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夫人哪是怪,”唐煦遥柔声安抚江翎瑜,“这是好,夫人心下良善,杀的也都是作恶之人,让你掌生杀之事,已经是难为你了,你老是这样劳累,又时常惊悸,实在非我所愿。”
  “你就想把我养在金子造的屋子里头,”江翎瑜抬起指头,按一按唐煦遥的鼻尖,“要我做个只会吃喝拉撒的废人。”
  “胡说,”唐煦遥皱眉,“夫人可是我的宝贝,何来废人之言?”
  “傻子,逗你两句,竟还生气了。”江翎瑜作势要躺下,这一动,腰间椎骨像针刺似的,轻呼一声,身子没了支撑的力道,就要倒下去,幸而唐煦遥反应快,急忙将他接在怀里。
  “夫人,”唐煦遥担心江翎瑜得紧,有些慌张,“这是怎么了,心脏不好吗?”
  “没事,你别怕。”
  江翎瑜腰疼得厉害,眼泪都要下来了,倒先去安抚唐煦遥:“只是腰伤犯了,许是屋子里凉呢。”
  “怪我,到底是没保护好你。”
  唐煦遥抱着美人平躺下,让他的腰背慢慢陷进软和的褥子上:“这样舒服些么?”
  “不成,我好痛,”江翎瑜腰间剧痛不止,骨头像被生生扯开,这床褥太软了,躺下丝毫没有缓和,想坐起来,又使不上劲,江翎瑜皱着眉,纤细的素手攥紧被面上的丝绸料子,指尖直颤,都有了些哭腔,“夫君,为我叫大夫来好不好?”
  第172章
  江翎瑜说腰痛这阵子, 天还没亮,但也已经到了管家们晨起收拾院子的时辰,唐礼穿好了衣裳, 他拾掇得快些, 就在江玉前面出来, 拿着扫帚先从主子卧房门前过,将尘土扫远些, 天黑,房里可亮,唐礼来时见窗棱纸上映出屋里有个人影子, 是坐在床上的,心下多有疑惑,问了句:“主子,您这么早就醒了?”
  “唐礼来了?”
  唐煦遥在里头说:“我正要叫你呢,快去把李道长喊来, 给夫人看病,他腰疼得厉害,要快些。”
  唐礼不敢怠慢, 扔下扫帚就跑着过去, 即使年过四十, 腿脚依旧利索, 急匆匆地经过廖无春的卧房门前, 莫羡还问他要去干什么。
  “我们夫人身子不适,”唐礼回话时依旧在跑,“莫头领,江玉就在后头,您有事找他就是。”
  骆青山跟廖无春一宿没睡, 此时还抱在一起,唐礼说话声音不小,都让二人听了个仔细,廖无春从骆青山怀里起身,揉揉有些浮肿的眼睛:“江大人怎么又病了,我得去看看,这一宿副将也没歇息,还带兵出去办事了,多累得慌,就请回吧。”
  骆青山很听廖无春的话,临走前又将廖无春揉进怀里抱了片刻,才起身收拾自己的东西。
  廖无春原本不打算送骆青山的,他在门口穿大氅的时候,廖无春就呆坐着看,见他侧着身子,腰背笔直,右手上的疤痕在灯火映照下很是清晰,系上大氅领口的丝带而已,那么简单的事,他却做了许久,这带子怎么也绑不上。
  廖无春贪恋骆青山怀里的温热,如何也坐不住了,起来小跑过去,站在他面前,佯装要帮他系上领子,动作却也笨极了,又慢,明明伺候皇帝好几年了,就像什么都不会一样,还问着:“手怎么了,办事的时候伤着了?”
  “没有,”骆青山笑笑,“许多年前的事了。”
  “我见你的手,仿佛不大灵便,”廖无春终于给骆青山系好了领子,“伤得太深么,还疼不疼?”
  “没有不灵便。”
  骆青山单手托着廖无春的腰,第三次将他揽进怀里,这大氅太厚,骆青山一探身,就滑下来了,也把怀里的人裹住了:“我只是想再抱一抱提督。”
  “说不定今日就要回京师了。”
  廖无春的手臂紧紧环着骆青山的腰,一刻也不愿意松开他:“我还能再见到副将吗?”
  “能的,”骆青山说,“要是提督大人想我了,就派人告诉我,我一定赴约。”
  廖无春本来想着,这就让骆青山走的,但听着他的话,不免想起和他平起平坐的一个人来,于是情绪忽然不大好了:“副将,陈苍会出卖我们吗?”
  “会的,我想,当初我能被提拔起来,跟着大帅他们去保定府,就是提督大人的恩典吧?”
  骆青山嗓音温柔,掌心不停抚着廖无春的背:“我素来不善权斗,也不敢抢功,皇上怎么能知道我的事,故而圣旨一下,我和陈苍都很惊讶,陈苍受不得半点委屈,要是让他闻着味,自然要找机会捅到周竹深那去,周竹深再找皇上添油加醋地说些什么。”
  “对,”廖无春哭得嗓子干涩,说话时有些发哑,“副将以为,应该怎么办?”
  “我不懂,贸然给您出了主意,可不是帮倒忙?”
  骆青山端端正正的,要抱也只是抱,不肯僭越一步,脖颈都挺得很直,明明唇瓣离着廖无春的额头近在咫尺,就是不肯吻上去,轻声说:“提督做主就是,我已经做好了所有打算,好的坏的,哪怕流放边关,或是一死,我都愿意担下责任。”
  “我是东厂提督,皇帝要听我的话,”廖无春有些不高兴了,从骆青山怀里起身,揪着他的衣裳不放,“我能让你流放吗?”
  “那提督能保全我,我更是感激不尽。”
  骆青山唇角含笑:“我的命,就捏在提督大人手里了。”
  “我不要你的命,我要你好好活着,”廖无春颇有些恼火,“你怎么不亲我,你离我这样近,为何不亲?”
  骆青山说:“我怕您不喜欢。”
  “我喜欢,”廖无春偎在他臂弯里,“你的什么我都喜欢。”
  骆青山闻言,微微颔首,轻吻廖无春的额头,吻过就帮廖无春整理大氅:“提督大人身子纤瘦,想必很是畏寒,多穿些,平日不忙就早些休息,熬得都脱相了。”
  骆青山说完,简单行礼,就从廖无春卧房里出去了,刚走远些,就见李思衡拿着药箱回来,装着不知道刚才的事,拦着他上前询问:“李道长,一大早的这是到哪去了?”
  李思衡停住脚步:“哦,骆副将早,江大人腰疼,我去看了看。”
  “江大人怎么样了?”
  骆青山多问几句:“可严重么?”
  “腰伤犯得挺严重,您知道,大人他身子又不好,真定府太寒凉了,实在不适合在此处待着,”李思衡很是为难,央求着骆青山,“平时也就罢了,如今他一连犯了许多病症,他虽嘴上不说,其实也疼得受不住,药也灌不进去,骆副将,要是您能劝说大人早日回京师就好了,京师不算太冷,江大人会好得快些。”
  “什么,”骆青山皱起眉头,“江大人不愿意回去吗?”
  “我也不知道是为何,”李思衡如实说,“我劝江大人和将军今日启程,江大人一定要明日再走。”
  骆青山听闻此事,当即决断:“那我去劝劝。”
  廖无春的卧房离着江翎瑜的并不远,骆青山从那出来,走过去并不费什么工夫,到门前,他敲了敲门,只是里头太嘈杂,无人理会,想了片刻,觉得劝江翎瑜要紧,决定推门进去,刚迈过门槛,就见江翎瑜正探着身子呕吐,唐煦遥怀抱着他,才把刚才李思衡说的药放在矮柜上。
  江翎瑜腹疾一犯就得好几天,还得是暖阁烧得热,躺下静养,才能慢慢好起来,在真定府除了冷就是水土不服,江翎瑜才喝了一口药,就吐成这样。
  药汁子,江翎瑜早就吐干净了,还老是呕不完,从一口口的清水,变成吐一股一股的鲜血,五脏剧痛,喉咙也像吞过刀子,肌肤从红润透亮转为煞白,连唇瓣都是白的,也就是连绵的痛,才能让江翎瑜知道自己还活着。
  “夫人,你都吐血了。”
  唐煦遥急忙拉扯美人的身子,几张绢子叠起来,捂住他的唇,逼着他回到自己怀里:“不能再吐了,忍一忍。”
  唐煦遥素来与江翎瑜都是事事询问,这会子不再问了,要他命的事,那就替他做主。
  “吓着你了?”
  江翎瑜捧着唐煦遥来给自己捋着心口的手,唇角都是血,还冲着他笑:“乖乖不怕。”
  唐煦遥心疼江翎瑜,特别难过的时候总是忍不住眼圈红热,不知该怎么安抚美人,不经意抬头,竟瞥见骆青山站在不远处,还以为是看错了,抹掉眼底的潮湿,仔细看,倒还真是骆青山,茫然唤他:“青山,你怎么来了?”
  “大帅,我听李道长说,江大人情形不好。”
  骆青山这才敢往卧房里头走,边说:“我来看看江大人。”
  “是不大好,一路上接连遇刺,”唐煦遥低头抹着眼泪,“是不如从前了。”
  “青山?”
  江翎瑜听着唐煦遥说话,明明累极了,也睁开眼看看,笑着跟骆青山说:“来看我了?”
  “是,大人。”
  骆青山低眉顺眼的,温声转述李思衡的话:“李道长让我来劝劝您,说是此地不适宜您养病,时辰还早,此时咱们启程,赶夜里就到京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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