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我派出去巡视的几位弟兄回来了。”
莫羡轻声说:“得到线报,三更之后, 刘倪就把城门口设的卡子都撤了,江大人交给我的东西,可否让我现在就派遣人前去?”
唐煦遥不曾经办此事, 不知道江翎瑜的决断, 正想着要不要叫醒他, 先一步听得他说:“去吧, 尽管卡子撤了, 还是不能掉以轻心,路上多仔细些,只怕有埋伏。”
“是,”莫羡作揖后就出门去了,唐煦遥见江翎瑜醒过来, 将被子往他身上抻了抻,盖得更严实。
江翎瑜阖上眼,小声嘀咕:“又抱小孩。”
“你本来就是小孩,”唐煦遥勾唇,成心把江翎瑜搂得更紧,“乖,小孩病了要好好地睡。”
江翎瑜还不想睡,此刻开口鼻音重了点:“你不想知道刘倪为何将哨卡撤掉了?”
“想知道,”唐煦遥的指头轻抚美人有些发红的唇角,柔声说,“不过是想等你醒了再问。”
江翎瑜睁开眼睛,不知是不是因为染了风寒,白皙的眼皮轻微浮肿,他近来总是没精打采,说话也没什么力气:“那我现在告诉你?”
“先歇息,”唐煦遥心疼他,“我见你眼睛都红了,又咳,我只怕你风寒染得厉害,晚上要发高热,多睡一会许是不必遭这罪。”
“好吧。”
江翎瑜觉得瞳仁干涩,早就想把眼睛闭上了,阖上眼皮,往唐煦遥怀里使劲挤了挤,感觉他抱着自己更紧了才停住,小猫似的半蜷起身子,含糊了句:“睡啦。”
唐煦遥揉揉江翎瑜的脑袋,亲了亲他:“好。”
“过一个时辰就要叫我起来,”江翎瑜又把眼睛睁开,一脸认真,从被窝里伸出手捏捏唐煦遥的脸颊,“不要想着让我多睡会子,我出去要办事呢。”
唐煦遥就由着美人总算热些的指头在脸上轻轻的掐,问他:“那你带我去吗?”
“再说,”江翎瑜鼻音很重,说话时莫名有些委屈的意味,“叫晚了可不带,罚你。”
这阵子莫羡出去,召集精干,选了一名轻功最好,递上一个盒子:“将这个送到紫禁城,我算过日子,今儿是咱们主子守午门,从这地方到京师你最多用两个半时辰,一定要将事情做成。”
轻功最好的叫茗儿,以前当过花月楼的头牌,杀了不少来找乐子的土绅老爷,如今被招安到了朝廷,还是喜欢从前那个艺名。
茗儿接过东西:“是,待我送到了就即刻返回。”
莫羡点头:“嗯,路上要是发生些不太对劲的事,万不要忘了告诉主子,回来时与我也说一声。”
茗儿一走,莫羡带着手下弟兄又藏身于京府之内,免得外人的拜访突如其来,再露了馅。
一晃就到了午时,唐煦遥刚刚叫醒江翎瑜,刘倪则急匆匆地去用了午膳,他自江翎瑜到保定府就忧心忡忡,吃不好喝不好,生怕做的烂事被勘破,如今事成安定下来,让管家操持了一大桌山珍海味,有从猎户手里买来的野鸡和大雁,花重金购来的十年鲟鱼,肉剃了赏给仆役,只将龙筋炖在紫砂锅里,浇上鲍汁吃,还有各种山里罕见名贵的蘑菇炒成菜品,或是不加水,拿特制的锅子蒸出一盅鲜汤来,牛肉要吃只养了一百天的小牛,早将自己贫贱出身如何一步一步攀上枝头的辛苦和抱负全忘了。
尽管昨儿个还反思来着,就此一时彼一时了,事成,就尽管享受,就像没有明天一样的挥霍。
刘倪吃得满嘴油,肚子撑得圆鼓,打着满是酒臭的饱嗝要去看看早晨抓来的刑部尚书。
那可真是个美人,反正都要杀了他,不如自己先消遣一下。
江翎瑜何止容貌不凡,看一眼就忘不了,刘倪这辈子都没见过比他模样更美的人,势均力敌的都没有,能玷污这等绝色玉人,刘倪想着,立刻就死都值得。
刘倪踹开关押江翎瑜的那间屋子的门,见他被捆得结结实实,嘴里塞着一块白布,哭得梨花带雨,刘倪笑着走近了,脸上挤出好几道褶子:“美人,这绳子绑得你疼么,我来给你解开可好?”
江翎瑜呜咽着挣扎,刘倪步步逼近,一声接着一声喊江大人,身后忽然嘈杂起来,还没来得及回头看,先听得一个熟悉的嗓音:“刘知府,你找我?”
刘倪登时头皮都麻了,汗毛直立,缓慢地转过身去,先与满脸愠怒的唐煦遥视线碰了个正着,第二眼才看见刚才说话的人。
穿着万金都买不来的狐裘大氅,身形瘦高,冷着眉目的江翎瑜。
刘倪似是五雷轰顶,踉跄着后退两步,险些让后头的桌子晃倒了,好不容易扶着椅子站住,看看眼前,又低头瞅瞅。
不对,绑着的那个不是江翎瑜,他从来不会露出这样惊恐的神色。
刘倪开不得口,干瘪的嘴唇嗫嚅半天,也才说了句:“大人,江大人,你.......”
“是想问,我不是被你绑走了吗?”
江翎瑜往前走了些,站在刘倪眼前:“早听人说你色迷心,如今倒把主意打到我身上来了?”
江翎瑜才扬起嫩白漂亮的手,想要掴刘倪一个嘴巴,先一步让唐煦遥拦住:“他脏,无须我的美人亲自打他。”
唐煦遥攥着江翎瑜的素手亲吻:“要是这漂亮的手沾着这腌臜货的脸,他还要高兴到下辈子,有件事,我要让全天下都知道。”
“江翎瑜,”唐煦遥缓缓偏过头,翻着眼睛看刘倪,握着江翎瑜的手,一字一顿地说,“只能是我一个人的,谁都不许打他的主意。”
“那有劳将军动手了,”江翎瑜轻咳两声,摸摸心口,“我真是染了风寒,身子没力气得紧。”
江翎瑜走前,唇瓣凑近唐煦遥耳际,小声嘱咐:“别把人打死了。”
唐煦遥说了句“放心”,吩咐唐礼安置江翎瑜坐下,上去揪着刘倪的领子就是一个极响的巴掌,扇得他脸上横肉直颤,江翎瑜“嗤”一声乐了,捂着唇坐在边上偷笑。
唐煦遥就是个醋坛子,不管是朝廷大员前来,贴得江翎瑜近了些,还是多跟他说了几句贴心话,他都一笔一笔记在心里,别人那可不能发火,这个脑满肠肥的刘倪遭了殃,让唐煦遥揍得躺在地上直吐血沫子,只有进气没出气。
江翎瑜看事态不对,忙站起来吩咐江玉:“快去叫大夫,可不能让他死了。”
唐煦遥听着美人开口,这才停了手,后退几步,站在离着美人不远的地方喘着气。
江翎瑜凑上前给唐煦遥捋捋心口:“累着了?”
“待我去洗洗手,”唐煦遥看看翻着白眼的刘倪,满眼嫌恶,“他这一脸的油汗,真是恶心。”
“快些拾掇。”
江翎瑜眉眼含笑,柔声催唐煦遥:“我想回去了,困着呢。”
“好好,”唐煦遥实在受不住美人撒娇,对视之间心都要化了,魂被勾走几遍,“我这就去收拾。”
唐煦遥洗了手回来,正拿绢子擦拭,回屋一看,大夫这就来了,面色十分不平静,刘倪心口上扎满了针,也是在吊着那一口气。
“把人救活了啊。”
唐煦遥俯视跪在地上的大夫,想着他先前的种种怠慢,随手扔了洇湿的绢子,从容开口:“他死了,你也要死。”
大夫对着唐煦遥唯唯诺诺,江翎瑜却起身走到被绑着的人边上,慢慢蹲下,捡起唐煦遥刚扔的擦手绢子,狠狠在眼前人的脸上擦拭,每一下都极其用力,像拿着一把刮刀去削一块还温热的肉,唇角带笑,皓齿可咬得紧:“小婊子,你有我容貌半日,已是你天大的福分,这细皮嫩肉的,整个下辈子就烂在牢里喂老鼠吧。”
待脂粉完全擦净,才露出那人真实的样貌,这就是先前宣称自己有七分像京师第一美人权臣江翎瑜的男伶,让莫羡为他易容,真的有了与江翎瑜一模一样的脸。
江翎瑜只要一见到他就觉得恶心,所以他也得跟着这伙人一起死。
“走吧。”
江翎瑜撬开那男伶的嘴,将给他擦脂粉的绢子塞进去,缓缓站起来,才转身,刚好偎进来搀扶自己的唐煦遥臂弯里:“回去睡会,我晕得厉害。”
两个人是坐马车回去,江翎瑜在唐煦遥怀里睡了一路,软嫩的脸颊都热得红扑扑,唐煦遥舍不得喊醒他了,就脱下大氅将他裹得更严实,自己穿着单薄的官袍,横抱着熟睡的美人回卧房。
唐煦遥把江翎瑜放在床上,先去关了门,就听得他弱声唤自己:“简宁?”
“哎,”唐煦遥忙回了床前,摸摸江翎瑜的额头,“不算热,可你怎么这样没精神?”
“不知道,”江翎瑜拨开裹在身上的大氅,挣扎着坐起来,“我想盥洗一下,手也脏。”
唐煦遥伺候着美人做完这些事,说是要拿些温热的鱼肉羹来喂他吃下去,他不许,非要唐煦遥换衣裳躺下。
唐煦遥自是对江翎瑜百依百顺,乖乖躺进被窝,揉揉他厚实软滑的长发:“小孩又不听话了,不按时用膳一会又肚子疼,我去给你拿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