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云习渊直白道:“或许他有他自己的判断依据,我与他说时,他的样子,仿佛是印证了设想。”
“原来如此。”
江翎瑜点点头:“那我们还是真欠了无春一条命。”
“他还说了关于两个孩子的事,我来之前略有耳闻。”
云习渊转述:“他说那个孩子本来就是没法子相救的,因为他们挟持到杀人不会超过半个时辰,从你们的住处出发到此,最少也要一个时辰,不必自责。”
“我们还为此闹过一阵子,是我错怪他了。”
江翎瑜瞥见廖无春正跟骆青山在一起,样子很是亲昵,想必实在谈情说爱了,江翎瑜本想说这就去给他赔个不是,见状改口:“我一会去给他赔个不是。”
“你是正二品刑部尚书,竟然给正三品的东厂提督赔不是?”
云习渊讪笑:“当真是半点官架子不端。”
“有错就要承认,跟官又有什么关系,我才不是那种得罪老百姓,就让百姓闭嘴的人。”
江翎瑜笑说:“他们只活那一时,我不一样。”
云习渊觉得江翎瑜有趣起来:“你也想把名字刻在史书上?”
“刻那劳什子做甚,像我们家将军,什么都不用做,名字就在史书上,供后世翻阅评判。”
江翎瑜不以为意:“既然秉承血统就可留名,想来那样的事情是很没意思的,我不追求那些,也不在意,我说一时只是一时之快,不计后事,我可不想日日忧思,总有一日朝不保夕,睡觉也战战兢兢。”
“廖无春能有你这样的朋友,真是不错。”
云习渊人如此,恨不遮掩,欣赏也不遮掩,从前他欣赏江翎瑜的美貌,今日一事,他倒觉得江翎瑜可不是个花瓶,有手段有担当,他的欣赏更甚,只是夸赞江翎瑜时,总不忘贬低廖无春:“不过也可惜,是他的朋友,要是我先认识你,一定会让你离他远点,模样生得好,可惜是个色鬼。”
“他现在可不是那样的。”
江翎瑜让云习渊看看不远处:“那位将军,你可认得?”
“认得,”云习渊见人过目不忘,“这是唐将军的部下,姓骆,我见过。”
江翎瑜抱着胳膊,时不时瞥远处的廖无春,说:“两个人现在如胶似漆的,甚是恩爱,他也收心了,也别老是翻那些老黄历不是,人总会变的。”
“哦。”
云习渊恍然大悟:“我说看他跟骆副将怎么怪怪的,原来是浓情蜜意,今日我揶揄他,都不曾气愤,大概是心里早就没我们了。”
“许是吧,我也不知道。”
江翎瑜望着远处,神情恍惚片刻,那时候谁也没看,轻轻地重复了一句刚才说过的话:“人总是会变的。”
“是的,夫人,”唐煦遥不知美人为何如此感慨,只知道要快些来哄他,于是凑到他耳边,唇瓣与他漂亮的耳骨若即若离,“可我是不会变的,我会永远,永远,爱我的夫人。”
“夫君,”江翎瑜侧过脸去,亲吻唐煦遥的唇,“你敢变心,我就让你永远走不出江府。”
“我才不要离开你,你愿意把我困在哪都可以。”
唐煦遥故意拿胡茬蹭美人唇角细腻的肌肤:“我是离不开你的。”
唐煦遥说罢,又对着美人微声耳语:“小狗不可能离开主人,你知道的。”
云习渊见状,翻了个白眼转过身去,正要走,就撞见带着骆青山过来的廖无春。
不远处,毓照理还不知道一会要聚在一起说说关于林同村的事,又拿了一个烧饼啃着,牛肉烧饼太多了,一共二十来号人,云习渊倒买了近百个,肉和饼的分量又都很足,一个人吃俩,再喝些面汤,都撑得慌,毓照理晚上就没吃,早起也是饿了,正拿了第三个牛肉烧饼啃着,云习渊走过去,一把抓着他的腕子,将他拽得一个趔趄:“还吃,你主子找你有事,你可在这啃上烧饼了。”
“牛肉烧饼真是怪好吃的,”毓照理险些栽倒,第一个想着护的竟然是手里的饼,之后才想起来烟袋锅,他脾气向来好,对云习渊更是温和,就是长辈对小辈似的,云习渊多爱捉弄他也不生气,此时只是笑,“你从哪买来的,待回京师,我也买去。”
“就是集市上的摊子,今儿他们早出来了,我让他把一锅肉都切了,饼也是贴了一炉子,那都怕不赶趟,你可不知这些吃食多贵呢。”
云习渊边拽他,边调笑:“你想着回去给我银子,不能白吃我的东西。”
“给,”毓照理爽快答应,“你要多少都给。”
“我说着玩的,谁真要你的臭钱。”
云习渊让他逗得开心了,竟然有些蹦蹦跳跳的:“快走,我还想听林同村的事。”
“习渊,你不是爱吃牛杂的烧饼吗,以前咱俩刚来东厂,一块分到暗器司,前半年薪俸太少了,咱俩就每个月凑出些来到摊子上买份牛杂解馋,你吃得可香了,我记得,”毓照理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塞进云习渊手里,“五军都督府那些将士没怎么吃过牛杂,都拿光了,尝鲜去了,幸好我提前拿了一个给你留着,别饿着。”
云习渊闻言,停住脚步,看着手里的纸包发愣,片刻之后,回头望向毓照理,问他:“你为何记得我爱吃的东西?”
“我们是好朋友啊,”毓照理觉得此事理所当然,“咱俩可是一块凑钱吃了半年卤下水的,本来我以为那东西不值钱,第一次邀你时,觉得你许是会嫌弃我呢,结果你竟爱吃,也愿意和我做伴,咱俩落魄时就是至交,如今又凑到一起,日子也终于好起来了,我当然都要记得。”
“老东西,还是你疼我。”
云习渊眯起笑眼:“回京师我请你喝酒,喝最贵的。”
雷火司的新头领终于凑在一起,江翎瑜他们的马车挺大的,能容纳八个人,只要不是过分得壮就可以,六个人围坐在一起,还挺暖和的。
马车里不冷,不失为啃烧饼的好地方,本来当官的忌讳一边吃一边说,可是大家都很熟悉了,也从来不端架子,除了已经吃撑了的骆青山,都在自顾自地吃着烧饼。
江翎瑜平时吃得少,加上夜里胃痛,本来是不想吃的,可这回是他最喜欢的羊肉,撕开纸包闻着肉香,一下子就饿了,尽管这份吃食分量足,他还是尽量多吃一些,吓得唐煦遥都来拦着他。
“夫人,养腹疾忌讳过饥过饱,”唐煦遥抱着美人哄,柔声劝着,“先少吃些,待回去咱们再买就是,好了好了,心肝宝贝,好了。”
“我嚼细些嘛。”
美人唇角勾起,在唐煦遥怀里撒娇:“夫君,我再吃一点点。”
廖无春见他二人聊得差不离,适时插口道:“江大人,昨晚的事.....”
“云头领告诉我了,刚才我还说呢,要找个时候给你赔不是。”
江翎瑜大大方方地道歉:“是我错怪你了,真是对不住。”
“您言重了,当时林同村正在进行仪式,我也不知道实情,故而引发此误会。”
廖无春长舒一口气:“我当真不敢细想,万一,没能拦着您和将军,我该如何回朝廷复命,让皇帝罚我也是死,畏罪自戕也是死,不过如此而已。”
“怪我太冲动,老是想着做官就得替百姓做主,却忽视时局轻重缓急。”
江翎瑜自检:“以后自是不会如此了,你莫担忧。”
话已说开,既然没了误会,这事就好办了,廖无春说起林同村里神秘的仪式:“猪牛羊乃三牲,一般是大祭祀才用,具体是祭拜什么,我也不曾细致了解,只知道,林同村崇拜的东西是邪物,三月小祭,五月大祭,小祭祀时抓一对童男童女,大祭祀就是两对,也能印证夜里的情形,咱们这是两个男孩被掳走,应该在别处还有两个女孩,每当此时,村子周围就会有些怪异的气息,江大人身子弱,许是更能觉察。可不是我危言耸听,此案之所以要专门创一个雷火司经办,就是因为他们真的有邪法,如果在座各位曾撞见过那些不干净的东西,想必也是有些感应的,他们有特殊的阵法,外人贸然闯入会被牵连的,从雷火司存在起,没有人能在邪法施行之时闯入安然归来。”
“不干净的东西,我,我见过,也记不得是我,还是我的朋友见到告诉我的,”骆青山侧过头,对上廖无春的视线,支支吾吾道,“那晚,何侍郎被灭门,案子应该是刚刚发生不久,还无人知晓,我与好友路过何府,里头漆黑一片,我还想着要不要拜访一下何侍郎,因为他是我的教书先生,已经许久未见,我伸手叩门时,心下觉得惧怕,然后见那宅子边上有黑影,也看不清到底是什么,我们觉得害怕就走了,想着白日再来,后来就是何府被灭门的消息传来,我细想之下,才知道那黑影是......”
骆青山从未将此事说出来,是因为自己也不甚信那些东西,二是不管跟谁说,嘴都不大严实,到时候传出去,人心惶惶,皇帝还要追究自己的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