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0章
周竹深这手一疼,原本都清醒了些,可当润绣的帕子一直在眼前晃,他顿时又觉得情迷意乱,隐约觉察到这帕子上有香药, 却也难以抵挡心下的冲动,理智溃散,一头扎进润绣怀里,再也走不动路了。
润绣见状抬眸看向唐煦遥和威亲王,意味颇深地笑笑,又立刻关怀起周竹深来,娇声道:“周大人,咱到正堂拿斗篷去。”
周竹深失魂落魄地跟着润绣回到正堂,周管家竟然不在,周竹深香药惑心,想拉扯着润绣回府,这周管家不在,他自是大怒,咒骂一通之后,又立刻意识到自己言行不妥,缄口不语。
除了周竹深,还有不需要知道内情的,江府内每一个人都知道周管家去哪了,酒里的药起效,他犯了恶心,找个偏僻地方呕吐,恰好进入拜月霆的监视范围内。
拜月霆飞身跃起,轻落在一间客房的顶子上,慢慢蹲下,静待时机。
周管家晃晃悠悠起身,拜月霆抬起手,袖口藏针,手臂动作细微,飞出一根无毒的针,直刺入周管家的心口,他当时心口刺痛,“哎呦”一声,不过身子一切安好,单是心口隐隐不适,他倒以为是自己起身太急了,抻伤了哪里,也没当回事,酒劲也过了,他就往正堂走,心里盼着周竹深能仁慈些,不要叱骂自己。
周管家一走,拜月霆起身,立于屋脊之上,背着手,望着周管家远去的背影,轻声自说自话:“唉,本来我不至于插手此事,可谁让我一身正气呢,放任坏种不管,与同流合污无异。”
拜月霆从前只是听命行事,单做事,不批判,也不讲道理和情分,而这王府的仇怨,他还是主动搅合进来的,且是第一回带着情绪行事,这让拜月霆有些无所适从。
一开始,拜月霆还很嫌麻烦,怪自己冲动自告奋勇去除掉威亲王的仇家,情情怨怨的,纠缠不休,后来感受过江翎瑜的温柔,亲王的慈父心怀,唐煦遥和骆青山的义气,拜月霆又觉得其实在他们手下做事也挺好的,为他们卖命很值得,就义无反顾地跃进这浑水里来了。
此时卧房内,江翎瑜还睡在王妃怀里,他也醒过一阵子,又让王妃拍着哄着睡了,正如威亲王所说,王妃确实喜欢哄孩子,亲王夫妇膝下只有唐煦遥,王妃把他哄大了,他就去江府把三四岁的小江翎瑜抱回来,正值小江翎瑜话都说不好的年纪,她更是喜欢得不行,甜到心窝里了,等她又把江翎瑜哄大了,还是哄不够,致使她到现在都觉得唐煦遥和江翎瑜是两个长不大的孩子,还正是淘气的时候。
亲王时而嗔怪王妃太溺爱这两个孩子,她嘴上应承,私下还是宠溺,江翎瑜和唐煦遥到现在都没法改掉从小让她惯出来的一些古怪性子和脾气。
唐煦遥已经去了许久,王妃怀抱着江翎瑜,不免有些担心,也怕唐煦遥伤着,磕着碰着的,可是又一直无人通报,外头也不乱,想必一切安好,王妃又强迫自己安下心来。
“母亲,”江翎瑜昏昏沉沉,弱声唤王妃,“霖儿冷。”
“冷了?”
王妃忙抻过被子来,在江翎瑜身上裹了些:“霖儿,这样好些了吗?”
江翎瑜轻轻点头:“嗯,谢谢母亲。”
“乖孩子,不用跟母亲道谢,”王妃轻拍着江翎瑜的背,就像哄着三岁时的江翎瑜入睡那样温柔,“好好睡吧,霖儿睡好了吃好了,身子就能健壮起来。”
江翎瑜还未睡沉,听着王妃的话,轻声问:“母亲,霖儿真的会好起来吗?”
王妃心思细,怕江翎瑜老是窝着身子,头也低着,难免头痛,或许这就是他睡不安稳的缘由,就想着为他缓解一下,他已经吃了那么多的苦,王府的人们都想让他少吃些苦,再少一些苦。
王妃的指尖肌肤白皙细腻,慢慢为江翎瑜揉着额角,答道:“会的,当然会。”
“为何,”江翎瑜尚且不清醒,听闻王妃所言,想问个明白,于是半睁开眼,眸子雾蒙蒙的,样子很是楚楚可怜,他唇瓣微启,喉间声息越来越弱了,“母亲,何出此言?”
“因为我们家霖儿勇敢,遇刺后九死一生也硬扛过来,霖儿是阎王都不敢收的人。”
王妃柔声道:“我们家霖儿当然会好起来的,其实呀,霖儿,父亲母亲都在等,简宁也在等,等霖儿的身子好起来,就摆一场大琰前所未有的盛大宴席,庆贺霖儿不再缠绵病痛,岁岁安康。”
“霖儿答应母亲,”江翎瑜头昏脑涨,几乎半醒半睡之间了,仍硬撑着去哄一哄王妃,“霖儿一定会好起来的,不让母亲担心。”
说罢,江翎瑜再也无法抵挡药效引来的,能吞噬理智的睡意,窝在王妃怀里又睡沉了。
王妃每每看江翎瑜这懂事的样子,心里都像刀尖挑着似的那么疼,时常是他自己疼得话都快要说不出来了,还硬撑着去安抚担心他的人,王妃总觉得对他有愧。
唐煦遥知书达理,却总有一股傲气,他与江翎瑜在一起之前,温情是很少对亲王和王妃流露的,他在外气宇轩昂,从不向任何人低头,也就是说,唐煦遥没那么懂事,性子里总是藏着一股横气,这一切的来源就是王府的底气。而江翎瑜的温情是常用软语表达的,尽管他有时性子傲娇,面对唐煦遥时说东指西,大多时候,江翎瑜总是要强的,很懂事,思维周密,说话谨慎,面对周竹深的施压,他一开始并不太敢正面反抗,这就是来自江怀的和江夫人外强中干的处境,拖累了江翎瑜。
这就是王妃觉得愧对江翎瑜的地方,从他身染时疫,王妃再也没能躬亲哄他,教养他,没能把他培养成和唐煦遥一样的傲然少年,如今再弥补,王妃只希望为时不晚。
话说完一阵了,王妃还在想着从前的事,正发愣,玉丹青一句“外头有动静”,惊得她美目圆睁。
王妃不敢插话,免得影响他们的判断,就只听着,下意识护好了怀里的江翎瑜,静观其变。
毓照理侧耳听一听,感觉外头着动静似有似无,生怕玉丹青听错了,轻声问:“丹青,你确定吗?”
“确定,”玉丹青低声答,“是云习渊传来的信儿。”
“那就是了,”毓照理贴着门侧墙壁而立,“习渊在外,听觉不凡,他说的准没错。”
“嗯,”玉丹青也站好,“咱们快些准备着,来人身手不凡,竟能无声无息潜入,怪哉。”
玉丹青和毓照理交谈声甚微,门外忽起零星脚步声,二人猛然噤声不语,听声渐近,二人又几乎异口同声地提醒亲王妃:“王妃娘娘,趴下些,恐外人会使暗器。”
王妃刚抱着江翎瑜俯身,“嗖”一声,竟然飞进来三个铁镖,两个切了蜡烛,熄灭明火,还有一个贴着王妃的脖颈飞过去,直直地嵌进墙内。
飞镖擦着脖子过去的一瞬间,王妃已经汗毛直立,不过她毕竟是将门嫡女,自幼学武,跟着父亲练兵,做过女将,胆识过人,虽怕,但她不惊慌,不声张,甚至身子都没发抖,江翎瑜也在她怀里安睡着,对危险毫无察觉。
将门嫡女虽做了母亲多年,远离战场,可素养不减,依旧强大。
这时毓照理早已借着窗棱纸破碎之处流泻进来的月光看清暗器,猜测着刺客身上的功夫,也许是三脚猫,也许是很强势的,因为飞镖是东厂暗器司入行必学的,三脚猫也能扔得明白,就怕用飞镖出神入化的高手。
毓照理正想着,门上糊着的窗棱纸映出一团黑影,脚步声也微弱下来,想必是人靠近了,准备行事。
黑影越来越近,在门打开的一瞬间,毓照理闪身到来人身后,平时抽的烟锅嘴竟成了一个巨大的针,握在手里像匕首似的,寒光凛凛,极其尖利的针头已经刺破他颈间的肌肤,再稍稍用力,就要夺了他的性命,玉丹青的长剑同时出鞘,抵住他的腹部,剑刃恰好横在他要摸索腰间藏匿飞镖的手边。
那人身穿黑衣,蒙着脸,只露出双目,他看不清身后的人,怕得厉害,声息发颤:“你们,你们是谁?”
“你用不着知道我们是谁,”毓照理冷声问,“我问你,你此行至江府,意欲何为?”
黑衣人都快吓哭了,哆哆嗦嗦地答:“刺,刺杀世子夫人,江翎瑜。”
毓照理怕惊扰病中的江翎瑜,压低嗓音质问:“谁派你来的?”
黑衣人只是发抖,不说话。
毓照理平时慢条斯理的,连训狗都不发脾气,唯独对敢做不敢当的同行没耐心,他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地问:“我问你,谁派你来的。”
这时,玉丹青煽风点火:“说呀,告诉他呀,我要是你,我就听他的,那么大的铁针在他手里,脖子也在他手里,这谁要是敢抗衡,才真有本事呢,你们老大都不要你了,他看不起你,让你来送死,我要是你我就说,我连他肚兜穿什么色儿的都供出来,说话呀,替死鬼,我说的对不对?”
第322章
玉丹青煽风点火还真管用, 黑衣人迟疑片刻,竟主动让了步:“我要是二位爷,我要是说了, 能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