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把袁提刑绑起来。”
  唐煦遥背着手,看不出脸上有什么表情,四周气氛却很压抑,他离着袁正有段距离,根本不愿意往前走,冷冷开口:“贤弟,你我多年同窗,你倒是狼心狗肺,跟我玩些调虎离山的小伎俩,今日风的确很冷,看着你受寒身子不适,那正好,跟我回京府坐坐,暖和暖和。”
  唐煦遥转身就走,五军都督府的将士们怒骂连连,七手八脚将袁正捆成粽子,半拖半拽地往前走。
  袁正自知此行是必死的了,踉跄走路之际,还抬头看看唐煦遥的背影,他走得很稳,身形高大威风,腰挺得这样直,大氅厚实的下摆随着他走的四方步摇动,与平日的英姿无二。
  也就是说,江翎瑜被绑,唐煦遥一点也不慌乱,甚至不着急。
  袁正就有点看不懂了,唐煦遥向来少言寡语,不喜与人来往,倒掬了满怀的深情,对江翎瑜是猛虎嗅蔷薇的情爱,兴奋与愠怒,都乖乖卧在江翎瑜这丛稀世的蔷薇下。
  那.......既然二人情深至此,唐煦遥为何不急呢?
  唐煦遥回府,绕过卧房,径直去了正堂,搓搓冻红了的手,样子实在闲适:“唐礼,将暖阁再烧热些。”
  唐煦遥不冷,不过是冻得手疼。
  “是。”唐礼应声后就出门去了,大抵已经填了炭火,又折回来给唐煦遥送了一个手炉。
  天虽未亮,但这时辰已经不算早了,尤其江府和唐府这种规格极高的权臣府邸,管家和仆役更是忙碌,这会子都投入忙碌了,热闹得紧。
  袁正回忆,刚才那人不是说京府的仆役都晕倒了吗?怎么一个个生龙活虎,脸色红润极了。
  袁正彻底懵了,茫然地打量四周,听着外头时不时有交谈声,心里疑窦丛生,可又不敢开口问问唐煦遥。
  今日风急,唐煦遥出去灌一肚子凉风,坐下喝些正山小种暖身子,期间一直没跟袁正搭话,自顾自地饮茶读书,只等着用膳的时刻。
  唐煦遥身形高壮,食量挺大,出去走一趟是实打实的饿了,头一回见江翎瑜卧病时连一小盅鱼肉羹都咽不下,震惊得很,简直是猫都不够吃。
  袁正被将士们扔在地下,爬起来跪好,也没什么可说,只扬着头看坐在太师椅上的唐煦遥,眼见屋里的管家仆役来来往往,像极了自己还是自由身的时候,悲从中来,轻叹了声。
  “贤弟,为何叹气了?”
  唐煦遥慢吞吞地撂下书:“有什么不高兴的事,说出来,让我听着高兴一下。”
  袁正一时语塞,支支吾吾半天,只问出来一句:“刑部尚书被绑,唐兄你,你为何不问我这些事?”
  “简宁可在呢?”一阵温柔的轻笑传来,紧接着门“吱呀”下子开了,江翎瑜身披紫金狐裘大氅,由江玉提着厚重的下摆,从容抬细腿迈过门槛进了正堂。
  美人嫌这衣裳沉,好悬要勒住脖颈喘不过气,于是进屋就急着拆开颈下绑带,只穿单薄的大红丝绸长袍,侧着身子,一屁股坐在唐煦遥腿上:“简宁,外头可真冷,这一进来,我脸上都烧得慌。”
  “是冷些,宝贝儿着凉没有?”
  唐煦遥胡乱地将美人瘦削的身子揉进怀里,紧紧地抱着,柔声念叨着:“这一个时辰没见我的小美人,我真是想念得紧,快让我摸摸,肚子还胀着吗?”
  江翎瑜坐直了些,等着唐煦遥的手贴上来,如实说:“还有些疼。”
  “我揉揉,”唐煦遥搂着江翎瑜,一刻也舍不得撒手,稀罕得眼睛里都要冒光了,听他说肚子还疼,掌心覆着他还有些鼓胀的胃轻轻摩挲,边吻边哄,“霖儿乖,我揉揉就不疼了。”
  “揉这,”江翎瑜握着唐煦遥的手挪了些,模样娇软可爱,偎在他怀里耍性子,“难受着呢。”
  “好好好,霖儿乖。”
  唐煦遥凑上去咬了咬美人软嫩的唇瓣,掌心托稳他的身子,仔细着不让他摔了:“这就揉。”
  袁正看到江翎瑜的那一刻就怔住了,同时也就理解为什么唐煦遥一直都没有慌乱的神色,稳坐钓鱼船,原来江翎瑜根本就没被绑走,一切都是他们二人合伙设计。
  袁正盯着浓情蜜意的两个人,更是一头雾水,越想越觉得离谱,调虎离山的计策虽很老土,不管史书上,兵书上,甚至野史,拿来消遣的民间话本子都用烂了的东西,可千百年来效用是不必说的,决策之快,怎么还能入了他们二人设的局?
  还有,既然江翎瑜好好待在唐煦遥怀里,那刘倪抓走的又是谁?
  “怎么,袁提刑来做客么?”
  江翎瑜丹唇勾着,笑得温软,但怎么看怎么不怀好意,嗔着唐煦遥:“冒着大风来一趟,你也不赐座?亏他还是你的同窗呢。”
  “我心狠,宝贝霖儿是知道的。”
  唐煦遥看江翎瑜时眉眼温和,边给他揉肚子,慵懒地答话:“要是没你提前说让我留他一命,搁在你眼前的就是他的脑袋。”
  “人头放在盘子里呈上来,满是血污,我唯恐吓着你了。”
  唐煦遥抬起手,伸出食指拨弄美人的脸颊,语气忽然变得玩味:“我又记起来,我的小美人嗜血,从来不惧这些场面,是不是?”
  美人软哼一声,攥着拳头轻锤唐煦遥的心口,红着脸,唇瓣嗫嚅几下:“乱说,我最害怕了。”
  “简宁,”江翎瑜笑眼眯着,“我只怕肉里包着的骨头你削不齐,我看着心里不舒服,总想亲自拿刀修整一下,手要脏了,还得你抱着我去洗。”
  唐煦遥笑了,勾着指头刮了江翎瑜高挺的鼻梁一下:“你呀,年纪小就是淘气。”
  袁正:“.......”
  他们俩不吃人吧?
  “跪得那么远做什么?”
  江翎瑜侧过头,俯视跪着的袁正,喉间冷笑:“近些,我有话要问你。”
  袁正不敢反抗,也没个废话,规规矩矩地拿膝盖往前蹭了几下,又坐在自己小腿上,换取片刻的舒适。
  坐惯了楠木太师椅的人,很不习惯跪着。
  “袁正,很看不起我吗?”
  江翎瑜戏谑挑眉:“和朝廷里所有的大员一样?觉得我身子羸弱,想必脑袋也不灵光,也就是个任由宰割的红眼小白兔吗?”
  袁正神色慌张,看着江翎瑜头摇得像拨浪鼓,想着他要还能再问些话,也算有一线生机。
  “我还是希望你一直这么以为,因为我喜欢别人对我有这样的印象。”
  江翎瑜面容恢复平静,腰挺得笔直,唇瓣微启:“你马上就要死了,我想你记住我柔弱可欺的模样,到地府去告诉阎王爷,我这样可怜的病人,倒是多给我些年月与将军厮守,夜夜与他解战袍。”
  解战袍?
  唐煦遥耳朵登时立起来,心里澎湃极了,做梦都在想和美人不着片缕地撕咬,眼里的威严渐渐消失了,只剩柔情一片,还色迷迷的。
  江翎瑜没注意这情形,袁正注意了但没心思多想。
  “大人,大人........”袁正想求饶,可不知为何,明明有千言万语却说不出什么来,嘴徒劳地翕张,喉间声息嘶哑,好像从一个青壮年之人,一下子就日薄西山了。
  “咳,”美人抬素手掩住唇,皱着眉咳嗽起来,唐煦遥见状急忙给他捋心口,好不容易平稳些,他又说,“简宁,我怎么觉得头痛,太阳穴闷胀,好想睡一会。”
  “是不是着凉染上风寒了 ?”
  唐煦遥想抱着江翎瑜起身,倏地想起他进屋就脱了大氅,人已经昏昏欲睡了,眼神看着就迷蒙,只得先哄他从腿上下来:“霖儿起来好不好?你得穿上大氅才能到外头,我去给你拿。”
  江翎瑜不情不愿,就是想只穿这件袍子回去,唐煦遥不让,两个人僵持一阵,倒是江翎瑜先服软了,他这阵子困得厉害,身子歪歪斜斜,缠着唐煦遥要抱。
  唐煦遥认真帮江翎瑜整理好大氅,把他抱起来就走,撇下腿都软了的袁正,要回卧房伺候美人躺下睡会。
  就这几步路,冻得美人肩膀直颤,极其小声地说了声:“好冷。”
  唐煦遥似是听到了,竟跑起来,穿过不算长的步廊,推开房门就往里闯,先将怀里的美人平放在床上,急切地撕扯腰间绑带,再解开衣扣,把美人看得愣了,他满腹狐疑,明媚的桃花眼睁得很大,盯着唐煦遥看:“简宁,你是要做什么?”
  第66章
  “我刚才听你说冷呢。”
  唐煦遥将美人拿衣裳裹进怀里:“我抱着你。”
  江翎瑜闭上眼睛, 立刻就昏沉起来,身子渐渐放松,很快就让唐煦遥抱着睡下了。
  过了有小半个时辰, 唐煦遥也有些累得慌, 正想着怎么才能让手臂放松点, 江玉就带着莫羡推门进来了。
  莫羡一见唐煦遥衣衫不整,江翎瑜也睡沉了, 自知打扰了他们,连声道歉:“将军,实在是对不住, 我不知道.......”
  “无妨,”唐煦遥只是整理一下撕扯得有些歪扭的领口,从容开口,“有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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