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唐煦遥抬起手拿袖管胡乱抹了抹眼睛,缄口不语,也不看江翎瑜。
美人哭笑不得:“以后我不说气话了,你开心些好不好,从一早就换了个人似的,真是吓着我了。”
唐煦遥开心不起来,因为知道江翎瑜小时候常被打得身上青一块紫一块,想想就生气,于是暗自做了决断,这事说什么也得当着太傅夫人的面捅出来,不能就这么算了。
江翎瑜见唐煦遥发呆,抬手到他眼前晃晃:“想什么呢?”
“没什么,唐煦遥想跟他聊些别的,“什么时辰了?你还未用膳吧,想吃些什么,我去跟唐礼说一声。”
“你才睡了多长时间。”
江翎瑜看看外头:“大抵辰时上刻都不到,急什么,再歇息会。”
“无妨,哦,说起来,皇帝往保定府派人了。”
唐煦遥略有些担忧:“往日大事小情都派遣陈苍,他跋扈惯了,如今不让他来,免不了要闹些事出来。”
“他竟是这样的么?”
江翎瑜想了想:“我记得你跟我提起陈苍,还是我第一次留宿在你府上,你说他养的狗爱凫水,我还以为你们关系多么好呢。”
唐煦遥说:“先前确实还说得过去,让廖无春这么一折腾,我也觉得有点怪了。”
“陈苍闹事又不是闹到你这来。”
江翎瑜没往心里去:“再说,一旦闹大了,皇帝会整饬他。”
“嗯,”唐煦遥提起陈苍,心里就上蹿下跳,不是特别安定,听美人这么说觉得有道理,就不想了,再次岔开话茬,“从京师行军到保定府,走着不比坐马车,怎么说也要两天,明日要是天气好,我带着你出去散散心,在卧房里养病至今你可不怎么出去,都闷坏了吧?”
江翎瑜听唐煦遥这么说,很是开心:“那我们去哪?”
“走近些看看山水吧,去得太远了你身子吃不消。”
唐煦遥困劲上来,阖上眼,说话声越来越小:“待会我去跟唐礼说一声。”
江翎瑜发觉唐煦遥身子渐沉,想他是睡着了,撩起眼皮一瞥,果真是如此,唐煦遥的唇不薄不厚,看着是肉肉的,显着模样有点憨,挺可爱的,他闭上眼睛就开始没睡相了,好在安静,江翎瑜心生怜爱,忍不住捏捏他的脸颊,躺着陪他。
京师内,辰时中刻皇帝才起,脑袋昏昏沉沉,让廖无春服侍着盥洗:“朕怎么一下子睡到此时,天都大亮了,真是虚度光阴。”
“圣上批折子太累了,”廖无春看着梳头太监给皇帝捋着长发,“是该多休息的。”
为何起得晚?
廖无春心里好笑,昨夜安神茶里搁了些东西,自然起不来床,还嫌睡得不够,故而崇明帝的精神很不好,廖无春只消稍微吹吹耳边风,就能让他言听计从。
崇明帝从铜镜中瞥见廖无春的面容,轻笑了声:“你脸色不大好,昨夜又找乐子去了吧?”
廖无春让崇明帝问得愣了愣,忙开口遮掩:“圣上怎么挖苦我,我一宦官,早就没了宝贝,可如何找乐子?”
“宦官自有宦官的法子,”崇明帝早知道自己拴不住廖无春,加之不愿意因为一朵花放弃一个花团紧簇的园子,倍感遗憾,谈笑时很有些自嘲的意味,“你呀,是个风流的美人,模样这么俊,爱玩些,朕也不怪你,撒谎做什么。”
廖无春:“........”
权宦在紫禁城里要遵守的不成文规矩,第一条:千万不能对皇帝翻白眼。
要不崇明帝就得让廖无春翻出来的白眼砸死在盥洗台上。
廖无春笑了笑,表情很不自然,崇明帝没注意到这个,阖上眼自顾自说:“朕记得,昨日还有事没有做完。”
“是,”廖无春提醒,“圣上还要选出一位武官带兵去保定府,协理江大人办案。”
“嘶,骆青山跟陈苍,两个人怎么着?”
崇明帝多想事就头痛,索性问廖无春:“哪个忠,哪个........”
廖无春先从资历上旁敲侧击:“忠义之人是骆副将,陪着唐将军出生入死,寸步不离,陈副将来得晚,只随了唐将军一年。”
“哦?”
崇明帝果然察觉到不对:“那为何陈苍的名声比骆青山大得多?嘉奖与封赏也更甚。”
“臣不敢说,不过忠义之人默默无闻,不爱表功。”
廖无春有意提起往事:“陈副将年轻,骁勇善战,风头是很出了些,他与江尚书年纪差不多,先前气盛,生出些事端,险些闹得唐将军受牵连。”
那件祸事是崇明帝的过失,他可是明君,少有决策失误的事,这就算是一件,廖无春这么说就是成心哪壶不开提哪壶,狠狠揭短是因为捏着崇明帝的性子。
崇明帝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也是听了廖无春的话才知道,当初那件事是自己办错了,起因还是归于陈苍。
“那就骆青山去吧,回来朕要嘉奖他。”
崇明帝气不打一处来:“陈苍好大喜功,再骁勇善战又有什么用处,就让他安心打仗,什么时候学会做人了,再来请赏。”
廖无春心满意足,脸上还是云淡风轻,不敢多露声色,微微颔首:“好。”
这小耳边风吹的,廖无春实在信手拈来,比找乐子还省劲,只等皇帝下圣旨,今日的事就算做完了。
这一闲下来,廖无春自然而然地思念起茗儿来,念着他细嫩的唇和身子,想像夜里一样剥净了衣裳,抱着他睡觉。
看惯了吉祥这样高大的,廖无春还是稀罕茗儿,娇滴滴的会吃醋,更会耍性子,惹人怜爱。但不管是吉祥还是茗儿,他更喜欢的永远是下一个。
“无春,”崇明帝开口吩咐事,一下子把他的思绪拉回来,“去磨些墨来,朕要传旨。”
同时刻,五军都督府校场,陈苍跟骆青山操练大军回来,坐在营帐里歇息。
“青山,昨日我听左都督说,要从后军都督府派人到保定府去,从你我二人里选一个。”
陈苍说时很有些得意:“要协理江大人办案。”
骆青山喝了口水:“哪个江大人?”
“新上任的刑部尚书啊,前些日子来过校场的,”陈苍越说越眉飞色舞,“真是个大美人,模样生得好看极了。”
“他啊,叫江翎瑜?”
骆青山忽然皱眉,警告陈苍:“你这是什么语气,那刑部尚书跟主帅都让皇上赐婚了,你怎么还惦记上了?”
“要是江翎瑜喜欢我,悔婚就是了。”
陈苍想起江翎瑜笑着的样子,馋得心痒痒:“此去保定府,又能见到他了。”
“我劝你别跟主帅抢人,不说主帅这人如何,只说你这事做的就不干不净。”
骆青山不想惹陈苍闹臭脾气,岔开话:“怎么,左都督定了让你去?”
陈苍很是得意:“还用他定?肯定是我啊,哪次带兵不是我?”
骆青山这次难得露出些遗憾,将盛水的碗搁回桌子上:“也是,你得皇上的喜爱,这样的事自是给你的。只是这保定府,我还没去过呢,听说那地方有不少好吃好玩的,甚是可惜。”
“圣旨到,”营帐外头喊,“请骆副帅领旨——”
骆青山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跟陈苍面面相觑,陈苍则如晴天霹雳,这话到嘴边,怎么也说不出来。
外头又喊了一遍:“请骆副帅领旨!”
陈苍彻底懵了,这次竟不是派遣自己前去?
骆青山慌慌张张地跑过去,跪接圣旨回来,陈苍抢着要看,将那黄绢子上的字看了三遍,才接受自己没有前去资格的事实。
他盛气凌人,觉得此番没有入选,着实让自己蒙羞,恶狠狠地看了骆青山一阵才作罢,愉悦的神情可全不见了,再也不理骆青山。
骆青山觉得陈苍很奇怪,他的妒忌心是很有些的,但这也太厉害了,加之刚才他对江翎瑜起意,骆青山开始警觉起来,想着到了保定府,一定得跟唐煦遥说一说这件事。
事一多,就折腾到了午时才算完,保定府内,这会子唐煦遥还在睡觉,江翎瑜不思饮食,半天什么都没吃,胃空得难受,绞得他有些呕意,微微从唐煦遥身上撤了手,摸着腹部侧躺,还是照旧想扛过去,不愿意喝苦极了的药汁子。
唐煦遥被美人轻微的动作惊醒,真的是没睡够,头昏脑胀的,眼前有点不清楚,控制不住地想再睡一会,但唐煦遥还是愿意看看他,思念得紧,这一睁眼,他脸色发白,摸着胃蜷在自己怀里,霎时间睡意全无,握住他单薄的肩:“肚子又疼了吗?”
江翎瑜见唐煦遥醒了,求援似的望着他:“我难受得厉害,想吐。”
唐煦遥安置好额角沁了冷汗的美人,赶忙下床拿了铜盆过来,扶他坐起来些,就看他低下头,瘦削的背轻轻起伏,艰难地呕出一口酸涩的清水,疼得手直攥被褥,十分用力,指尖都发白了。
“吐出来好些了么?”
唐煦遥为美人慢慢捋着后背,见铜盆里只有水,干净极了,责怪自己只顾着睡了,忘了督促他按时用膳,不过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得先好好照顾着,柔声问他:“一直没吃东西闹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