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说话间郡王拿着一个白玉盘子进来了,江翎瑜闻声抬头,瞥见那碗碟里装这些花色糕点,江翎瑜不曾见过那东西,就没往心里去,跟郡王打过招呼,就继续陪着唐煦遥,免得老是转身子,扰了他。
其实郡王早就回了江府,只是在外头盯着仆役家丁熬制阿胶糕,将拿黄酒泡软了的阿胶熬化,趁热撒入炒熟了的葵花子仁,花生仁,切碎了的干枣,还有外族进贡的干玫瑰花瓣,本来郡王府里做阿胶糕是不放玫瑰花的,只是听说唐煦遥和江翎瑜都爱吃,就顺便从府上带了些,拍碎了放进去,这白玉盘子里装着的就是熬了许久的阿胶糕,在外头凉得快,就先切了些送来,甜香味一下子漾进卧房里,郡王走到床前,俯身,将装着点心的盘子递上去:“快尝尝这阿胶糕如何。”
“阿胶糕?”
美人好奇:“父亲,阿胶,那是什么?”
“一种补品,吃了对身子好,”郡王闻言皱眉,“江太傅没有为你购置些阿胶补养身子?”
“不曾,”江翎瑜摇头,“我从未听闻有这样的东西。”
“阿胶贵,”郡王妃想起江怀俸禄算不上很多,养不好江翎瑜就算了,一家人还要动辄打骂这体弱多病的孩子,怒上心头,脸一下子就阴沉下去,“江府那时还算富裕,只是不比现在而已,在他俸禄可观时,二两阿胶就顶得上他半个月的薪俸,不舍得购置也正常。可假如霖儿是我的孩子,我攒不起阿胶给他吃也好,我不会打他骂他的,因为读书的事生出些攀比心来,那些虚荣心没什么用处,我不会怪霖儿调皮不喜欢读书,不怪霖儿身子不好需要补养,我只怪我没有本事,给不了我的孩儿最好的东西。”
久不开口的唐煦遥忽然从江翎瑜怀里抬了头:“母亲,父亲,江怀说了什么?”
“他们能说什么,噢,小霖儿,父亲这手洗过,不脏的,”郡王捏着一块阿胶糕递给江翎瑜,温声哄过江翎瑜,说回正事,语气突变,听着就是生气了,不似平时那样和善,“不就是道歉,悔过,我和你母亲是没再给他们机会了,跟他们说明了,从今往后,霖儿是我们王府的媳妇,就当是从王府出生的孩子一样养着,众星拱月,怎么不比在江怀那好,要是不服,尽可以去皇帝面前告我的状,看看我的手足兄弟是听我的,还是听他的。”
“父亲,”江翎瑜低眉,“简宁才是王府的孩子,不要偏向我,原本这些疼爱都是他的。”
“我愿意他们疼你,”唐煦遥抬头,怀抱着美人,憨憨地笑,“再说,他们也不会因为爱你就不爱我了,嘿嘿。”
江翎瑜听着这句话,倏地怔了,直着眼望着唐煦遥许久。
原来被呵护着长大的孩子,对父母的偏爱是有恃无恐的。
江翎瑜也惊诧,唐煦遥待自己竟到了这样的地步,父母的疼爱也愿意分出来一半。
一家子正聊天,房门忽然被敲响,听嗓音像是个陌生人:“王爷,我回来了。”
郡王“嗯”了声,继续给江翎瑜和唐煦遥喂阿胶糕,边说:“可探到什么了?”
门外人道:“周竹深正派人抹黑江大人和将军,说是断袖不知廉耻,也敢上台面,做官,怕是有辱皇帝威严,这种人都不曾选调,这些话,他们正传给百姓,想必野心不小。”
郡王闻言手上一顿,很有些不耐烦:“全部抓来,本王亲自处置。”
“王爷,”门外的人似乎有些为难,“这.......”
“本王让你把人全部抓来!”
郡王脸色急转直下,大声呵斥:“还不快去!”
第260章
“是, 是,”门外那人忙道,“王爷, 我这就去。”
江翎瑜觉着平阳郡王这举动反常, 他是江翎瑜所熟悉的人里最沉静, 最理智的,今日作此决策, 实在与他平日作风相悖,有意探他的话:“父亲,周竹深的人, 我们是不是,不能动?”
“霖儿,不必担心周竹深报复,”平阳郡王笑笑,“一个赘婿, 还不敢和我这真王爷对峙。”
江翎瑜怔了怔,望向郡王,又望了望郡王妃, 唇间轻语:“原来做王爷的孩儿是不会受委屈的。”
“那是自然, 我们与你和简宁之间的事, 都是由家而起, 不管是嘉奖还是惩戒, 与外人无关。”郡王与江翎瑜说话时,始终保持温和的语气,神情上则像在打量一只幼小的兽崽,那种奶乎乎的,毛茸茸的小东西, 满眼怜爱,唐煦遥时常望向江翎瑜的眼神与郡王如出一辙,只是郡王慈爱,唐煦遥是痴迷,欣赏,温存,占有欲,夫妻情爱,很复杂的情意,全部揉进瞳仁里,他温柔,又野心勃勃,不过野心只是针对江翎瑜,除此之外,他没有什么别的烦恼和愿望。
小狗时常会幻想自己不乖,把小美人白嫩的腕子捉住,牢牢地压在床褥上。
小狗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因为自己是小狗,仗着可爱,就可以欺负小美人,不管如何,小美人都会喜欢自己。
可唐煦遥就是乖乖小狗,很多时候单是抱着江翎瑜就很开心了。
唐煦遥愣愣地看着怀里的美人许久,脑袋里乱七八糟的,再回过神来,是听着美人说王爷家的孩子不必受委屈,待郡王说完,唐煦遥直言:“父亲,母亲,儿子心里一直有个难以疏解的疙瘩,今日一家人在场,儿子可否能说出来,这么多年了,是不是也该有个答案。”
郡王与郡王妃一听,就知道唐煦遥想问什么了,这语气之中自有愠怒,加之提及这么多年,自然是明知道唐煦遥病中忘了江翎瑜,为何不再提醒他,心上人一直都在京师,从未离开过。
郡王妃尚有顾虑,总觉得江翎瑜知道实情会恼怒,郡王却觉得都是一家人,不管是唐煦遥,还是江翎瑜,只有疏解心结,今后相爱才会绝对坦诚,江翎瑜不怀疑虑,唐煦遥见爱人也不再歉疚,郡王觉得有话就说才是万全之策,于是轻轻点头:“儿子,你问吧。”
“我长话短说,父亲,母亲,我与霖儿自幼相识,唐家和江家是世交,我却不认得江家刚刚弱冠的公子,朝廷相见,生出许多误会,那许是我一次说那么难听的话伤霖儿,我到现在都没法释怀。我和霖儿的事,为何瞒着我这么久,江府和唐府近在咫尺,也就隔上两条街,我和霖儿差点这辈子都见不到了。”
唐煦遥想着刚才江翎瑜在怀里哭得哀戚,心又疼起来,说时眼圈就红热了,不禁有些哽咽:“我想知道父亲和母亲为何这样狠心,做此决定,我小时候的事,还是要梦到才可窥见一斑。”
“父亲对不起你,但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法子了。”
郡王神情之中有些苦涩,与唐煦遥对视时又消失了,眼神慈爱而温和,他说:“那时江怀听着你和霖儿说长大了就永不分离,就把霖儿出此言之事全归咎在你身上,来咱们府上闹,说要是不断绝来往,就辞官,断了唐家和江家的交情,适时赶上大疫,我不得不居家南迁避难,霖儿染时疫九死一生,这情谊竟真的如江怀所说,断得彻底。”
“可实际上,父亲有自己的打算,”郡王话锋一转,说起当年心中大计,“江怀这人做官克己奉公,把江家的门第抬起来,算是大功一件,可他私下里就是一团烂泥,古板,守旧,惧内,近些年还恶语相逼霖儿娶妻生子,我们都知道。也知道江夫人时常虐打霖儿,江怀大气都不敢出,还做了加害者,我更是看不起他,所谓的世交,也只是江怀父亲跟先皇又些私交,我不得不给他些面子,后来还见面,只是因为我们喜欢霖儿。霖儿漂亮,乖巧,可爱,小小年纪说起来话来像个大人,又温和又懂事,见你也疼爱他,如此珍视,我们才下定决心行此大计,下一盘长远的棋,有生之年把霖儿带过来,在唐府过日子,不再挨打挨骂了,要是你和霖儿还互相喜欢,就撮合你们就成婚,如果不是想要做夫妻的那种喜欢,就让他也做我们的儿子,不是亲生的也视如己出,我们一定要是一家人。”
郡王妃见郡王已经将话说到这里了,怕他不如自己心细,一些重要的地方说不清楚,担心孩子们误会,就接了话茬:“简宁,这也就是我们不敢告诉你的原由,江怀才来闹,我们就急忙依着了,因为怕他真的辞官,害得霖儿贫苦,他本就身子不好,怎么能过缺衣少食的日子,我们更怕你一旦想起来那些事就去找他,一来二去,江怀还是要走的,那是个文疯子,穷酸文人气重,受了气就要带妻儿浪迹天涯受苦,怎么好去招惹江怀,这么多年不是隐忍过来,我们如何有今日去他府上两清的机会?好简宁,不是父母不疼爱你,当真是没法子,心肝宝贝,别怨我和王爷。”
唐煦遥跟江翎瑜越听,越是满面惊愕,尤其是江翎瑜,他本以为郡王开口就是安慰自己几句罢了,想不到对自己最念念不忘的竟是郡王夫妇,那如此多年,还有刚才在唐煦遥怀里的哭闹,岂不是冤枉了人家。
江翎瑜心生愧疚,当即向郡王和郡王妃道歉,郡王摇摇头,把唐煦遥与江翎瑜一同搂在臂弯里:“是父亲不好,那么狠心,险些让你们两个孩子断了念想,可父亲也没有别的法子,既在今日将话说清,你们只管怪父亲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