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谁知道呢,”云习渊回忆起此人刚被捕时的情形,停了手,“他先前倒是说来着,有话想跟两位大人说,我没往心里去,如今他偷跑出来,或许真是这么回事吧。”
江翎瑜慢慢蹲下,手里拾掇着垂下去的衣摆,尽数捏在手心里,免得院子里的沙土和血弄脏了衣裳,他离着躺在地上的刺客这么近,缓声问:“你想跟我说什么?”
“大人,”刺客挨了一刀,又被打了这么久,早已气息奄奄,说话时,唇角不住涌着血沫子,“我知道......青绿局的,坛主,坛主是谁。”
江翎瑜分外震惊,睁大了眼睛:“快,来人,将他围起来!”
刺客正要张口说出坛主的姓名,同时各将士也飞奔前来,就在队伍要成型时,周遭乱哄哄的,就在此刻,远处飞来一根针,直挺挺地刺在他心口上,原本刺客虚弱,又吐出几口污血,眼看就不行了。
唐煦遥当机立断,俯身与江翎瑜耳语:“夫人,他还有一口气,你别分心,我带人去追捕贼人就是。”
“众将士听令,”唐煦遥抽了腰间佩剑,护在江翎瑜身边,高声道,“合围此府,追捕刺客,人要抓活的。”
众将士纷说“是!”,会轻功的上房檐,骑兵步兵往门外奔涌,一边和不知情的外院将士传信,纷纷跑出去。
廖无春推着毓照理:“你也去追,记着保全自己,你是举国难寻的精英,我培养你不容易。”
毓照理点点头,也跟着飞上房檐了,留下一个云习渊,跟唐煦遥一块卫护江翎瑜。
遇袭的刺客没断气,但也差不多了,张开满是鲜血的嘴,舌头抬起,碰了一下上牙膛,在口中悬了片刻,江翎瑜见此景,没听见声音,于是凑近些:“你说什么?”
那针似是刺进心脏里了,针尾随着心跳搏动,刺客无力再说第二遍,瞪了众人一眼就断气了。
刚才将士走时,把灯笼递给江翎瑜了,此时整个府内灯火如昼,他起身后,脸色很不好看,自己没听懂,自然要寻求他人的帮助,环顾四周,亲眼得见此事的,算是自己一共就三个人,于是问着:“将军,无春,你们可看懂他说的是哪个字了?”
廖无春回想着,暂未答话,唐煦遥学着刺客口中的动作,做了几遍,忽然脱口而出:“林?”
廖无春抬头,重复了一遍唐煦遥的话:“林,他姓林?”
江翎瑜回头看看,此时风起,卷起一股子血腥味,让他闻得恶心,这夜里不知为何,透出一股不好的气息,让他心生畏惧,于是拢着两个人往卧房走:“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回去。”
三人进了屋子,不知何时这案边的红烛都燃到头了,唐煦遥待江翎瑜心细,知道他怕黑,紧着换上一支新的,廖无春见他这样勤快,有些手足无措了,这本是廖无春该伺候的事,局促得不知坐下还是站着,一会看看唐煦遥,一会又看江翎瑜。
“坐呀,愣着干什么。”江翎瑜也有事干,拾掇两个人穿过的大氅,廖无春想接过来帮着打理,手刚伸出来,就讪讪地缩回去了,心道江翎瑜正收拾,也该唐煦遥去接,要是自己半道插一杠子,又要让唐煦遥生气了,好端端的,招惹那个醋坛子做什么。
“夫人,这衣裳你下次放着就好,料子沉重,你本来体虚,再累着了。”
唐煦遥拿火折子点完蜡烛,果真就去找江翎瑜了,将他搂在怀里,让他挪开那个放外衣的台子,满眼的宠溺:“这样的粗活我做就是了,我把你追到手,是要娇养你,才不是让你受累的。”
“真是供得我像个废人,”江翎瑜笑得很甜,乖乖偎在唐煦遥怀里,嘴上不饶他,“夫君可是嫌弃我叠得不好看了?”
“乱说,”唐煦遥垂下眼帘,不曾看坐在床上的江翎瑜,可一提他,就忍不住笑,这么一个粗糙高大的将军,也会乐得像个孩子,“我夫人用过的什么东西都是极好的,哪怕只是碰过,我也爱极了。”
廖无春这么听着,平时站在皇帝身边,见他与后妃亲昵,廖无春老是觉得酸溜溜的,听得牙花子打颤,现在见江翎瑜跟唐煦遥腻歪成这样,丝毫不觉得怪异,反倒真的心生羡慕,觉得这世上,竟真有如此恩爱的一对,爱意浓重,当真溢于言表。
江翎瑜坐在床上,看了半天的唐煦遥,待他叠好了大氅,过来与自己肩并肩地坐着,再一扭头,发现这廖无春直着眼不知道在看什么,试探着叫他:“无春,愣着做什么呢?”
“噢,回禀江大人,”廖无春说,“我是觉得您与将军的感情,世间少有人可及,着实让人羡慕。”
江翎瑜笑说:“皇帝与后妃之间,不也是举案齐眉的么。”
“假的,后宫中怎么会平静,为争皇帝,都是你死我活的,互相陷害得皇嗣稀少。”
廖无春如实答:“后妃心乱,皇帝心更乱,皇后虽是皇帝妻,却也得不到他纯正的爱慕,我倒希望这世间安稳,将军不必再为国出征,江大人一路顺遂,有情人终成眷属,再好不过了。”
唐煦遥难得冲着廖无春笑得温和:“借你吉言。”
“后日回去,无春就再难与我们饮酒聊天了,”江翎瑜出了个主意,“明日午时,不如我们在正堂再摆个宴,如何?”
唐煦遥侧过头,对上江翎瑜的视线,也点头:“是啊,这些日子仰仗无春的帮扶了,此后可否有此机遇再聚,就不好说了。”
两位大员都这么说,廖无春自然更是愿意,忙不迭地就答应下来,只是到喝酒这事上,廖无春不让江翎瑜派人去外头购置了:“江大人,现在章平和刘勍落网,外头还是是非不断,可见真定府已经乱成什么样子,万一他们听到消息,提前在酒里下毒,江大人本就身子羸弱,能少一分摧残,当少一分,酒喝不喝,本是无所谓的事,莫要遭了人祸才好,我带了皇帝奖赏的茶,泡来推杯换盏就是了。”
唐煦遥一听,这是个能制住江翎瑜的法子,急忙点头称是:“是啊夫人,饮酒伤身,最好不喝。”
江翎瑜眉一横:“........”
唐煦遥怕江翎瑜想多了生气,忙将话茬岔回刺客的事上:“话说回来,这京师可有姓林的,特别出挑,让你们东厂注意过的人?”
廖无春想了想,自做东厂提督以来,大小事务交给十名暗卫是真,自己却也过问,是接触些姓林的人,不过看他们的样子,不大可能是这个青绿局的坛主,做官的,都端着架子,害人也谨小慎微,怎么敢大张旗鼓地杀人放火。
廖无春虽领圣命清剿青绿局,但实际上,心里对坛主还是颇有些仰望的,他总想活捉坛主,然后与他共谋大业,曾打过交道的那些姓林的人,廖无春都看不上眼,实在无法和那素未谋面的坛主扯上关系,只好摇头否认:“官场中姓林的不少,可出挑的没有,就是紫禁城那些大官的样子,成日摆着臭架子。”
“真没有?”
唐煦遥心中还存着些希望:“无春,你再好好想想。”
廖无春沉思之际,江翎瑜正摆弄唐煦遥垂到自己腿上的袖管,看上头用银线绣着一方像是牡丹,又像夏荷的花朵,忽然眉头一皱,开口说:“其实我倒觉得,最不起眼的人,才有可能是真正能做大事的,要是他到处宣扬自己是青绿局的坛主,那他如何能活下去呢?”
廖无春闻言,点了点头,接着思索。
“夫君,”江翎瑜柔声说,“这花,最早是几月就有开的了?”
“迎春花早,春日就盛放,”唐煦遥不知江翎瑜是何意,见他指尖自己摩挲袖管上的银线绣花,说,“夫人,这是荷花,我知你喜爱红荷,就让唐礼为我绣上了,只是朱红的衣裳,再用红线,花瓣就看不出来了。”
“青绿局,青绿局,我多想了些,我们当初猜测,这名字就是依照春日而定,”江翎瑜说出心中所想,“时间一长,我倒是把此事给忘了,这会子看将军袖管上的花才想起,除了林,此人姓名中会不会还有一个春字?”
第169章
“那我回去时命下属着力寻找姓名中含着这两个字的人。”
廖无春说:“先从京师开始。”
唐煦遥有些后知后觉, 挠了挠头:“说起来,刚才无春,我与夫人都在场, 刺客为何只杀一个人, 而没有动咱们, 我此时想来,甚是离奇, 有些不合常理,在保定府时,我和夫人就曾被青绿局追杀, 为何机遇就在眼前,反倒不下手了?”
廖无春皱起眉头,猜测着:“会不会是他留着我们另有他用?”
“我们对青绿局能有什么用,”江翎瑜一下子把自己说笑了,“没有他们杀不了的人, 只是,此时还不能杀罢了。”
廖无春眼珠子转了转,一向精明, 他现在却有些听不懂江翎瑜的话, 满脸疑惑:“江大人, 为何说不能杀?”
江翎瑜没直接答, 反倒将话头抛给廖无春:“现在无春的东厂之内, 是否纠集举国罕有之精锐待命,一旦你出事,他们一定会在管理东厂宦官的时候,也替你巡查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