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下午的时候廖无春才回来,还拿江翎瑜的令牌把袁正给提来了,五花大绑扔进江翎瑜卧房里,脚踩着他的肩:“把今儿跟咱家交待的事,跟江大人和将军再交代一遍。”
江翎瑜本想着用过午膳下床走走,见廖无春带着袁正来,就装着伤势严重,仰卧在床上,侧过头盯着他,不发一语。
“简,简宁。”袁正跪着,战战兢兢喊了唐煦遥的表字,不等接上下局话,就听得唐煦遥冷笑了声。
“反贼,”唐煦遥满脸嫌恶,“你怎么有脸喊我的表字,曾与你相识,是给我郡王世家蒙羞。”
唐煦遥只字不提自己也险些死于横祸,只替江翎瑜出头:“我未过门的夫人险些死在你们这些丧尽天良的贼人手里,要是你还想保全你一家老小的命,就把实情一五一十地告诉我们。”
在唐煦遥的眼里,自己的旦夕祸福,与江翎瑜的比起来不是那么重要,只要他能好好的,自己死而无憾。
袁正很有些绝望,跪在地上,双膝磨蹭上前,眼泪汪汪地向唐煦遥哀求:“我,我要是能保全一条性命,将军,你说什么我都答应,求你了将军。”
“问江大人吧。”
唐煦遥说:“他能原谅你,饶你的性命,那我就能。”
江翎瑜勾唇笑了笑,声息甚微,却字字有力:“我能保你有一具全尸,不必用衣冠下葬,对你这等穷凶极恶之人,已是莫大的赏赐。”
袁正嚎啕大哭,恨不得一头撞死在这,不过那也只是逢场作戏,装的,想看看两个人的态度会不会改变。
江翎瑜还没说什么,廖无春的耐性可是全没了,抬手就掴他一个嘴巴,莫看他人瘦高,劲一点也不小,把袁正打得口角不停涌血,吓得一声也不敢出了。
“给你自己哭丧啊?”
廖无春嫌恶得紧,早觉得这袁正面目可憎,如今是得了江翎瑜和唐煦遥的福,才能把他踩在脚下,越想越晦气,又给他一个山响的巴掌:“你是真该死,不让你说话的时候把嘴闭好了,要不然我现在就弄死你。”
袁正彻底老实了,垂着头开始搜肠刮肚,回想今日跟廖无春说的那些话,又跟江翎瑜他俩原原本本地讲了。
事情是这样,袁正是官员之后,上任早,做这提刑按察使算是接班了,刘倪虽比他年长得多,上任不过一县令,还是先帝念他寒窗苦读不易,又惜才,破格提拔成了知府。
但刘倪是真不争气,上任先给袁正送礼,袁正想吸纳他扩张党羽,一同做这些道德败坏的事,就提到了青绿局,这是江湖上一支臭名昭著的帮派,个个身怀绝技,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要说袁正什么时候跟他们有关系,那得从他爹开始谈,长话短说就是袁家早就和青绿局的人一块杀人越货了,袁正只能算是接替他爹。
“既然如此,”江翎瑜轻轻皱眉,“你可知道青绿局的坛主是谁?”
袁正果断摇头:“江大人,这个我真不知道,提督大人也曾问我,但青绿局很谨慎,见面也只是派些无关紧要的人,坛主的脸,我想世上鲜有人见过,或许,他也可能是个极普通的人,没有人会发觉他有那样的身份。”
江翎瑜注意到,袁正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廖无春在侧悄无声息地点点头,意在提醒二人。
廖无春,皇上身边的大红人,美人宦官,蝮丹的大统领,这个事他在行。
蝮丹暗党是否存在一事就惹人猜忌,其次是大统领这个宝座会是谁的,更是未解之谜,人在世上,不存在无人见过这张脸。
所有人都不会怀疑廖无春,一个分了半壁江山的大太监,不会染指这种营生。
于是,江翎瑜也相信袁正说的是真的了,同时,袁正的用处也就没有了。
江翎瑜问出运送钱粮盐的车辆在哪,就让廖无春把袁正带下去,袁正就是不走,偏要再问一问江翎瑜:“大人,我是罪人,已然不求您宽恕我,那可以用我的命,保全我一家老小吗?”
江翎瑜想了想,于是撒了谎:“可以。”
抱歉,一个都不能留,要像皇帝登基一样永绝后患,江翎瑜骗他,只是怕他当着皇帝的面反水,推翻早就商量好的供词,那就要惹麻烦了。
江翎瑜不喜欢被动地惹上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这是官场,是你死我活的权斗,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你欠我我欠你,来来回回逢场作戏,玩得不亦乐乎。
有的时候在官场相欠,是要拿命来还的,更不要说连袁家的孩子都是吃着带血的银两长大,这就不是光拿命能还得清的。
“霖儿,”唐煦遥待他们走远,轻声问江翎瑜,“你真的要留下他们的性命吗?”
“不。”
江翎瑜阖上美目:“简宁,袁正劫掠朝廷货物,倒卖官银,欺诈穷苦大众,与江湖门派一同烧杀抢掠,据袁正刚才坦白之事,还牵头做皮肉生意,残害妇孺,桩桩件件,罄竹难书,这可是株连所有远近血亲的罪过,你说咱们栽赃陷害吗,其实没有,这就是他实打实作的孽,让他承担多数,向皇帝口述罢了。话说回来,如此滔天罪行,我只抄他袁府家门,够仁义了。”
“嗯,”唐煦遥发觉江翎瑜形容疲惫,闭目养神的时候,很是苍悴,心里实在不好受,柔声哄着他,“睡会吧,这些日子累着你了,病也不好养,待回了京师,我再搜罗补品补药给你将养身子。”
江翎瑜握着唐煦遥灼热的手,问他:“你如何了,腹中还疼吗,我这些日子不见你不适,可是好了?”
“好了,”唐煦遥勾唇,“我向来健硕,只要有一条命在,什么都痊愈得快。”
“我想你那日高热不退,我要摸摸你的肚子,轻碰一下你就疼得往后躲,满眼委屈,你何时这样过。”
江翎瑜又将眼睛睁开,半阖着,侧头望着唐煦遥,还抬起手捏捏他的脸颊:“把我心疼得夜夜掉眼泪,我还以为你要再遭好久的罪,如今痊愈,我也宽心了。”
“都过去了。”
唐煦遥侧躺着,半抱着江翎瑜又消瘦了些的身子,掌心在他腹侧轻轻抚摸:“我现在只想着养好了你。”
又过了三日,江翎瑜骨伤疼痛反反复复,一直是卧床休养,唐煦遥就跟廖无春出去,按照袁正的口供,到一处幽深密林内清点赃物,查获官银与官盐近百箱,还有万斤大米,全部装车收缴,运回京师复命。
江翎瑜正在卧房里半醒半睡着,迷迷糊糊的心口又开始疼了,正要抬起手摸一摸,就感觉到被褥被掀开一个角,一只灼热的手伸进来,掌心压在自己腹部,缓缓地揉搓。
“简宁?”
江翎瑜睁开眼睛,见唐煦遥就坐在床边,颇有些惊喜:“你回来了?”
“嗯,后儿个咱们就启程回京师了,从下午开始,让唐礼和江玉好好拾掇。”
唐煦遥边给美人揉着不太安分的胃,一边柔声问他:“宝贝霖儿,心情可好些了?”
“嗯,”江翎瑜勾唇笑了下,随后抱着唐煦遥的手往上抬,水汪汪的眼睛看着甚是委屈,“揉揉心口,好疼。”
第90章
“嗯, ”唐煦遥将手轻轻覆在美人心口上,“你要仔细些,疼也不能乱动, 骨头会长不好的。”
“还要疼多久。”
江翎瑜委屈得眼泪汪汪, 丹唇嗫嚅:“我好难受, 简宁。”
“乖,”唐煦遥捧着美人的脸颊亲了亲, “我去找莫羡要些止痛的方子来,我是怕多喝些药,你的身子经不住, 不成就让他为你施针,也能缓解些痛楚。”
唐煦遥说完,安置好江翎瑜就出去了,再回来时莫羡没跟着,也就意味着无须施针了, 江翎瑜总算开心了些,待他坐下,撩起宽松的寝衣, 告状似的:“你看, 每次扎针都青成这样。”
唐煦遥见美人原本温软雪白的腹部遍布淤青, 皱着眉, 将指尖放上去, 轻轻摩挲:“霖儿,你受罪了。”
江翎瑜朝着唐煦遥伸出手:“呜,抱。”
药好了,莫羡端着碗进来,见江翎瑜正好让唐煦遥扶起来抱在怀里, 顺势递上去:“将军,药是温的,让江大人赶快喝了就是。”
江翎瑜近些日子很黏唐煦遥,听他的话,一口口地把药咽下去,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会天,江翎瑜闹着困得慌,唐煦遥刚扶着他躺下,掖好被角的时候发觉他已经睡着了。
“睡得小猫儿似的,”唐煦遥支着脑袋侧卧在江翎瑜身边,指尖轻轻拨弄他软嫩的脸颊,口中喃喃,“也难怪,这些天真是累着你了。”
因为临近回京,东西太多,整个府里的仆役都在忙碌,骆青山这两天干脆就没回来,操练完将士,接到消息也就开始整理行囊了,今日夜里才回京府歇息。
江翎瑜这一觉睡到了晚上,迷迷糊糊地想翻个身,肢体各处却挪动不得,他疑惑得紧,睁开眼睛看看,发现自己是偎在唐煦遥怀里睡着的,他似是也睡着了,后背倚着床围子,脑袋耷拉着,总算清醒了些,江翎瑜往外看看,发觉窗棱纸已经映出点点灯火,想必是黑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