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廖无春实在为江翎瑜的计谋惊叹,可他毕竟是久处皇庭,朝堂要去,后妃之处也要去,这些大小妃子,有不少是重臣的女儿,大理寺卿的嫡长女也在之内,皇帝许是会因后宫之事宽恕他,不能一击必死,除此之外,廖无春深知此策颇险,不禁担心:“江大人,是我才疏学浅,还是想要多问大人一句。”
  “别老是做这些花架子,我们三人多么稔熟了,实在无趣,”江翎瑜拿着一条新帕子,喉咙干涩,捂着唇咳了几声,唐煦遥就紧着来为他捋着心口,江翎瑜待一切平稳些,才接着讲,“但说无妨。”
  廖无春说:“要是周竹深蠢透了,真的拿出库档来怎么办?”
  “那咱们就顺势抄大理寺卿的府邸呗,”江翎瑜见这么精明的廖无春变得冥顽不灵,气得笑了,“审核官员档案要什么,自然是皇帝大印,把假玉玺放在他那,抄家抄出来,岂不更是将大理寺卿斩草除根了?这有何难。”
  “夫人,”许久不说话的唐煦遥插口,“我倒觉得,此计风险颇大。”
  “当官嘛,”江翎瑜随意抬着手捏一捏唐煦遥的下巴尖,懒声说,“做的就是刀口舔血的事,风险大小,只是对于要除掉的人来说,官职大风险大,官职小的,就是一粒尘埃,谈何险不险的,你不敢做,就不会有实打实的政绩。”
  廖无春瞥见二人又浓情蜜意,这就要走了,让江翎瑜拦下来:“无春,你且等一下,我有事要问你。”
  本来江翎瑜不开心就是因为不知皇帝是何意,况现如今自己大半的官职与赏赐都是廖无春谋来的,为着的就是紫禁城里头的事,要是江翎瑜跟廖无春说想跟唐煦遥私奔去,还要把他当场气死。
  故而江翎瑜就是心里再嘀咕,也绝不敢说错话啊,廖无春来问案情,江翎瑜也只能顺着说,待正事聊完。
  现在,江翎瑜就回归一开始要找廖无春的本意,问他:“无春,你说皇帝是不是想让我死?”
  唐煦遥其实不曾这样想,江翎瑜问出此言,唐煦遥连回话都帮廖无春想好了,就答没有,因为他不觉得皇帝是这样心狠的人。
  哪知道廖无春竟说:“当然,大人,皇帝希望朝堂上的每一位臣子都能为他而死,每一位皇亲国戚也为他而死,那他才高兴呢,不光江大人,还有将军和我,就连伺候过他的妃子也逃不掉的,他希望看着咱们为忠义而死,再赏咱们些封号,以表他是仁君。”
  此话一出,远超江翎瑜和唐煦遥的意料,两个人面面相觑,对视几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廖无春压低嗓音,补上一句:“江大人,将军,要想逃开皇帝的控制,就只有拼命活下去,让大琰河清海晏,再无内外纷争,二位大员的福气就到了。”
  “在他的心里,”江翎瑜不禁觉得可笑,“朝堂上的大员,都命如草芥吗,我们为王朝做出什么牺牲都无法感动他,唯有一死?”
  “也不是,只是皇帝爱他的名声,高于一切,以死证道,是大臣们再好不过的归宿。”
  廖无春是一时糊涂,人还是相当警觉的,一听江翎瑜问出此话,就察觉他曾有些很不一般的念头,说:“大人,将军,不要妄想用别的法子逃脱皇帝的掌控,那都是死路一条,唯有清剿北直隶逆党,看似踏上死路,其实这才是唯一的生机。”
  廖无春话说得模棱两可,实则指向很明确了,就是在警告江翎瑜不要心生杂念,只会死得更快。
  适时江玉和唐礼提着食盒进来,跟廖无春打过招呼,廖无春知趣起身:“如此,这就不打扰江大人跟将军用晚膳了。”
  廖无春出去,唐煦遥搀扶着江翎瑜起来,到那张圆桌上去用膳。
  今日菜色颇丰,除了唐煦遥说的馄饨和鸡蛋羹,还有一碟拼着的菜,糖醋汁浇的酥炸鱼肉,煮好了的羊肉片,浇了些特调的芝麻酱,都冒着热气,四周有些小咸菜,还有一碗蜜饯糖水,是加了银耳红枣的,江玉拾掇好了食盒,半欠身子,低眉顺眼的:“夫人,我找李道长问了问,您这身子虚弱,如何调养,他说用葱姜炖了羊肉,再吃几个红枣,隔三岔五这样补养,就能好些,我怕炖羊肉块太大了,您不喜欢,就用了涮肉的法子。”
  “江玉真是有心了,”江翎瑜唇角含笑,“多谢。”
  这会子人都走了,江翎瑜拿着筷子就夹那软乎乎的羊肉片,唐煦遥叮嘱他:“要少吃些肉。”
  江翎瑜歪头,也把肉夹进碗里了:“我不。”
  唐煦遥知道他爱吃这个,当真是劳累这么多天了,也没吃上什么喜欢的,一心软,就又惯着他了。
  唐煦遥与江翎瑜今日不曾坐在一起,而是面对面的,如此一同用膳,还是改不了随手喂他吃东西,拿筷子夹着鱼块递上去,见他张开嫩红的唇瓣,抿下这口外酥里软的鱼肉,雪腮鼓鼓的,他吃东西的样子特别好看。
  于是唐煦遥就呆呆地望着,看江翎瑜已经出了神,江翎瑜见状夹了些羊肉喂他:“夫君也吃。”
  见唐煦遥不再发愣,江翎瑜接着嚼嘴里的鱼肉,忽然轻叹:“唉。”
  唐煦遥撩起眼皮:“夫人,怎么?”
  “我现在说话越来越没深意了?”
  江翎瑜真是百思不得其解:“怎么好让廖无春一下子就知道我有别的念头了,还是他一直都在提防我?”
  “官场上互相提防是应当的,咱们待廖无春,已经过于地亲近了,其实不是好事。”
  唐煦遥撂下碗筷,拿白玉勺擓起些蛋羹放进江翎瑜碗里:“夫人尝尝这蛋羹拌饭,好吃着呢。”
  “他提防我做什么,”江翎瑜暂且没去理会这饭食,还是有些郁闷,“泼天的富贵都给了我,为何防着我,那我数次与他明说权斗之事,岂不是都有可能被出卖?”
  “那倒也不至于,”唐煦遥宽慰江翎瑜,“我这么想,除了提防咱们,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他从前是历经此事的,而且得见那人下场不好,故而听你这么说,立刻反应过来了。”
  “也许是这么着,要是如此,我就没那么顾忌了,在官场上,事事留神,真的很累,”江翎瑜这才宽心了些,品尝起那蛋羹拌饭来了,一下子就睁大了眼睛,“夫君,这还真是好吃的!”
  唐煦遥听着美人这样赞誉唐礼做的饭菜,又吃得开心,觉得他很可爱,再给他擓上一勺蛋羹放在碗里的时候,发觉他还夹了羊肉和小咸菜进去,把饭搅得黏糊糊,逗得唐煦遥直笑:“夫人喜欢这样吃吗?”
  “我喜欢。”
  江翎瑜不光喜欢,还要分享,递到唐煦遥面前的勺子也黏糊糊的:“夫君尝尝。”
  唐煦遥乖乖抿下那一口饭食,门外不知何时有了没法子忽视的响动,一开始还成,现在吵闹得几乎盖过两个人在屋里的说话声,江翎瑜被搅了与唐煦遥用膳的兴致,很不高兴了,起身就要出去,让唐煦遥一把攥住手腕,拉着他动弹不得:“夫人莫去。”
  唐煦遥话音刚落,外头“砰”得一声,竟有什么深色的汁液溅到了窗棱纸上,那声响就像是雨滴打在油纸伞上。
  “夫人小心,”唐煦遥慌忙扔下碗筷,抱着江翎瑜蹲下,不知是紧张,还是怎么着了,声息竟有些颤,“门外那是血。”
  第168章
  “血?”
  江翎瑜回头看窗棱纸上的点点斑痕, 听着外头好像不是那么闹了,立刻与唐煦遥挪到屏风后面躲着:“让云习渊他们处理事情就好,你不要强出头了。”
  “江大人, ”廖无春在门外喊着, “将军, 都没伤着吧?”
  唐煦遥回话:“没有。”
  “没事了,”廖无春说, “是先前抓了的刺客趁着云习渊和毓照理去正堂用膳,跑出来了。”
  唐煦遥听闻外头安妥,才扶江翎瑜起来:“夫人在此等候, 我出去看看。”
  江翎瑜对此事也好奇得很,怎么可能只让唐煦遥出去,于是抱了两件大氅,跟着出去,见云习渊正在外头发脾气, 对着刺客又踹又打,破口大骂:“狗娘养的,你是没日子活了, 死性不改, 我真该当日就杀了你, 不愿意招供, 竟要跑去人家卧房里, 我现在就打死你,只会给我惹是生非的废物。”
  “怎么了,”唐煦遥上前询问,“我见那血都溅在门上了,此人可是已经离我们很近了?”
  “那可不是, ”云习渊正在气头上,几乎打得人断了气,“都怪你们夫妻两个心慈手软,这样的废物,当初就该杀了!”
  云习渊是生气,自己从来都没失手过,偏偏出了这样的事,说起来就是自己没看住,当真是坏了自己的名声。
  江翎瑜把大氅递给唐煦遥:“先穿上。”
  唐煦遥接过美人手里的衣裳,先为他整理衣领:“夫人,这夜里风急,出来做什么。”
  “云头领,他是不是有什么事想跟我说。”
  江翎瑜就站在提着灯笼的将士旁边,能看清刺客的脸:“这四下里,我也没见他拿了什么凶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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