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那,”江翎瑜羞得支支吾吾,“和夫君亲吻,我愿意。”
  “不能再亲了,你心脏不好,纵使我再满脑子情爱之事,也亲近不得了。”唐煦遥小心翼翼地抱着美人躺下,尽管是扎了针,好了些,终究也是头晕脚软,躺下就气喘吁吁的,连远处的被子都够不着了。
  江翎瑜见状自己起来些,先帮唐煦遥盖好了身上,自己再紧接着钻进去,慢慢挤进他怀里,卧房里的烛火就亮着,也不熄了,外头时不时就有爆竹炸响,唐煦遥半阖着眼,不忘给江翎瑜捂着耳朵,柔声呢喃:“夫人不怕,有我在呢,睡吧。”
  唐煦遥怀里烫得慌,江翎瑜身子畏寒,如此抱着入眠,冷热互取,实在是舒服,江翎瑜其实不大害怕爆竹声,外头声响大些也没什么的,平时江府是有脚步声的,夜里也不断,是由五军都督府的将士,东厂的卫士,乔装的锦衣卫,加上江玉或是唐礼带路,一日四遍巡府,夜里就占三遍,还有莫羡带着东厂暗卫站岗,甚至房顶上也有声响,江翎瑜虽忘了从前的事,可早就习惯这些零零碎碎的动静,不知今日是不是下雪的缘故,无人燃放炮竹时,处处都十分寂然,江翎瑜听不到熟悉的脚步声,心里忽然有些七上八下,充盈的困意顷刻消散,想跟唐煦遥说说话,由于是背对着他睡,看他要回头,这一瞥,发觉他睡得很熟了,模样安然,想必是熬了许久,又病了,容易累着,江翎瑜心疼唐煦遥,就没舍得打搅,想睡也睡不着,要坐也不成,骨头节都疼,更不要说常犯病的那些脏腑,心里莫名烦躁起来。
  适时江翎瑜想强迫自己睡下了,所有燃着的灯火接连熄灭,发出“唰”地一声,随后“砰”,所有声息戛然而止,有点像刀剁在木头上,江翎瑜闻声汗毛直立,眨了眨眼,待适应光线,缓缓回过头去,发觉今日的月光格外亮,想必雪是停了,万里无云,才如此清透,正是因为月光,江翎瑜才看到窗棱纸上映出来一个黑黢黢的人影,越走越近,影子越来越庞大,江翎瑜惊得呼吸有些困难,用力地吸气,胸背起伏,动作幅度有些大,唐煦遥睡着了,仍旧心系夫人,察觉到怀里美人的异状,随口含糊了句:“夫人,怎么了?”
  “灯灭了,”江翎瑜捂住唇,极力压制快跳出胸膛的心脏带来的窒息感,颤抖着说,“屋外有人,还有刀响。”
  第135章
  唐煦遥闻言心下一寒, 他正病着,脑袋不甚清醒,下意识要保护江翎瑜, 加之他从前数次夜间杀敌, 只想着拿佩剑来杀了行刺之人, 适时手撑着床榻想要起身,让江翎瑜一把抱住, 轻声说:“不要妄动,此人曾使暗器灭灯,要是你此时起来, 可不成了活靶子?”
  唐煦遥听着美人的劝告,这才勉强稳下心来,回头看了看在门外一动不动的影子,暗自寻思着主意,此时兵器搁的不算近, 起身定会让刺杀者察觉,要是真的飞刀进来,自己倒是没什么, 万不要伤了江翎瑜, 他身子衰弱, 被数场人祸摧损, 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唐煦遥已然是睡在外头,能先护着江翎瑜,缓缓伸出手去,在床边的矮柜上摸索,看看能不能找到些趁手的锐器。
  江翎瑜心脏不好, 受不住惊吓,捂着心口仰躺在床上,急症又有发作之兆,他喘息急促又艰难,大睁着眼睛,额角渗出细密的薄汗,指头开始用力地拧着衣领,唇瓣翕张,即使难受成这样,也极力克制着不发出声响,唐煦遥此时已经摸着两支发簪,这是江翎瑜平时绾发用的,他不戴冠时,就用这个,一支是玉的,另一支是纯银的,玉的太钝,银的就好些,一头钝圆一头尖锐,圆头镶嵌了一颗阳绿翡翠,江翎瑜久病卧床,不曾梳头绾发,扔在矮柜上许久不使用,唐煦遥心里庆幸,好在没有收起来。
  江翎瑜心脏疼得不行,手颤着,伸出去攥了攥唐煦遥的腕子,虚声说:“夫君,我喘不上气。”
  唐煦遥见状急忙先将发簪放在枕边,拿了药瓶倒出一粒,给江翎瑜送到口中含着,仰赖平时爱惜江翎瑜,看护周到,瓶子又小,倒药也十分熟练,并未弄出什么声响,一切安置妥当,适时唐煦遥握紧枕边的簪子,门“吱呀”轻响一声,带进来一阵不算大的寒风,吹得两个人浑身战栗,皆是紧张到了极点,屋里头的地面是用青砖石贴的,要是有人进来,脚步放得再缓,也会有声响,“哒”地一声,随后戛然而止。
  这会子将近子时,因为下雪,江府内外是很亮的,月色也十分清透,要是人的眼睛久久离开灯火映照,再看江府,其实是远近景物可辨,什么都能看得清楚,子时上刻,是东厂暗卫交接值守的时辰,莫羡起来伸了个懒腰,轻手轻脚推开门,他住的客房是离着两间主卧最近的,开门就能看见江翎瑜卧房正面,刚出来,脚踏在积雪上,伸懒腰的动作猛然僵住。
  江翎瑜和唐煦遥同住的卧房是日日亮着一盏昏灯的,最近更是灯火如昼,一盏也不熄,这现在漆黑一片不说,门还撬开一道缝,绝对有问题。
  莫羡常用的飞刃都是别在腰间的,睡觉也不拿开,故而直接前去查看,脚踏在雪上,除了轻微的“咯吱”声,再无其它声响,静得可怖。
  卧房内,唐煦遥依旧背对着人影装睡,把江翎瑜牢牢地护在怀里,为着听脚步声,连呼吸都轻浅多了,感觉这刺客也十分小心翼翼,话说到这些权臣居住的主卧,为聚人气,里头是不算大的,从门到床也就是斜对过,不过咫尺之间,竟走了这么久,唐煦遥攥着银簪的手已经出了汗,待脚步声停,月亮不知何时转到卧房前头的天幕上,映得黑影十分明显,狭长的影子已经流泻到江翎瑜身上,离得太近了,唐煦遥自知该动手,猛地回身,高抬左臂,把银簪的尖锐头狠狠刺进那人的胸膛,同时外头响起大喝:“谁!”
  紧接着“唰”地一声,什么东西又扎进了那人的后心,腹背受刺,他身子晃了晃,向后直挺挺地倒下去,闷哼一声,没了动静。
  莫羡急忙闯进来,吹亮了手里的火折子,来查看江翎瑜和唐煦遥:“将军,江大人,伤着没有?”
  “没有,”唐煦遥单手抱着江翎瑜,另一手染了鲜血,垂下来,免得弄脏江翎瑜的衣裳,慢吞吞地坐起来,“你先点亮屋子里的灯盏,江大人醒着,他怕黑。”
  莫羡应声去点灯,唐煦遥把江翎瑜搂着怀里安抚,忌惮他身上的淤青作痛,掌心抚着他脆弱的心口时轻了又轻:“霖儿不怕,有夫君在,没事了。”
  莫羡依次点燃灯盏,发现灯芯子被齐根削断,想着此人精通暗器,屋内明火如昼,莫羡才去查看刺客尸身,此人一身夜行衣,还戴着黑面罩,手紧紧握在腰间别着的刀把上,临死都没把凶器从刀鞘里拿出来,莫羡上前撕开此人面罩,他双眼眦圆,瞳仁满是惊恐,死状狰狞,好在顷刻毙命,要不还得把屎尿污秽泼在卧房里,甚是肮脏。
  “这人我不曾见过,”莫羡半跪着,将头摆正,让唐煦遥看,“将军可面熟么?”
  “不,”唐煦遥摇头,“看着骨相,不像是北直隶的人。”
  唐煦遥有意抬手遮挡江翎瑜的眼睛,但他自幼就不惧尸体,拨开唐煦遥的手,还要凑近了看,皱着眉,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记忆竟复现了大半,许多事都想起来了,其中三个字到了唇边,江翎瑜斟酌几回,还是决定说出来:“青绿局?”
  “夫人,”唐煦遥听美人的声调都像是回到从前了,愣愣地看他,“你都想起来了?”
  “嗯,”江翎瑜窝在唐煦遥怀里,轻轻点头,“一到办案上,并着这些平时的记忆,勾连牵扯众多,也就记起来了。”
  莫羡没听明白江翎瑜和唐煦遥说的什么,挠挠头:“什么记忆啊?”
  “没你的事,”江翎瑜面容冷峻下来,“莫羡,将那簪子拔了,给我。”
  莫羡听话照做,拿起来要擦拭,倒让江翎瑜提前接过去,自顾自拿起白绢子来擦,轻扯唇角:“祭血的簪子,又是经了大将军的手,沾染纯阳气息,我日后再拿来绾头发,所到之处,想必百鬼回避,甚好。”
  莫羡让江翎瑜这媚态吓得后退半步,唐煦遥像是习惯了,粗糙的掌心抚着他的薄肩,闻声劝说:“夫人,我再为你订做一支一样的簪子就是了,这东西多么晦气。”
  “晦气?净瞎说。”
  江翎瑜软卧在唐煦遥臂弯里,衣带松垮,露着有些淤青的锁骨,娇声嗔他:“这等厉害的邪物从哪里得,你还嫌弃。”
  “好好,”唐煦遥对美人百依百顺,“夫人喜欢,拿着就是。”
  这卧房有贼人毙命,自是暂时没法住了,好在旁边还有一间主卧,不过常年不烧暖阁,寒气太重,江玉来看过江翎瑜,就去烧暖阁驱寒了,唐煦遥抱着江翎瑜,裹上厚实的被褥,想让他穿得暖和些,顺便给往紫禁城报信归来的莫羡推断刺客的身份。
  “我倒觉得不像是青绿局的,这些人在江湖上名头玄极了,好像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似的,”唐煦遥说,“这人死时,连刀都没取出来,想必是不擅武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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