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不必,”江翎瑜轻轻摇头,“过去的事就是过去了,父亲不必再想。”
  江怀还想说什么, 江翎瑜提前开口堵了他的嘴:“好了,没什么事父亲先回吧,天晚了,早些休息,我们与廖提督还有话要说。”
  江怀将头点了点,也嘱咐江翎瑜几句,让江玉搀着出去了。
  “接着说青绿局的事吧。”
  江翎瑜掩着唇轻咳几声:“此事还有诸多疑点不是?”
  “嗯,”廖无春怕他俩累着了,忙问,“天色确实也不早了,二位大人累了么,身子可还好,要是不成就早些休息,我明日再来。”
  “不用,你就说吧。”
  唐煦遥说:“我们也想了解此事。”
  “其实我们从前曾抓到过青绿局的蛛丝马迹,但他们狡猾至极,几次交锋,但最终都和抓一个活口失之交臂。”
  廖无春叹了口气:“如果真是青绿局的人作案,我只能说,二位大人能从他们手里挣出一线生机,保全了一条命,非常不容易。”
  “青绿局,为什么要叫青绿局呢?”
  江翎瑜看看唐煦遥,又看看廖无春,见两个人都摇头,顺着这条线往下捋,小声猜测:“青绿,何时才能见青绿?”
  唐煦遥随口接茬:“春天?”
  “对,对,”江翎瑜说,“坛主的身份,一定与春天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廖无春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支支吾吾地解释:“不是,江大人,我......”
  “绝对不是你。”
  江翎瑜十分笃定:“这是春意盎然之色,茵茵绿草,‘春来江水绿如蓝’,青就是蓝绿色,此人不是春月出生,就是名字里有迎春之意。”
  唐煦遥也点头:“江大人说得有理,日后廖提督追查,可以此左为作为凭据论断。”
  廖无春点头称是:“好。”
  “说到这些神秘的教坛,我倒想起一事。”
  江翎瑜看看身后的藏书柜,跟廖无春说:“我身子不适,不便起来,劳你到后头柜上放着的《易经》里,拿出最后一页夹着的纸条。”
  廖无春拿起来一翻,见了那个红色的小章,勾唇轻笑:“大人呐,如此之久才发现?我倒是都将此事忘了呢。”
  “果真是你放的?”
  江翎瑜脸上云淡风轻,没有什么惊诧之色:“既然如此,你放这小章是要做什么?”
  “江大人,”廖无春偏过头来看着江翎瑜,“大人不想要更大的权力吗?”
  江翎瑜微微勾唇:“我何时说了?”
  “这样的东西还想需要正经地说出来吗?”
  廖无春反问:“平阳王没有答应我,太傅也没有答应我,江大人跟将军答应我了,还不能说明一切?”
  “什么都瞒不过你,”江翎瑜不太在乎博弈结果是谁更胜一筹,只说,“既然都让你猜透了,开个条件吧,怎么才能从你手里分出来一些权力。”
  一来二去,廖无春和他二人都稔熟了,有话直说,不必藏着掖着:“帮我扳倒商星桥,让我统领东西厂,大人,你要什么我都能给。”
  江翎瑜沉吟片刻,点点头:“好说。”
  “那我就放心了,”廖无春拱手,“大人与将军,当个坛主如何?”
  江翎瑜又点头:“可以。”
  江翎瑜无须多问,就知道廖无春开出来的条件不会差,他也是体面人。
  廖无春见事已谈妥,就说:“详细的事,只待回京我去安排一下。”
  话说完,他就出去了。
  江翎瑜临着廖无春说到后头的时候,精神就越来越不好了,人一走,他就阖上美目,靠在唐煦遥怀里,像是睡着了。
  “怎么了?”
  唐煦遥抱稳了美人,柔声问他:“哪不好受了?”
  江翎瑜皱了皱眉头,小声说:“简宁,我腹痛。”
  “腹痛?”
  唐煦遥隔着江翎瑜身穿的寝衣,揉一揉他温软的腹部,斜眸一瞥,见他雪白的脚一直露在外面,这才忙抻着被子给他盖好,边向他道歉:“怪我,霖儿,对不起。”
  “傻子,我何曾怪过你。”
  江翎瑜睁开眼睛,神情俏皮:“揉重些,那样舒服。”
  唐煦遥稍微用了些力气,掌根往腹中压了压,慢慢地揉搓:“这样好吗?”
  江翎瑜点头:“嗯。”
  “霖儿,为何要答应廖无春做坛主。”
  唐煦遥很是忧心:“要是皇帝知道了,你的日子会不会不好过。”
  “什么都怕他知道吗,你可知道,畏畏缩缩的人是不能成大事的。”
  江翎瑜柔声说:“乱世是造英雄,但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也艰苦卓绝,你很难保证最后胜的人是你,你做将军,一定比我懂得这个道理,大多数的机会,都是从安稳的日子里来的。”
  唐煦遥若有所思,“嗯”了声:“这么说来,多大的风险,就有多大的回报。”
  “不一定,不破不立。”
  江翎瑜告诉他:“有的时候大破大立,你却不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我不懂这些,”唐煦遥坦白,“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我会对你言听计从。”
  “嗯?”
  江翎瑜手臂还有些疼痛,仍缓缓抬起来,勾着唐煦遥的下巴尖:“你不怕我害你?”
  “不怕,”唐煦遥满眼宠溺地看江翎瑜,“就算是你让我死,我也愿意。”
  “你,呃........”江翎瑜听得生了气,抬手要打唐煦遥,不想这一下牵动了伤着的筋骨,疼得呼吸不畅,唐煦遥忙扶着他平躺下,如此哄了好一阵,才算缓过来了些。
  “霖儿,是我不好。”
  唐煦遥不敢摸江翎瑜伤着的骨头,只好给他不轻不重地揉肚子,安抚他周身的痛楚:“我不这样说了,对不起。”
  江翎瑜原本是很生气的,但躺着回忆起在马车出事之际,和唐煦遥相拥赴死的那个画面,怒火很快就平息了,江翎瑜想,这是几辈子的幸事,两个人都能劫后余生,万一是赌了气,最后只保住一个人,那该怎么办。
  所以江翎瑜又满眼温情,从被窝里摸索着握住他灼热的手:“我不说你了,生死之事你我都经历过了,何须挂怀小事,只是你以后莫这样说了,我心里不好受。”
  唐煦遥见美人不生气,震惊之余,听他那番话,觉得对自己的触动也很大,回忆起当时的情形,他身子那么清瘦,车里摇晃,最后还挣扎着护住自己,这是救命之恩,他的话,唐煦遥怎么能不听。
  “我不说了,不说了。”
  唐煦遥凑上去吻他:“我爱你。”
  夜里,那名刺杀未遂的青绿局喽啰回到总坛,一见高台上的蒙面男子就颤颤巍巍跪下:“主子,属下办事不力,没有亲手将人刺死,但属下已经惊了马,那车,唔........”
  蒙面男子不声不响,从怀里掏出什么,随手一撇,那喽啰就直挺挺倒地了,眼睛大睁着,像是要瞪出眼眶,细看之下,他的心口刺入了一枚钢针,也许心脏长得偏些,大抵就不会有此祸患。
  可惜,这样的好运气本来就是留给江翎瑜的。
  青绿局装潢甚是奢华,还修了藻井,四周摆得都是瓶瓶罐罐,都是古董,相当值钱的,蒙面男子皮肤白皙,身高八尺,身子清瘦,翘着腿坐在高台上的太师椅上,不用他开口,就有人将残局收拾了。
  “主子,”又一蒙面人走上前“江翎瑜的事,要不要再派人去看看?”
  此人样貌偏老,眸光贼烁,但又很有学问的样子,且称他为军师。
  “派人守着吧。”
  坛主目含愠色:“先不要轻举妄动,我倒不知道你们是从哪找来的这个杂种,竟打草惊蛇,要是江翎瑜死不了,也没机会再杀他了!”
  “是是,”军师说,“我会详查此事,主子莫要动怒。”
  坛主低吼了声:“滚。”
  所有人都散去,只留下坛主自己,望着灯火通明的大殿冷笑了声,自顾自说:“你们这帮废物,何时能扶我登上皇位,说到底,还是要我自己动手才稳妥。”
  二更天,江翎瑜腹中隐痛,时醒时睡,虽痛感不强,可实在磨人,他轻轻推了推枕边的唐煦遥,含糊着:“简宁,我肚子疼。”
  “又疼了吗,”唐煦遥惊醒,强打精神支起身子,掌心覆在他肚子上揉压,“我叫莫羡来给你看看吧,你伤着这些日子,就是今天才说肚子疼,我担心呢。”
  江翎瑜不想叫人来:“不了吧,他们都睡了,我睡得衣衫不整,不想叫人进来。”
  “那你疼得厉害怎么行,”唐煦遥不许美人任性,起身喊了值守的仆役,让他们去叫莫羡,继续俯身为他按揉腹部,想减轻他的痛楚,边安抚他,“霖儿乖,一会让他来看看病,我也好知道怎么伺候你。”
  莫羡睡眼惺忪赶来,摸摸江翎瑜的脉,说是冻着了,从足底受寒,照理说常人没什么事,但江翎瑜身子不好,哪受凉都会牵动病灶,自是会疼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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