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一定是出事了,霖儿,你大可以相信廖无春的手段,他有时会到外地去,出入凶险之地而无损兵折将,自己也平安,他是很有本事的,历经诸多,他做的每个决定,势必有他的道理。”
唐煦遥虽声息平缓,实际心中很是忐忑不安,他也害怕江翎瑜再遭不测,下意识将他紧紧地搂在怀里:“案情紧急,可也不能贸然行进,就像打仗要讲究策略,才能取胜,不然我们就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我不是要卖弄才学,论经学我是不及夫人的,可是夫人太心系案情,时常忘了要先保护自己。”
“夫人,”唐煦遥劝着江翎瑜,“大琰需要江家的骨血摄政,以震慑文武百官,辅佐唐家稳国安邦,你不能出事,廖无春这样常年在外奔波的人,自是见多识广,他已然明说不能行进,一定是有危险的,夫人不必执着往前了。”
“好吧,”美人见唐煦遥态度坚决,只好妥协,“我听夫君的话。”
适时廖无春下马,走到马车旁侧,轻轻叩门:“江大人,将军,事情有变,我们今夜停在此地,待黎明时再行进。”
“无春,”江翎瑜疑惑道,“前头怎么了?”
“据暗卫来报,我们四周有些人影,追上去又什么都看不到,暗卫们担心是调虎离山之计,故而不敢深究,直接到我这里报信。”
廖无春坦言:“此地危险重重,敌人在暗,我们已然是很被动的了,又是到林同村去,必须要谨慎些,那些人影是什么目前也未可知,我现在就派人去查。”
不等二人开口答话,廖无春表明立场:“江大人,将军,我不能因为两个孩子,而替皇上损失两位安国功臣,在我的人查清那黑影是什么之前,谁也不许离开此地半步,皇令在此,江大人,将军,别怪无春。”
廖无春的口气出奇严厉,江翎瑜本想辩驳,本来答应唐煦遥也只是佯装让步,他承认自己有些不顾家国大事,唐煦遥所言有理,眼光长远,江翎瑜什么都知道,但就是想试着拯救那两个孩子,可当廖无春说出“皇令”二字时,江翎瑜就什么都知道了,这是皇帝的意思,他早就知道林同村凶险,事先就嘱咐了廖无春,也就势窥见皇帝原本的意图。
皇帝根本就没想让江翎瑜去救那两个孩子,那皇帝到底想干什么,也未可知,总之孩子的事,他不允许江翎瑜涉险去做。
正如唐煦遥所说,大琰需要江家的血脉稳固朝政,只要江家有人在朝廷当政,所有官员都不敢造次,他们会永远活在江家人的阴影里。
廖无春将此事说明白就离开了,到不远处与毓照理吩咐查清黑影一事,分配要派出去的人手,此时骆青山则驾马溜达过来,牢牢挡在马车侧方,不许两个人贸然下来,一旦发现,自然是要劝回去的,别想走出这里。
不单是皇姓唐家需要江翎瑜,江党的党羽也需要,江翎瑜一旦出事,整个朝廷的格局会发生剧变,自古以来,朝中党林丛立,党羽之间,本身就是一种混乱之中的秩序,国之所以长久,就是党羽互相制衡。
江翎瑜初入朝廷,就选了一条与江怀完全不一样的路,所以他成不了一个纯粹的刑部尚书。
所以,让江翎瑜到北直隶巡案,也只是借着他是江太傅之子的身份,震慑那些地头蛇。
江翎瑜也就又明白了,为什么皇帝对处置那些贪腐官员兴致不高。
都明白了,江翎瑜再一次觉得,自己当初承父亲之志时说的那句话:
“好一个烂摊子,我才不去。”
江翎瑜的话一次又一次地应验,紫禁城不如百姓们想象的那么好,里面堆金叠玉,酒池肉林,奢靡无度,可是哪有那么简单。
穷人犯法不过杀人放火,官员贪赃枉法,他们的恶和挥金如土是百姓无法想象的,所以皇帝也不是真的想安邦治国,不过是想维持看起来的,很可笑的平稳。
江翎瑜倏地厌恶自己的身份。
“霖儿,”唐煦遥本是静静地陪着江翎瑜,自廖无春转达皇帝的口谕之后就没再交谈,刚才听江翎瑜醒来时说有些害怕,这才一直给他揉着心口,一直相安无事,此时摸着他的心跳无端变得急促,忙来问询,“你怎么了,心脏突然不舒服吗?”
“夫君怎么知道,”美人思虑太甚,情绪冗杂又不加以控制,引得心悸发作,说话已然有气无力,窝在唐煦遥怀里气喘着,“本来心悸我是常犯的,不是什么要紧事,缓一缓就好了,莫要担心我了。”
“夫人,你才是我最要紧的。”
唐煦遥揽着美人的身子,一边从袖管里翻找:“幸好我出去时带了药,难不成要我眼睁睁地看着你受心疾折磨。”
唐煦遥一直都把江翎瑜常吃的药放在手边,有一瓶止腹痛的,另一瓶是稳心疾的,即便走得匆忙,也是全都带来了,倒出一粒搁在手心里,想要喂他吃下去,又没有温水能送服,唐煦遥犯起难来,只好与美人商量:“霖儿,这药苦些,你可压在舌下一阵子?怪我,也没备着水带来。”
“无碍,”美人乖乖吃了唐煦遥掌心里的丸药,压在舌下,“夫君不必自责,怪我这身子不争气就是了,但是一天一夜的案子,我也要犯一次心悸。”
“心脏生得不全,到底也不是我这宝贝霖儿的错,”唐煦遥转而帮他按揉后心,“稍忍一忍,揉这里疼,我是知道的,可心悸也会稳得快些。”
美人含着药,口中又苦又凉,他别过头去,不愿意让唐煦遥看到自己皱眉的样子,安静地调息,也忍着唐煦遥为自己揉后心时的疼痛,一声也不吭。
“你怎么这样懂事呢,”唐煦遥心疼江翎瑜,将他紧紧搂在臂弯里,“你最怕苦了。”
“不苦的,”美人阖目,发觉药效起得很快,气喘已然平息大半,只是心脏还未完全恢复如常,时不时就在腔子里乱撞一阵,以前也是如此,心悸犯得厉害,也会连着腹内也有些绞痛,他蜷在唐煦遥臂弯里,腰也不敢直起来,只希望腹内安分些,身子时不时就轻颤,想将这阵子不适硬挨过去,却总是无休无止的,也说不清那痛感到底自哪个脏腑而来,只好再向唐煦遥求援,“夫君,肚子痛。”
“怎么肚子也疼了?”
唐煦遥见美人身子不见好转,心急如焚,搓热了手,从他衣摆中探入,拨开里头的红绸子肚兜,发烫的掌心直接压在他凉软的腹部,拢着指头压下去,用了些力气帮他揉着,有时也会压着他抽痛的肠胃,到时指腹上再轻下来,试着帮他揉开那些抽搐的筋结,唐煦遥总觉得光揉不是办法,于是问美人:“我也不知道莫羡跟来没有,也只有他还懂些医术,夫人,我出去看看,要是他在,就让他过来给夫人瞧病,如何?”
“先吃些药试试可好?”
美人自觉腹痛不剧烈,只是磨人,唐煦遥揉得很好,又有些许缓和,可还是难受得有气无力,耍着小性子:“夫君,我不舒服,不愿意见外人,只想和夫君在一起,你知道我是这样的脾气,我不要你去。”
唐煦遥向来惯着美人,他一使如此娇软可爱的脾气,唐煦遥就很难不心软,忙不迭地哄他,边找药:“好好,咱们吃药,要是还疼再找莫羡来瞧病,宝贝霖儿,我的心肝宝贝,莫不高兴了。”
江翎瑜跟唐煦遥一行人在半路驻扎休整已是定局,廖无春其实一直如此,他去商量的事,都是做不做两可的,这次可不同,但凡是他做的决定,就没有撤销的可能,两个孩子就由皇帝和廖无春做主,救不得。
“照理,”廖无春正在马车附近踱步,见毓照理回来,正将烟袋锅从袖子里拿出来,用火折子点着了,一口接一口抽着烟,廖无春素来不喜欢这烟味,于是离着他有些距离,大声问话,“探查如何了?”
毓照理站在背光处,烟袋锅中的雾气不断地涌出来,与火把上猎猎光芒融合,眼前似真似幻的,廖无春顿觉十分怪异,毓照理的烟瘾什么时候这么大了?
廖无春又试着唤了毓照理几声,但他不答,片刻后,毓照理竟在身边应声:“主子,您叫我,怎么了吗?”
既然毓照理就在身边,那面前那个烟鬼又是谁,廖无春霎时间寒毛直立,喉间声息轻轻颤抖:“快,把所有暗卫头领都给我叫来!”
第245章
“不要靠近我, ”那人依旧站在阴影里,说话不慌也不忙,“我来, 是有事要说。”
廖无春话音落, 毓照理带着在场所有暗卫悄悄靠近, 其实对于寻常人来说,暗卫轻手轻脚接近, 他们是感觉不到的,可毓照理带人还没走几步,那阴影之中的男子再度怒喝:“我说过了, 不要靠近我。”
廖无春见试探不成,抬手一横,示意暗卫不要上前,故作轻松之态,笑说:“下属不懂事, 待回去咱家好好管教他们。”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意图?”
那男子冷哼:“我不是来和你们好狠斗勇的,今日之后,你们也不会再找到我的踪迹, 我只是想给你们提个醒, 不想死的话, 今夜不要靠近林同村, 管你官员还是什么, 就是皇帝来了,也难活着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