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你又瘦了。”
  唐煦遥摊开大氅,帮美人披在肩上,见他的腰带比先前更松垮,心里刀割似的:“此间事了,要好好地养病,我绝不能任由你的身子一再衰弱下去。”
  “怎么会,”美人说时,腹内无端泛起一阵隐痛,抬眸望着唐煦遥,想要尽量若无其事些,强颜欢笑,“我好着呢。”
  美人毕竟是身子不适,佯装一切如常,声息确实倏地弱下去了,唐煦遥的心思都在他身上,自然很容易看穿美人是在逞强,与他对视片刻,唐煦遥的唇动了动,却没再说阻拦的话,只是贴身搀扶着他,低声道:“江大人,有末将唐煦遥伴您左右,此程安妥无虞。”
  “多谢将军,”美人言,“有劳了。”
  车马已经在外等候,唐煦遥扶着美人登上马车,在内坐稳,临着关门,唐煦遥问了句:“从这到林同村需要多久?”
  “回将军的话,”车夫答,“最少也得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
  江翎瑜皱眉:“待我们到了,已经是后半夜了,让廖提督的暗卫也跟着吧,我心里不大踏实。”
  “江大人,唐将军,”廖无春披夜色驾马赶来,见江府门口人员齐备,勒马拦在车前,高喝,“且慢。”
  第244章
  “无春?”
  江翎瑜自车中探身:“你怎么来了?”
  “江大人, 将军,我自紫禁城来,领圣命, 携精锐卫护二位大员。”
  廖无春道:“请二位大人稍作等候, 我去去就来。”
  唐煦遥点头:“好。”
  “他竟来了, ”美人勾唇,“我倒没想着能有这样的事。”
  “江家, 在皇帝心中,治国安邦皆可,”唐煦遥想起来没给美人带着软枕, 马车里的靠背太凉了,唐煦遥担心他的腰受了寒,边说着,将人搂在怀里,让他倚在自己臂弯里, “皇帝怎么能对你不上心呢。”
  “哼,”美人轻笑,“我倒觉得他是心系五军都督府的悍将侄儿, 我与他非亲非故的, 念着我做什么。”
  “就快沾亲带故了, 待行过婚典, 你就是过了门的媳妇儿, 才算圆满,”唐煦遥傻乎乎地笑,“等那时,就不单是我爱你,我的父亲母亲也会疼爱你的。”
  “那希望这一日能早些。”
  美人歪头, 慢慢枕在唐煦遥肩上:“夫君,我冷。”
  唐煦遥当即吩咐候在车边上的唐礼:“去装个暖炉,再把夫人平时用的软枕拿来,下次记得提前将软枕安置好,夫人腰上有伤,冷不得。”
  唐礼应声回府内操办此事,美人合上眼皮,依偎在唐煦遥怀里静静地休息,他这些日子总是乏得厉害,没有公务时,就喜欢在唐煦遥臂弯里打盹,醒醒睡睡的,精神时常不大好。
  江翎瑜的身子越来越虚弱,唐煦遥都看在眼里,此时见他阖目歇息,也不愿意打搅他,轻轻叹了口气,倒让他觉察了,柔声问唐煦遥:“叹气做什么?”
  “夫人,路长,你先睡一阵子,养养精神,”唐煦遥将手探入美人厚实的大氅内,掌心覆在他柔软的腹间,厚重的大氅并未捂热他的身子,腹前那块衣料还是凉森森的,唐煦遥见状,手撤回来,掌心搓了又搓,“安心睡吧,路途上的事有我呢。”
  此时廖无春回来,一手拿着软枕,另一只手则托着暖炉,唐礼并未跟随,想必是半路遇到廖无春,被他顺便捎了东西,身边只有一个毓照理,走上前来,轻叩马车侧壁:“将军,暖炉和软枕都带来了,此去匆忙,真是苦了江大人的身子骨。”
  “有劳你了,无春,”唐煦遥将暖炉接过来,送入美人怀里,唇瓣凑近他的耳骨,柔声嘱咐他,“夫人,抱紧些,好暖着胃。”
  “众暗卫听令,”廖无春在外部署,“江大人和将军的马车四方都要有人时刻护卫,除这四个人之外,剩下的需得在外围巡视,一旦发现有生人接近,立刻捉拿上报,不得延误,二位大人办案期间,所有暗卫不得怠慢,有事上报,经我允许才能轮岗,如有发现自作主张的,不管是不是妨碍政事,斩立决,好了,事交代清了,即刻启程,不惜一切代价,保证江大人和将军平安归来。”
  马车行驶,外头纷乱,四处火光跳跃,是廖无春和唐煦遥的人骑马拿着火把护卫,把马车团团围住,以此来保证去时路途安妥。
  “车倒是算稳当,”唐煦遥怀抱昏睡的江翎瑜,小心翼翼地护着他脆弱的腰腹,马车虽算得上平稳,遇到些坑洼的路段也会晃一下,借着晃动,当唐煦遥的唇瓣凑近美人的额头时,也会轻轻地吻一下,车里昏黑,仍能看到怀里爱人的眉眼,一切都是朦胧的,唐煦遥不敢声高,只是软语,“你受累了,夫人。”
  一个时辰过去,行程剩下一半,途中出奇地安妥,廖无春也没有接到任何上报,一切如常。
  美人此时醒来,弱声唤着唐煦遥:“夫君。”
  “嗯,”唐煦遥揉揉他的脑袋,语气里满是宠溺,“夫君在。”
  “我们到哪了。”
  江翎瑜呼吸声有些急促,轻喘着:“为何我有些异样之感,难不成已经到了林同村?”
  “还没有,”唐煦遥搓热了手,帮美人揉一揉心口,安抚他说,“夫人莫怕,有我呢。”
  “我也喜欢你唤我霖儿。”
  美人躲在唐煦遥怀里,从大氅中伸出手,搂着唐煦遥的颈子:“总是让我感觉回到小时候了,那时我还唤你哥哥,偶尔我也会借宿在你府上,房中只燃一盏暗灯,你就把我抱在怀里哄睡,你怀里那么暖热,有你在,我何时都安心,我恨不得世上只有你我两个人。”
  “我本该把你从小哄到大的,”唐煦遥难掩遗憾,“霖儿,余生让我好好弥补我的过失,可好?”
  “我父亲从中作梗,与你何干,那时分离,也害得你大病一场,你我俱摧损,罪责只在他一个人身上罢了。”
  美人阖目,嫩白的小脸埋在唐煦遥颈间,唇瓣触碰他颈间跳动的血脉,轻声道:“好香的金桂味,你又换新的寝衣了?”
  “嗯,”唐煦遥低眉,仔细地帮美人整理大氅,“夫人喜欢这个味道,我就常让唐礼拿着衣裳熏木樨香,淡了就换,不管衣裳脏不脏。”
  马车里头聊着,廖无春跟骆青山在外头聊,两个人都是许久未见,又公务缠身,众目睽睽,只好说些客套话,只言片语,字字句句都含着浓情蜜意。
  “近些日子,公务顺利吗?”
  廖无春也跟江翎瑜似的,离着林同村越近,心下越有隐隐的不详之感,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只是觉得不踏实,这个时辰转冷,廖无春深吸一口冷气,喉管一凉,清醒了许多,接着跟骆青山闲聊:“校场夜里大抵比此处更冷吧?”
  骆青山忽然探身,抓住廖无春的手,另一只手则拽着缰绳:“还成吧,我在校场待了许久,记不得有多长时间了,都习惯了,倒是提督大人,不常如此远行,您太累了,多保重身子。”
  四周是那么静,除二人交谈声外,只有马蹄和车轮声,廖无春先是一怔,而后脸颊倏地红热起来,不自觉地想把手从骆青山掌心里撤出来,可他死死地握着,不肯放松。
  “提督大人,从来时我就见您脸色不是很好,”骆青山说,“您不必这样操劳,今日的事,放心交予我就是。”
  “我职责所在,”廖无春咬着唇,“不能松懈,副将与我一同值守就是了。”
  “好,”骆青山勾唇,嗓音低沉,“末将遵命。”
  廖无春与骆青山牵着手,耳根发热,也不敢看他。
  廖无春不曾想过,这辈子第一次脸红竟是因骆青山的柔情话,他以为这些事早就惯了,听来只是习以为常,不成想这颗心为着他一再怦然。
  车马不快不慢,二人就这样牵着手,默然相处,身后的马蹄声忽然快起来,像是在极力地追赶自己。
  “怎么,”廖无春回头看,见是自己的下属策马前来,心里那异样的感觉愈演愈烈,待他赶上来与自己并行,问他,“出事了?”
  “是的,主子。”
  暗卫说:“四处有黑影逼近,但是我们过去又什么都找不到,不但是我,外围巡视的弟兄碰面都说有此情形,我们怕是调虎离山之计,不敢远行查看,特来禀报,主子,要是一处两处,且说只是巧合,看错了,既然弟兄们都是这样说的,想必不宜往前走了,况深夜也无行人,不如在此驻扎,等黎明之际再出发。”
  “副将,”廖无春征询骆青山的意见,“您意下如何?”
  “末将才疏学浅,不如提督大人思虑得多。”
  骆青山道:“我们听从提督大人的安排就是。”
  “好,”廖无春下令,“众人听令,走到前面开阔之处就原地休整,待天亮再动身,所有人打起精神来,此处十分危险,要卫护好两位大员,不得有误。”
  廖无春说话底气很足,江翎瑜和唐煦遥乘坐的马车是只有冬日才使用的,为了保暖,墙上钉了许多棉布和绒布,密不透风,有时外头说话都听不到,廖无春下达命令,车内却听得清晰,江翎瑜闻言皱眉:“为何突然休整,是出了什么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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