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唐煦遥得走,江翎瑜很有些依依不舍,抱着唐煦遥的手臂,唇瓣轻吻他的指尖:“夫君早些回来,我想你。”
  “我一忙完就回来。”
  唐煦遥俯身回吻美人“我也可思念夫人呢。”
  唐煦遥走时不放心,把唐礼从卧房里招呼起来,劳他照顾着江翎瑜,出了江府的门,刚想抬腿上轿子,犹豫片刻又退回来了,转身就进了唐府,因为江翎瑜不会骑马,府里更是没有马厩,故而唐煦遥的坐骑都拴在自己家里了,折回去骑马,是因为唐煦遥嫌弃轿夫们抬官轿太慢了,一时一刻也不愿意浪费,想赶紧回来陪着江翎瑜,美人一病就黏人,要是自己不在,美人心里定是不大舒服的,他如此脆弱不堪的五脏,一时半刻的忧郁都经不住的。
  唐煦遥骑马经过旻亲王的府邸,见他的官轿也出来了,没打招呼,但心下有疑,这么着急,大抵不是给栎郡王奔丧去的,唐煦遥从未见过哪个叔叔心里有真的手足情分,除了自己的亲爹。
  平阳王,唐煦遥骑着马,不免联想起他来,向来觉得父亲是个痴情种,性子弱懦,但又执掌兵权,大琰十二王,能掌兵权者,为帝王心腹,是全心全意信任的人,这事是江翎瑜跟唐煦遥说透的,这么一来,他就觉得父亲其实内藏乾坤了,说不定,也跟江翎瑜一样,佛口蛇心。
  佛口蛇心不是好词,唐煦遥知道,可这样的词句去形容江翎瑜这个蛇蝎美人,是再恰如其分不过的了,他身上有太多的对立面,仁慈,阴狠,温柔,冰冷,傲娇,可他这么娇弱,遇刺时还要先告诉唐煦遥自己不疼。
  唐煦遥骑着马,想起和美人如此种种,迎风笑着,眼圈倏地就红了,到紫禁城,这一路都在抹眼泪。
  唐煦遥难得换上官袍,拿着笏板上朝,按官阶为序站好,侧头一看,原本该是江翎瑜站着的那个位置空荡荡的,忍不住想起他和自己闹别扭那一日,睁大了桃花眼盯着自己的俏皮模样,心里软得不成样子。
  群臣聚首,唐煦遥抬起头看看,朝廷上没有什么生面孔,文臣两列各少一位,江翎瑜跟周竹深缺席,皇帝姗姗来迟,看来身子抱恙,让廖无春扶着才勉强走着,脸色很差。
  “皇上,”唐煦遥想起江翎瑜教自己要在朝廷上说的话,上前一步,冲着崇明帝行礼,“臣见您身子抱恙,心里实在不是滋味,斗胆劝慰皇上,不要因栎叔父一事过于思虑,免得伤着脏腑。”
  唐煦遥还在避讳跟崇明帝的叔侄关系,崇明帝闻言是龙颜大悦,很是欣慰:“还是朕的侄儿懂事,不愧是平阳王的儿子,甚好。”
  “懂什么事,世禛,你糊涂了?”旻亲王不等皇帝把话说,就一瘸一拐地闯进来,没规矩不说,竟公然呼喊崇明帝的大名,唐煦遥循声回头,见他手里拿着一张软塌塌的东西,红白相间的,虚着眼瞄了下,好像是血书一类的。
  “世禛,”旻亲王摇摇晃晃地挪到江翎瑜上前站的空位上,攥着血书边缘,猛地抻开,“大琰四王联名上书,弹劾刑部尚书江翎瑜,此人品行不端,骄奢淫逸,草菅人命,还勾结皇室宗亲,臣不同意这门江翎瑜和平阳王长子唐煦遥的亲事,皇族血统纯正,怎得江家这外族污染?臣诉求,罢免江翎瑜刑部尚书一职,要是江家再有后人,与江翎瑜一并永不录用。”
  唐煦遥一开始觉得这事好笑,可旻亲王说到后面,肮脏的字眼刺向自己挚爱的夫人,愈发愤恨难平,江家的祖宗是外族之人不错,可世代归顺大琰,放弃祖训,与汉人通婚,才子辈出,个个忠孝,连历朝皇帝都认可江家了,视同汉族无二,江翎瑜虽美艳卓绝,但也看不出什么明显的外族样貌特征,旻亲王这些话就是故意泼脏水,侮辱江翎瑜。
  “你算什么东西,我叔父指婚,你有什么资格不同意我和江大人的亲事,”唐煦遥再不能忍,三两步上前夺了血书,当着旻亲王的面撕碎,目泛凶光,“这是你的朝廷,还是我叔父的朝廷?”
  “问得好,”崇明帝大喝一声,“反了你了,旻亲王,这是你的朝廷,还是朕的?如此僭越,替朕做主,公然干政,还是朕太放纵你了。”
  旻亲王捏着崇明帝的把柄,绝不怕他:“世禛,你要知道是谁与你肩并肩站在一起,如何向着外人说话?”
  “无春,旻亲王失心疯了,把他捆了带下去。”
  崇明帝自知现在杀旻亲王太早,不是时候,没有人知道他和周竹深的利益大网究竟遍布哪些角落,他一死,容易打草惊蛇,得用长线钓大鱼,急不得,思前想后,还是决定暂时放过他,在他撕心裂肺地嚎叫之中,缓声开口:“侄儿。”
  唐煦遥上前一步:“臣在。”
  “你回去就带个话,江爱卿的职,朕是要停些日子,再加上禁足,不准他出江府,”崇明帝说,“江大人不在朝廷,琐事交由祝寒山和奉一书全权打理,不得有误。”
  唐煦遥脸色急转直下,失声问他:“叔父,这是为何?”
  第129章
  “停职就是停职了, ”崇明帝皱眉,“问那么多做什么。”
  “可,”唐煦遥不服气, “这不是江大人的错啊。”
  “朕知道, ”崇明帝面色平静, “朕知道江爱卿没有错,侄儿, 今日你去看过你的栎叔父后,要是军中也没什么事,就跟江爱卿一样, 别往朕这来了,风言风语太多,这会子还为着你们闹到奉天殿来了,你们在朝中,实在有损朕的威望, 何时再来,朕会派人到江府传信,直到过完年, 出了正月十五, 你们两个都不必来上早朝了。”
  “那, 皇上........”唐煦遥没太把自己的事往心里去, 就是还欲为江翎瑜辩解, 让站在不远处的祝寒山猛地扯了袖管,唐煦遥觉察到异状,回头与祝寒山对视,只觉得他的眼神意味深长,冲着自己缓缓摇头, 示意不要再说了,到此为止即可。
  言外之意就是,皇帝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
  唐煦遥很是不解,可有人劝,他还是决意听祝寒山的,就服了软:“是,皇上,臣遵旨。”
  崇明帝笑笑,又吩咐些别的,就退朝了,难得没留下唐煦遥谈话,许是真的身子不适,就让廖无春扶着回去了。
  这早朝甚是怪异,唐煦遥本以为崇明帝要说一说栎郡王的事,也没说,那就算了,怎么还把江翎瑜的职停了,唐煦遥也遭了连累,他真是想不明白,一肚子的怨气,退朝之后,官阶低的站着离着大殿门口近,先出去,唐煦遥这样的大员自然离着皇帝近,就得等着人群散去才能走,一边生着闷气,待人散尽,他出了奉天殿的大门,才走几步,就听得祝寒山开口唤自己:“柱国将军,您留步。”
  “哦,你在这了,我还以为你在前头,”唐煦遥快走几步到祝寒山身边,“刚才的事,我也想问问你。”
  奉一书跟祝寒山在同一个衙门,侍郎一左一右,办公也在一起,故而经常结伴而行,这回祝寒山把他支走了,让他回刑部拾掇案卷,免得唐煦遥戒心强,话半说不说,弄得场面不大好看。
  “我正欲跟皇上理论,如此言辞,甚是对江大人不利,”唐煦遥心里思念江翎瑜,走得很快,回头见祝寒山都要跟不上了,这才慢下来等他,背着手站在不远处,“为何拦着我?”
  “将军,”祝寒山快走几步追上去,扶着红墙站定,算是休息片刻,说话间有些气喘吁吁,“皇上可说削江大人和您的官了么,或是扣俸禄?”
  唐煦遥摇头:“不曾。”
  “要是皇上说给江大人和您削官革职,停扣薪俸,那才是罚。”
  祝寒山解释:“既然是只说禁足,停职,就是为了把尚书大人和您保护起来,依我看,皇帝那边是有大动作了,生怕殃及您和我们尚书,也可能是预料到朝中某些党林有对尚书大人不利的想法,未雨绸缪了,可在朝廷上,却又不能把话说得这么明白,为着不打草惊蛇,只能说得难听些,我想着啊,就是说给西厂太监和周竹深亲信听的。”
  “啧,”唐煦遥气得笑了,“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件事,光是怪皇帝行事鲁莽,闹到此时,倒是我鲁莽了。”
  “说开就好,”祝寒山说,“谁好谁坏,其实皇上心里是有数的,江大人与将军如此温厚忠良,皇上如何能舍得罚呢。”
  “那这些日子,刑部的事就劳烦你了,”唐煦遥代江翎瑜说了几句好话,“祝大人,请多担待。”
  “将军言重了,”祝寒山行礼,“刑部还有事,我就先不出午门了,将军,不送。”
  辞别祝寒山,唐煦遥这就骑马去了栎郡王那,里三层外三层都让人围起来了,里头的军官身上的官服各式各样,有后军都督府的,锦衣卫的,甚至还有点东厂的人,保护案发现场,不许闲杂人等靠近王府看热闹,唐煦遥翻身下马的功夫,将士纷纷行礼:“柱国将军。”
  “免礼,”唐煦遥随手将马绳递给身边一个迎上来的东厂太监,正想随便挑个人引路,带自己去看看栎郡王的尸体,廖无春倒不知道何时进了王府,这会子跟一个面生的人吩咐事,走过这三进三出的深宅大院,唐煦遥就看着两个人影越来越近,开口招呼,“无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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