不安,一到黄昏,百姓闭户,连打更的官吏都吓走了一批,流言蜚语频出,实对江山不利,况且此案是归于刑部的,于情于理,于家于国,威亲王都非查不可。
江府内,江翎瑜虽腹胀不适,却已经在房里躺腻了,缠着唐煦遥要出去,想去花园里逛逛,还要抱抱白虎,摸一摸獒犬,逗逗狐狸和鹰,因为唐礼将那些宠兽看得很紧,它们很少有机会到卧房来索求爱抚。
“夫人,春日多风,要是想出去,你可得多穿些衣裳,”唐煦遥跟江翎瑜讨价还价,“我知你素来爱美,即便冬日,竟也只穿丝绸做的寝衣,那怎么行?”
“那我现在不还是穿着绸子寝衣?”
江翎瑜伸了个懒腰:“有世子爷惯着我,把我的脾气惯坏,想必现在连世子爷都管不了我呢。”
“当是我不管的,因为你只会睡在我怀里,我身子那样热,会把你暖得很好,”唐煦遥顺势握着美人的手,又把他轻抱回被子里,“今日太阳不甚明亮,云厚,即便是午时也不暖和,我们明日再出去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